「你說什麽?」傅奶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小兒子竟敢和自己對著幹。


    傅老爹紅著眼睛複又一字一頓說:「不、過、繼!」


    傅奶奶被噎得直翻白眼,氣哼哼說:「沒兒子,誰給你摔盆打幡?死了也是個孤魂野鬼。」但馬上反應過來,這不是當娘該說的話,隨即話鋒一轉,抽泣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可憐你膝下無子,日後都沒人給你供奉香火。」


    「娘放心,我們招贅,斷不了香火!」杜氏抹了一把眼淚,捅了捅傅老爹,「她爹,咱家你做主,你同意不?」


    最初的暴怒過後,是深深的難堪和自責,傅老爹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渾身抖動得像寒風裏的樹葉,他語不成聲,幾乎近於哀求:「娘,我們招贅,您別再提過繼的事兒,行嗎?」


    當然不行,大孫子的束脩、二孫子的親事,都還指著老二的家當,若有贅婿,豈不是沒了指望?


    但她反對沒用,張裏正一錘定音,「無論是過繼還是招贅,都要看正主兒的意思,既然他們兩口子都願意招贅,那就這麽定了!傅太爺,您是傅家的長輩,我是官麵兒上的人,咱倆就算做了見證。」


    傅太爺頷首笑道:「張裏正言之有理,老朽深以為然啊。」


    縱然傅奶奶和傅大伯再怎麽不樂意,此時也束手無策,傅大伯十分納悶,之前都和這二位通過氣,怎麽突然就改口了呢?


    為什麽,自然是因為杜氏許諾的更多!


    申牌剛過,天邊的烏雲便一層層湧了上來,陰沉沉黑壓壓,低得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陰沉的天氣本就令人心情不暢,加之傷痛難忍,傅昭更是煩躁。她躺在西屋炕上,渾身好似被磨盤碾過,略動一動就疼得受不了,但她素來不願以柔弱示人,隻咬牙硬抗著,一聲也不吭。


    入贅已然定了,家裏就剩自己和二姐,二姐模樣好,人伶俐,又能寫會算,無論是她還是娘,都滿心打算高嫁。


    傅昭暗歎一聲,板上釘釘是自己留在家中招婿。


    在張裏正的彈壓下,奶奶和大伯一家不敢明著反對,但二堂兄走時放出話,誰敢入贅,他就和誰家好好親近親近。


    二堂兄是個打架不要命的混不吝,算得上是村中一霸,普通人家不敢招惹他,體麵人家不願拿瓷碗碰這破罐子,是以他若存心搗亂,或許還真沒人敢趟這灘渾水。


    不能出嫁,招婿艱難,自己怎麽辦?傅昭隻覺喉頭幹澀,心口發酸,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掙紮著下地,捱到西屋門口,想和爹娘商量商量,卻聽娘說道:「她爹,這十兩銀子給張裏正,晚上你給他送去,千萬別讓人看見。」


    她的聲音透露著十二分喜悅,傅昭心下一動,停住挑門簾的手,悄悄站在屋外偷聽。


    「……會不會太多了,咱們統共才三十兩的積蓄。」


    「若不是他出麵彈壓,你娘能善罷甘休?你又不是沒看見,招娣都快被打死了,她還說是小孩子打架鬧著玩!——我還有別的事求他,按規矩,贅婿要記入戶帖,我讓他做個手腳,不入戶。」


    別說傅昭,就連傅老爹也不懂這是為什麽。


    杜氏卻不解釋,「這事別往外說,你心裏有數就成……等招娣好點了,就預備娶親。」


    傅老爹沉默半晌,喃喃道:「非得是招娣?」


    「廢話!」杜氏沒好氣喝道,「難道留二丫頭?前陣子大姑爺捎信回來,劉員外正給他小兒子說親呢,讓帶著二丫頭去瞅瞅。再說就二丫頭那脾氣,讓她招贅,她肯定鬧個天翻地覆,誰都不得安寧!」


    傅老爹長一聲短一聲歎了半天氣,「要給招娣找個好女婿。」


    「我已有人選,你也認識,就是前莊上的林後生,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委屈不了招娣。」


    「他?……可我聽說他是個太監。」


    傅昭的心像一下子被捏得緊緊的,提在半空,連氣也透不過來,她定定神,極力抑製狂亂的心跳,凝神去聽娘怎麽說。


    屋裏傳來娘滿不在乎的聲音,「都是人們瞎傳,做不得準。實話和你說,這人是張裏正作保,他的話你總該信吧?就算生不出孩子也沒關係,咱倆都不老,或許還能有個親兒子,到時候更用不著他們。」


    仿若一聲焦雷晴空中無端炸響,傅昭僵立原地,麵如死灰,渾身像是浸在冰水裏,冷得連心都凍住了。


    什麽招贅,分明就是緩兵之計!


    傅昭沒有衝進去質問,她深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擰不過娘一個手指頭,與其做無謂的吵鬧,不如省省力氣想想該如何做。


    無心再聽下去,她一步一步慢慢挪回東屋,歪在炕頭,攢眉擰目苦想怎麽破這個難題。然方法還沒想出來,陣陣燉肉的香味已飄到鼻尖下,肩膀被人一拍,二姐端著一碗燉肉在她麵前晃來晃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解甲歸甜 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光並收藏將軍解甲歸甜 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