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態度堅決,話題也轉了開來,草兒隻好默默的起身離座,黯淡的臉上說不清是失望或是惴惴不安。


    關於這件事,男人們討論了意外的久,赫連遠後來還進屋拿了些地圖之類的東西,似乎已經末雨綢繆的計畫起布防一事:但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時,也隻是微笑著捏捏她的臉,順道偷親兩口,隨即便卷著一堆東西又要出去,並沒多說什麽。


    「等等!」她扯住赫連遠的衣袖,阻止他又要離開的身影,「我……我有事情跟你說。」


    「晚點再提。」他現在忙著,一時無法分心去想別的事情。


    「是很重要的事!」草兒拚命拉住他已經跨到門邊的腳步,努力的強調。


    赫連遠轉頭看向她滿臉緊張惶恐的模樣,有些不解,「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件重要事情?」他還真忘了問。「好吧!你說……」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周承翰已經先在門外喚道:「將軍,守關士兵來報,西原國使者求見,是否放行?」


    「領他們過來。」赫連遠朝外頭回了聲,隨即又歎了口氣,真是說人人到。「你在這兒待著,我把這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草兒不發一語的鬆開了手指,臉色蒼白的看著他的身影隱沒在門板後,感覺心裏泛起一陣不祥的冰涼。


    赫連遠沒注意到她的神情,隻是徑自走了出去,等那個使者下了馬車、緩步到自己麵前時,才冷冷的開口道:「今天是來下戰帖還是遞降書?」


    「將軍。」那信使並沒有被赫連遠的嘲諷激怒,依然恭敬的行了個禮,「今日無關戰事。我國太子殿下派我前來,請求將軍相助。」


    「他也有這一天。」赫連遠嗤哼一聲,但沒繼續為難來人,開門見山的問道:「可是要找你們太師的千金?」


    「正是。」


    「據說她也是太子妃人選之一,會不會是根本不願意所以才要逃跑?」赫連遠一臉認真的提出意見,「本將軍覺得她的腦子相當清楚,你們實在毋須太過擔心……」說到嫁給公孫少辰,逃走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反應。


    使者沉默了一會,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繼續垂著頭說道:「太子殿下派人尋遍西原國內卻毫無下落,前天終於得到消息,說她因故來到了東陵國……若是如此,赫連將軍必定有所察覺。」


    「與我何幹?我是她的奶娘嗎?」少栽贓他!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是那個陰險皇太子的惡意嫁禍。


    「赫連將軍這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認帳?」


    西原國的使者還沒開口,一個慵懶的質問聲已搶先從屋外飄了進來,而那隨之進屋的高挺身影更是引起眾人一陣騷亂,驚愕的看著那個始終低頭彎腰、像個稱職的隨從一般候在門邊的男人站直身子,除下頭上的布帽、抹去臉上塵土和胡須等偽裝,敵國太子那張略帶邪氣的俊美臉龐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唯一不為所動的赫連遠,冷冷瞪著眼前這個衣著樸素卻態度雍容的男人,麵無表情的與之對峙。


    反正這位太子就是個趨凶避吉的家夥,哪裏有熱鬧就往哪去,更別說這幾年兩人幾乎是打成仇了,他一點也不意外這混蛋會為了來找自己麻煩而如此紆尊降貴。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有這等不為人知的變裝癖好。」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將手中的布帽隨手塞給退立到自己身後的正牌使者,公孫少辰一臉自得。


    「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不曉得太子殿下知不知道,你未經通報擅入我軍營地,已可視作奸細,將你拿下盤查。」赫連遠口氣平淡,臉上的表情卻明白顯現出他對於這番處置的渴望。


    「隻能怪我尋妻心切,還請赫連將軍包涵。」說是這麽說,他倒是一副悠哉模樣。


    沒看到那姑娘為了躲避親事,都逃得不見蹤影了,還叫得這麽親熱?「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快去想點辦法,卻跑到我這兒來含血噴人,這又是在唱哪出戲?」連妻子都棄夫而去,檢討檢討吧你!


    公孫少辰不以為忤的微微勾笑,「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或許赫連將軍有點頭緒。」


    「沒有。」他想也沒想,直接否認,「太子殿下請回吧!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快滾吧!看見他就煩。


    「可……」


    「如果還有別的事,不妨寫封信呈給我國陛下。若皇上下了旨意,我也好奉旨辦事。」又不是你給本將軍飯吃,少來指手畫腳。


    公孫少辰那雙仿佛蘊著光的眼珠子環繞屋內一圈,不禁歎了口氣,「其實這寒酸地方我原本也不打算久待,隻要找到我想找的人……」


    「那更不需要繼續浪費時間了。」


    「那可未必。」


    邪惡的公孫少辰衝著赫連遠又是一笑,讓他雞皮疙瘩起了滿身,在看到公孫少辰轉頭看向裏間的同時,心裏更是跟著泛起惡寒。


    「你這淘氣的小東西,還真瞞著我跑到這兒來,讓我一陣好找。」


    ……不會吧?


    赫連遠死死的盯著縮在陰影中的草兒,感覺心髒和呼吸都快同時停止,又驚又怒的目光中還有一絲仿佛臨死掙紮的期望,盼她開口狠狠訓斥這個隨便跑來人家家裏搶娘子的神經病。


    但是——


    草兒雖是如赫連遠所願的開了口,閃躲的目光卻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隻是弱弱的喚道:「太子哥哥……」


    望著那個躲在門後、一臉蒼白的看著自己的小泵娘,公孫少辰並未上前,隻是若無其事的溫和笑道,顯得既溫柔又無奈。


    「有什麽話咱們大可好好的說,何必一個人冒險亂跑?難道不知大夥兒有多擔心嗎?尤其太師更是為了沒把你看好而自責得很……唉!想到你在外頭不知受了多少苦,我都快心疼死了。」


    麵不改色說著讓草兒臉色愈發慘白的肉麻話,也不管身旁那些一臉驚疑的圍觀群眾,公孫少辰轉頭看回麵如死灰的赫連遠,那張俊美笑顏已多了幾絲不懷好意。


    「赫連將軍,你倒是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何本王未來的王妃,會出現在你的軍營裏頭?」


    一時之間,屋內陷入有如墓地一般的死寂,眾人的目光各自落在這三人身上,或同情或猜疑,還有幾個給草兒夾過菜、如今心靈也受到衝擊的純情男子,要不是渴望著看到後續發展,恐怕已經因為這意外的發展而忍不住淚奔而去了。


    「太子殿下想要本將軍的交代,我倒也想聽聽這位姑娘如何向我交代?」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赫連遠再度開口,聲音雖然聽似低沉無波,但又隱著一絲幹澀。


    公孫少辰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個和自己互相看不順眼的男人,方才那張剛毅臉龐上驚怒交加的神情,眨眼之間已經斂成一臉淡漠,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或者就算發生了什麽,他也不是那麽在乎。


    這樣的赫連遠,讓公孫少辰心裏有些佩服。要是有人膽敢對他這樣耍弄,就算自己懶得花心思將對方玩弄得半殘,也早就叫人拖出去打死了,哪裏還有什麽心思聽那些馬後炮交代?


    這份沉穩忍耐,確實是他比不上的——不過他是什麽人?西原國的皇太子!一向都隻有他讓別人忍耐的分,什麽時候輪得到他來忍了?


    不過身為一個大方的太子殿下,公孫少辰還是很幹脆的施恩,「這倒是,這回確實給你惹麻煩了,那麽……給你們一個時辰,好好把話說開吧!我這回就學你當回正人君子,在貴國關卡外頭的那片樹林等著,免得又擔上什麽刺探軍情之嫌。寶兒,這回你是鬧得過火了點,罰你待會自己走過來啊!」


    見這股妖氣終於轉身出屋,和使者一起回到在外頭等待的馬草上,周承翰看了麵無表情的將軍一眼,識相的將其他人也一並趕了出去,自己則乖乖的擔起「驅邪」出境的重責大任。


    等到閑雜人等盡數離開之後,原本僵硬不語的赫連遠這才頹坐到椅子上吐了口長氣,沉默不語的單手撐頰望向那個手足無措的女人,眉眼之間有些難以理解的陰霾,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些什麽。


    看著他這副模樣,草兒心裏又急又慌又害怕,想開口解釋,喉嚨卻像是被勒住了似的緊得難受,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真是被你搞糊塗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悠悠說道,意外輕緩的語氣聽不出任何喜怒,隻有一種令她不安的質疑與困惑。


    「之前是丫鬟,現在是鄰國太師的義女;口口聲聲說我們訂親多年,卻又成了西原國的太子妃人選。」赫連遠搖搖頭,仿佛事不關己的勾起一個諷笑,「甚至連名字都不一樣!還以為之前是我將你蒙在鼓裏,沒想到被耍得團團轉的其實是我啊……」


    他話裏的嘲諷讓她微微一縮,呆望著他好一會兒之後,才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走到他麵前,「我沒打算騙你的,隻是……」


    「有難言之隱?我懂。」他大方體諒。「堂堂的東陵國將軍被西原國的太子妃惹得昏頭轉向,這說出去丟臉的可是我,你還真是為我留麵子了!」他該下跪謝恩嗎?


    「不是的,你別這樣……」他這樣讓她心裏更急,忍不住就想抬步上前,卻被他飽含譴責與痛楚的淩厲目光震懾,自責又委屈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見她眼眶泛紅,那泡眼淚似乎一個眨眼就要成串滾落,赫連遠歎了口氣,像是很不耐煩的逃開了目光,「不是這樣又是怎樣?有必要連名字都是假的嗎?當我那樣叫你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什麽?覺得對我愧疚,還是覺得這將軍就是個傻瓜?」


    「我沒有!」


    他連番的指控責備讓她心裏難受,脾氣也不禁硬了起來,三兩步跨到他麵前,雙眼噙淚的怒瞪著他,「瞞著你是我不對,但一開始我不就說了嗎?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結果你反而假裝成另一個人,白白浪費了好多時間;後來要不是公主突然跑來,揭穿了你的身分,你什麽時候才願意告訴我你就是赫連遠?你這麽做難道就不過分?」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過分的家夥。」對於她的指控,赫連遠臉上依然是一副冰冷淡漠的神情,坦然承認了自己的不可取。


    「我隻想知道,你這個西原國的準太子妃既然已經不將幼時的婚約當成一回事,那又為何要這樣大費周章的接近我?是和公孫少辰串通好來捉弄我,還是打算報複我這個莫名其妙忘了你、讓你苦等這麽多年的混蛋?還有,你究竟是誰?」


    赫連遠沒想到他對這女孩觀察相處多時,終於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感情和信任放到她身上,原以為自己找到相伴一生的對象,結果得到的卻是如此難堪、仿佛當眾甩他一巴掌的背叛——尤其想到方才她對公孫少辰喚得這麽親熱,他心裏那把燎原大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他緊緊抿著唇,努力忍耐著那股在心中翻騰的憤怒、失望,心痛……正如自己說過的,他確確實實不在意她究竟是什麽身分,和他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也好,落魄無依的小丫鬟也罷,但是西原國的準太子妃引這實在不在他的心理準備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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