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蘇璃末猛然回頭看向他,卻與孟倦舟的視線正正相遇。


    他將那首詩接著背了下去,仿佛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孟倦舟看見了她眼眶中縈繞的淚,有種特別的情愫在他心裏輕顫了一下。


    「你……怎麽了?」


    「你,會離開京城嗎?」


    「為什麽這麽問?」孟倦舟恍然覺得,蘇璃末好像在看著他,又好像是從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孟倦舟,如果可以平安地活下去,不要做傻事,好嗎?」


    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讓孟倦舟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似的,明明想問些什麽,可就是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他就那麽看著蘇璃末,卻覺得她像是被一層迷霧籠罩著,看不清,也看不懂。


    他眼中閃過一瞬的迷茫,蘇璃末猛然回過神來,錯開了他的視線。


    「我,我剛剛就是背到這首詩,隨口說的,你不要介意。」她說完,就好像是知道他還要問一般,連忙起身,奪路而逃。


    「蘇璃末!」孟倦舟跟出去,站在涼亭之前,看著她很快跑遠了。


    他分明覺得蘇璃末方才的話裏,好像有被隱藏得很深很深的悵惘,可蘇璃末怎麽會因他而哀傷呢?


    孟倦舟微微蹙眉,在那涼亭前站了許久,而後才緩緩離開。


    蘇璃末跑回學館的時候,這堂課已經結束了,講《詩經》的陸大人正從屋裏出來,一扭頭看見她,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蘇璃末慌忙垂下頭,也不敢說什麽,更是怕別人發現她心裏翻湧的情緒,衝進屋子裏就埋頭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來。


    她的心跳砰砰砰,便是早就看不見孟倦舟了,還是慢不下來。


    方才的場景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讓蘇璃末臉上一陣熱一陣涼。


    她怎麽就對著孟倦舟滿口胡言了呢?而且,她為什麽會對前世的反賊動惻隱之心!


    「蘇姑娘,你沒事吧?」秦淩萱走過來,擔憂地問道。


    姚雋也跟了過來,不過沒說話,隻是在她身邊站著。


    「我沒事。」蘇璃末朝秦淩萱和姚雋笑了笑,又連忙低下頭去,唯恐她們看出什麽來。


    索性這兩人原本話也不多,見她不再說,自然也就不再問。


    隻是那邊有個蘇璿,卻不是個省油的燈。


    「長姐,今日可是來書院的第一日,第一日長姐就這般惹先生生氣,隻怕不太好吧?」


    她不說話還沒什麽,她一說話,蘇璃末就想起自己被塗黑了的書。


    這一下,連孟倦舟都能暫時拋到腦後了:「蘇璿,我還沒找你呢,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


    「呦,長姐這是怎麽了?我好像,沒有惹長姐吧?」


    蘇璃末冷笑了一聲:「我這本《詩經》是怎麽變成這樣的,你心裏應該清楚吧?」


    蘇璃末壓根沒瞞著,手一抖,便將那本《詩經》提在手中抖開來,這一下,大家都看清楚了,那好幾頁,竟然都讓墨汁塗成了一片黑。


    方蓁蓁深吸了一口氣:「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我爹說這可是聖賢書,塗成這個樣子,也未免太不尊敬先人了吧。」


    「長姐說笑了,長姐的書,我怎麽會知道為什麽變成這樣?」


    「不知道嗎?不知道也沒關係。」蘇璃末隨手將那本書扔在桌上,「我隻是想提醒一下妹妹,鄭表哥已經離開京城了,妹妹養尊處優,大概不想去蠻荒之地配鄭表哥受苦吧?」


    蘇璿瞪大了眼睛看著蘇璃末,她突然覺得這蘇璃末很是陌生,她印象裏的蘇璃末,不過是個被她欺負的所謂長女,可對方現在卻伶牙俐齒,還敢威脅人了!


    「蘇璃末,你提起鄭堰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我記得妹妹和鄭表哥關係不錯,所以提醒一下妹妹罷了。」


    「你……」蘇璿還想再爭辯,卻是被旁邊坐著的白清蕊悄悄拉住了。


    白清蕊不管什麽時候,說話總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隻見她柔柔弱弱開了口:「大家來書院,是為了進學,若是為一些小事吵起來,未免不值當,蘇大小姐和二小姐又是姐妹,不要因為在這一同念書,還傷了和氣。」


    白清蕊開了口,蘇璿自然就不說下去了。


    蘇璃末目光落在這位白姑娘身上,想起的卻是前世李渝接她進宮時她趾高氣昂的模樣。


    「白姑娘說得有理,不過我與妹妹也不算吵起來,隻是提醒下她罷了。」蘇璃末笑彎了眼睛,而後也不再理會白清蕊和蘇璿,自去與秦淩萱和姚雋說話了。


    蘇璿重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生了一肚子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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