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嗎?


    夢裏有人在吵架,說著她聽不懂的言語。


    “你不可以這麽做,絕對不可以!”或許是太激動了,女人的聲音好尖銳。


    “我一定要這麽做,這是我唯一一次可以掌控自己愛情的機會。”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含著不容抗拒的執拗。“如果你不願意幫我,跟我站在同一陣線,那麽就請你離我遠一點,別妨礙我。”


    “你明知道她和閻鼎……”


    “他們已經分手了!”男人怒聲打斷。


    “你怎麽知道?”


    “閻鼎一個人赴日工作,把她拋下,況且他還立刻讓她打包離開閻家,這還不夠明顯嗎?”


    “但你也不能……”


    “別再說了,你幫是不幫?”


    “我怕你傷害她,更怕你被傷害。”


    “不會的。她沒有其他親人,在這種情況下,我若不挺身而出,她的處境反而危險!至少,我對她感興趣很久了,我是真的被她吸引。”


    女人沒見過他對一個人這麽執著,因而有點心軟。


    “她真的沒有其他親人?”好可憐。


    “若非如此,閻鼎怎會選擇在結婚前跟她同居?”


    “你應該不是……”女人嗓音顫抖,不敢對他的愛情追根究柢。


    為了日後全身而退,選擇了這樣的愛?


    好可憐,他真的好可憐,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嗎?


    “好吧,我幫你。”


    好吵,好吵。


    她掙紮著呼吸,想揮開眼前一大片烏雲卻使不出力氣,她迷惘,她慌亂,為眼前這一片陰霾,仿佛吸飽了這世上的煩囂,既吵雜又陰暗。


    而她,又是誰呢?為什麽會在這裏?她想回家,她想回家,回到她溫暖又熟悉的……家?家在哪裏呢?她的家長什麽樣子?想不起來,她想不起來……


    她一定是太累了,尤其頭疼得格外厲害,所以才會想不起來,隻要睡一覺就好,不要再聽到吵雜的噪音,她一定會想起來的。


    薑采樵再一次陷入昏迷。


    過了許久許久,靜靜的,一切都好安靜,仿佛陰霾的天終於透出了陽光,睡了長長飽足一覺的睡美人,緩緩地、心滿意足地睜開雙眼。


    好亮喔!這是她第一個感覺。


    天花板是白色的,眼睛所見到的牆壁也是雪白的,再加上日光燈,好亮喔!可是,這裏是哪裏?她怎麽會在這裏?她……她她她……是誰?


    還來不及發出可憐兮兮的尖叫,旁邊一名女人已衝了過來,眼睛一與薑采樵對上,便率先發出尖叫,“啊,她醒了……她醒了……醫生──”


    居然直接衝去護理站叫人,不是按鈴就好了嗎?被請來幫忙照顧病人的女看護搖了搖頭,這位曾在電視上現身的申暖玉小姐,果真是美女無大腦的代言人?女看護一邊幫助病人坐起身……邊調整點滴。


    很快的,醫生和兩名護士跑過來,經過一連串的例行性檢查之後,病人始終呆呆坐著,既不開口叫痛也不急著找家人,到底是真傻了,還是想事情想傻了?


    “薑采樵小姐,你現在感覺如何?”醫生小心翼翼的問。


    她抬起茫然的眼,心中暗忖:他在叫誰?


    “薑采樵小姐……”醫生拉高了一個音階,更加小心翼翼地求證,“你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的姓名、年齡、地址?”


    她睜大眼,驚異地瞪著他。“我……是誰?”


    醫生傷腦筋的在病曆表上寫了一行字。這位小姐在第一次清醒時便明顯有失憶的症狀,之後很快又陷入昏迷,原以為這隻是暫時性的,可她第二次清醒時仍然無法說出自己的姓名、年齡,於是院方隻好繼續檢查、治療,而今天再一次醒來,看似最清醒的一次,她卻還是一問三不知。


    “我、是誰?”她真的好想知道。


    “小樵、小樵,你是我們的采樵啊!”申暖玉戲劇化的搶到床邊,握住她沒打點滴的那隻手,熱情的嗓音揚起。“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沒關係,還有我們在啊!尤其是殷牧城,你的牧城哥,他擔心你擔心得人都瘦了……啊,我怎麽忘了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罵我的!”放開病人白慘慘的手,申暖玉急忙扭頭翻皮包找手機。


    你你你……你又是誰啊?好歹也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薑采樵差點哭出來,這是什麽情況啊?如果她真的叫薑采樵的話,不是應該通知她的爸爸、媽媽和其他家人嗎?幹嘛通知殷牧城,那個殷牧城又是誰呀?


    她是薑采樵,二十三歲,父不詳,從母姓,母親在她大學畢業之前車禍去世,沒有兄弟姊妹,沒有其他親人。


    這是殷牧城親口告訴她的。不過殷牧城也說,這是他們認識之後她告訴他的身世,她不喜歡談過去,他所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


    “我在這世上是……一個人?”薑采樵悵惘的嗓音帶點顫抖,仿佛隨時都要落下淚來,意外地折磨著殷牧城的耳朵,他惶恐地壓下心底突然冒起的疼痛。


    “不是的,小樵,你還有我,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你是我的什麽人?”


    “我們是一對情人,你與我熱戀三個月便開始同居,現在你突然間把我忘得一幹二淨,我真的……真的……”他緊凜下頷,似乎一言難盡,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傷感。


    “殷牧城……”


    “叫我牧城吧!一開始或許會不習慣,但是聽你連名帶姓的叫我殷牧城,我會很難受。”他溫和地說,看著她的目光也很溫柔。


    “不要!我現在誰也不記得,我就是要叫你殷牧城。”


    要命!怎麽失去了記憶,本性猶在?


    “不可以動不動就說‘不要’,否則我會把你丟在醫院裏,不管你了。”他怪異地揚眉。“你有錢付醫藥費和看護費嗎?你到目前為止從來沒工作過,你母親留給你的一點錢隻夠你念到大學畢業。”


    他向來習慣用錢解決事情,雖然他的本意並不打算如此對待薑采樵,他想談一場“正常而平凡”的戀愛,但沒想到薑采樵一開口便令他破功。


    她怔怔地聽著……副呆傻的表情。


    她仍活在“五裏霧”中,對今天、明天、未來的每一天,都是茫然的。


    她能依靠的,隻有眼前這位叫殷牧城的男人嗎?


    “小樵,我或許說得過火了一點,但你突然變成這樣子,令我很惶恐。”他握住她的小手,意味深長地感歎道:“即使你失去了記憶,我也不想跟你分手,更不可能在這時候拋棄你,隻是,你不要連個性都為之大變,好嗎?”


    “殷……牧城,”她迷茫地望著他,心韻頓時亂了調。她一定是哪裏做錯了?!“我以前是什麽樣的人,你告訴我好嗎?”


    “你溫柔、善良、小鳥依人,非常聽我的話。”他拉起她的小手親吻了一下,“你溫順可愛的樣子,令我著迷不已。”


    她胸口狂跳了一會兒,斂下眸,幾乎為之情動。


    “如果可以的話,我多想讓你看看我們一起出去玩,相親相愛相依偎的照片,采樵你迷戀地看著我的表情,最是令我心動。”


    對啊,照片!或許過去的照片可以喚起她的記憶。


    “真可惜,全燒掉了。”


    “燒掉了?”她目瞪口呆。


    “別怕,沒有人受傷或死亡。”殷牧城將她擁進懷裏,好聞的淡淡古龍水味道夾雜著男性體味,令她臉紅心跳,好想義無反顧的交出整顆心。“我們之前租的那棟舊公寓失火,當時你躺在醫院裏,我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回去,根本不曉得住處失火,所以什麽都沒來得及搶救,將我們共同的回憶全燒掉了。小樵,你會怪我嗎?”


    她在他懷裏搖頭,“不會,你也是為了在醫院照顧我才不曉得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我反而很慶幸你剛好不在家,所以沒受傷。”


    “我真高興你的本性沒變,這麽善解人意的薑采樵才是我的小樵。”


    “我從以前就是這樣子嗎?”


    “當然。”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目光深沉的看著從外麵走進病房的申暖玉,兩人似乎在進行無言的交流。


    不要背叛我對你的信任,好嗎?


    他輕輕推開已經逐漸信賴他的薑采樵,讓她重新躺回床上休息,輕撫她嬌美的小臉,精銳的眼眸閃過一絲微妙的光芒。


    “采樵,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所以你什麽也不用操心,我會照顧你的。隻要是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滿足你。”


    “可是,我們的東西不是都燒掉了?”


    “錢存在銀行裏,隻要我補齊證件,一樣可以領出來。我雖然隻是一名上班族,但租一間房子、養一個家庭是沒有問題的。”他向她保證。


    “等我出院後,也可以去工作……”


    “不行。”修長的食指點住她的小嘴。“等你恢複記憶之後再說,你現在出去上班不見得有老板敢請你,即使有,我也會擔心你被人騙了而不自知。”


    “好吧!”薑采樵乖乖被洗腦。老實說,如今她對自己超沒自信的。


    “小樵,你是我的小乖乖,我的,我一個人的。”


    “好。”


    他滿足的笑了,更顯得半神俊朗,優雅如貴公子。


    申暖玉暗中歎了一口氣,打起精神,笑容盈盈的迎上去。“殷牧城,你還是一樣很有說服力嘛!采樵妹妹,你現在有沒有安心一點?”


    薑采樵微牽唇。“嗯,我相信他不會騙我。”即使記憶混亂,但基本常識她還是有的,欺騙一位孤女根本無利可圖,更別說還要幫她付醫藥費和數萬元的看護費。


    除去騙財的可能性,難道他還能騙色嗎?


    看看殷牧城超超超優質的外在條件,有女人倒貼都不稀奇,還需要騙色?而且還是一個失去記憶的小麻煩。


    如今的她,寧可選擇相信殷牧城,至少他讓她安心。


    殷牧城也坦誠待她,大方的介紹申暖玉。“她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雖然總是沒禮貌的直接喊我殷牧城,但我們確實是同一位媽媽生的。”


    申暖玉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對啦,我媽和他老爸不合,說掰掰之後便跟了我爸,然後生下我這位大美女。”


    “真不害臊,采樵明明比你漂亮。”


    “殷牧城,你的審美觀一向有問題,我同情你。”申暖玉當場擺了一個迷人的pose。“我可是選美出身的‘最上鏡頭小姐’,由模特兒換跑道當演員,目前有兩位導演捧著劇本邀我演電影呢!”


    “原來申小姐是電影明星。”薑采樵兩眼發光,像個小影迷。


    “你呀,像以前那樣叫我暖玉或姊姊就好。”


    “暖玉姊。”骨子裏的叛逆因子不時探頭,不過小事一件,沒人計較。


    殷牧城有條不紊的詢問申暖玉事情辦好了沒?小樵目前急需的衣物用品是否添購齊全?


    “全照大爺的意思辦好了,我跟我的助理忙了三天。”申暖玉眨了眨一雙描繪精致的眸子,語帶玄機的笑道:“你給我的預算就那麽多,所以隻能租一間兩房的電梯公寓,一般的日常用品我大致上都買齊了送過去。至於小樵個人急需的衣服和保養品,我買了一些,不夠的你可以帶她去買嘛,不然上網訂購也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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