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刻她也顧不得這麽多了,撩高裙擺,看著四下無人,將鳥兒放在懷裏,她一手握住樹枝,一腳踏上樹身,動作敏捷的爬了上去,好不容易找著了鳥巢,看著裏頭還有五六隻嗷嗷待哺的雛鳥,臉上不禁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從懷裏將雛鳥放回巢裏,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正想爬下樹時,隻見一隻鳥朝她的方向俯衝而來,用力啄咬著她的頭,她本能的閉上眼,用手不斷的揮舞著,想來是成鳥將她當成了入侵者,才會這樣瘋狂的攻擊她。


    “不要!”手臂不慎讓鳥喙啄傷,她吃痛的驚呼了聲,卻見遠處又飛來另一隻成鳥,一樣對她展開攻擊。


    待在樹上局限住她的行動,她隻能消極的抵抗,避開頭臉,一雙手被啄咬的傷痕累累,她身子微微後傾,腳下卻踩了個空,整個人筆直的朝下墜落,雖然避開了鳥兒的攻擊,但免不了遭受更大的傷害。


    她緊閉著眼,等待劇烈的痛楚來臨,驀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的抱住她墜落的身子,沁入鼻間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她的頭輕枕在對方胸膛,耳裏清楚的聆聽著他規律的心跳,意外的讓她覺得安心。


    “你好端端的爬上樹去做什麽?沒見著那對成鳥護著巢中的雛鳥,你還上去當箭靶,是故意討皮肉痛嗎?”溫潤的嗓音裏,有著濃濃的不悅。


    好熟悉的聲音,她美眸微掀,入眼的是質料上好的淡藍衣袍,上頭居然還用金緙絲繡上老鷹圖騰,精致的繡工,就連她也歎為觀止,這件衣裳肯定值不少錢吧?能有這樣財力的人……


    她心一震,倉皇的抬眸,迎上一雙銳利深沉的黑眸,不若他平時含笑的溫文儒雅,眼前的駱敬寒冷酷的教人害怕。


    “我……我隻是見雛鳥跌了下來,好心將牠送回巢裏去呀!怎麽知道成鳥會回來攻擊我……”她無辜的扁著嘴,平時的牙尖嘴利,此時不知跑哪去了。


    “溫雪卉,你難道不知道成鳥是不會放任雛鳥在還沒學飛之前離開的嗎?你接近巢穴,牠們自然會將你當成入侵者,今日算你運氣好,隻是受些皮肉傷,若是啄傷了眼,看你還有沒有心情在這兒和我爭論。”她的無知,難得的讓他大動肝火。


    這幾日,他為了處理幾件委托,召集了幾個在江南的手下去探聽消息,好不容易事情解決後,他才有空前來處理和溫記商行合作的事,沒想到竟就碰巧撞見這一幕。若不是他發現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這裏,也不可能救了她,想到她極有可能摔斷頸子,一股莫名的怒火從胸臆間直竄而上。


    察覺他的怒氣,溫雪卉詫異的望著他,或許她的無知害她差點丟了一條命,但她受傷又關他什麽事?他們兩個連朋友也稱不上,他又何必因此耿耿於懷,還對她發脾氣?


    “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不過今日若是我因此受傷,我也不會責怪你沒有出手相救,你又何必為此感到氣憤?”她擰著眉,納悶的問道。


    她的疑問,點醒了他的心。誠如她所言,她的生命安危,幹他何事?倘若他不出手相救,任由她摔斷了手、跌斷了腳,那都是她的事,要怪也隻能怪她的魯莽和愚蠢,偏偏他卻無法視而不見,硬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


    說不出對她的在意是為了什麽,興許是她的伶牙俐齒和慧黠的瞳眸吸引了他的目光,再加上她是溫品桓的麽女,若是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要和溫記合作的機會又更多了些。


    思及此,他薄唇輕揚,毫無疑問,他隻對有利用價值的人投以關注,純粹是因為她姓溫,並非對她有什麽特殊情感。


    “因為我當你是朋友。”他莞爾輕笑,又恢複一貫性的溫文儒雅。


    看他又變回那個她熟識的駱敬寒,方才的冷酷神情彷佛曇花一現,她眨了眨眼,莫非是她眼花看錯,才會以為他瞬間變了個人,讓她感到陌生不已?


    隻是他說她將她當成朋友,才會因此責罵她,心裏頭盈滿莫名的感動,人家這樣誠懇的想和她交朋友,她還拒人於千裏之外,似乎太不近人情,況且是駱巧巧得罪了她,她不該以偏概全,也一並抹殺掉他的用心。


    “你不怕我是為了攀權附貴才想方設法的接近你?”她挑眉問道,對於那日駱巧巧的話還耿耿於懷。


    聽出她的言中之意,他朗聲輕笑,那日駱巧巧的話的確是說得過分了些,況且她並不知曉他的真實身分,又何來攀權附貴之說?再說以溫記目前的狀況看來,雖不致於富可敵國,倒也是富甲一方了。


    “憑你家中的財富,我想你並不需要這麽做。”


    “可令妹卻說出這樣的話來羞辱我。”她擰著眉,這事懸在她心上許久了。


    “雪卉,巧巧她隻是被寵壞了,我已經罰她在家裏好好反省,請你就別同她計較了。”他巧妙的改了稱謂,試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當他用特有的醇厚嗓音喚著她的名時,她隻覺得渾身一震,耳根子熱辣辣的,秀麗的麵頰上,抹上兩朵紅雲。他怎會知道她的閨名?還這樣直截了當的喚她的名呀!


    “我不會同她計較,倒是你,怎麽可以隨便喚我的名?”她抿著唇,眼波流轉,粉頰的紅暈看來嬌態可人。


    她局促的反應,盡入他眼底,原本隻是想捉弄她,卻意外的被她所吸引,看著她醉人的神情,那雙盈盈水眸裏,彷佛蘊藏著千言萬語,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偷窺她的內心。


    “是我太冒昧了,不過我想朋友之間,互喚名字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嗎?”他笑得愜意,一點也不在乎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


    看著他俊逸的臉龐,她的心一陣悸動,這才猛然驚覺自己還讓他抱在懷中,雖然細雨紛飛,遊客零零落落的,但也不代表不會讓人撞見他們如此親密,屆時若是讓人誤會可就不好了。


    “你先放我下來,別讓人誤會了。”她紅著臉,倉促的催促。


    她輕如鴻毛的身子沒半點重量,若不是她提醒,他倒是忘了自己還抱著她,隻是他一點也不介意多抱她一會兒,畢竟光是看著她臉上變化萬千的豐富表情,就值回票價。


    姑娘家臉皮薄,他從善如流的將她輕放在地,隻見她有如驚弓之鳥,瞬間跳離他三步遠,嬌顏似火,一雙美目晶燦耀眼,她撥了撥額前濕透的瀏海,微風吹來,讓她身子一陣哆嗦。


    察覺她的衣裳早已讓雨水打濕,那襲翠綠色的合身衫裙,此時緊密的貼合著她的玲瓏曲線,那纖不盈握的柳腰,在在證實她的確有迷惑男人的本錢。


    下腹驀地一陣抽緊,他俊臉微沉,炙熱的黑眸像是在盯視獵物般的望著她,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他從不讓任何人影響他的情緒,卻沒想到光是這麽看著她,就能引起他最深沉的欲望,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倏地朝他席卷而來。


    不能接近她!


    “我見你衣裳都濕透了,不如先回去換件衣裳吧?當心著涼。”他斂去千頭萬緒,臉上依舊噙著一抹淡雅的笑容。


    “不成,我若是這麽回去,肯定會被我兄姊抓去嚴刑拷打的!”她用力搖頭,若是讓家人知道她為了救一隻雛鳥而搞得如此狼狽,鐵定會被狠狠訓斥一頓的。


    “既然如此,不如到我那兒去吧?別擔心,不是咱們孤男寡女,還有巧巧跟其它家仆在。”見她有絲猶豫,他再加了但書。


    看他也不像是個壞人,她若再婉拒人家的好意,未免太失禮了,再說她此時也不宜回家,倒不如先去將自己打理幹淨,稍後待雨勢漸歇再回去也不遲。


    在心裏忖度許久,她隨即揚笑頷首,頭一回真心的接受他的好意。


    “那就謝謝你了,駱敬寒。”她輕喚他的名。


    她低柔的輕喚,讓他身形一震,心頭像是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他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隻見她笑逐顏開,身形輕巧的拾起丟在一旁的油紙傘。當她將傘撐起,燦笑如花的走向他,瞬間,他覺得沉封許久的心,似乎被她所牽動了。


    不能接近她,她對他來說太過危險,聰明如他,就該和她保持距離,偏偏他卻像著了魔似的走向她,甚至接過她手中的傘柄,替兩人撐起一片天。


    “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但地方有些狹小,就請你多擔待了。”他輕笑,腳步輕緩的沿著湖畔的石板小徑行走著。


    他的輕聲細語,溫柔舉止,都讓她不免情生意動,偷覷著他英挺的側臉,她不禁怦然,唇角漾起羞怯的笑容。


    兩人各懷心事走在西湖畔,此時細雨斜飛,片片紅花灑落在湖麵上,也跟著灑了他們一身,溫雪卉忍不住驚呼了聲,駱敬寒則是揚手欲撥去身上的落花,卻讓她給阻止了。


    “別撥掉,這花兒就像是天然的飾品,瞧,它嵌在身上不是挺好看的?”她看著自己一身的紅花,笑得開懷。


    紅花將她妝點的更加嬌豔,翠綠色的衣裳配上紅色花朵,相得益彰,他目光不禁放柔,欣賞著她純真無偽的笑容,還有她清新脫俗的美麗。


    “很適合你,倘若花不凋零,更好。”他別有深意的望著她,眸光裏的火苗,讓她心兒不自覺的悸動著。


    被男人這樣注視,她一時慌了手腳,忙不迭的撥去身上的花朵,想必他定將她當成花癡了,全怪她一時情不自禁,才會對他說出這種無厘頭的話來。


    “抱歉,我一時興奮,才會說出這麽沒頭沒腦的話來,你別見怪。”她歉然笑道,臉上有著靦腆。


    “無妨,我喜歡你的直率。”他一點也不介意她的唐突之舉。


    “咦?”她眨了眨眼,方才她有聽錯嗎?


    見她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他但笑不語,徑自往前走,發覺自己被他落在後方,她拎起裙擺跑了上前,和他並肩同行。


    他是說喜歡她的直率嗎?心頭驀地湧現一股甜蜜,她笑靨如花,低垂螓首,沒讓他察覺她一顆少女心,此時正悄悄的為他綻放著。


    位於如意城東方,一座靜謐清幽的宅邸座落於喧鬧的市井中,簡樸的外觀顯得低調不醒目。


    傳言這間宅邸屬於一名富賈所有,不過倒沒幾個人見過它的主人,從外頭看隻覺得它占地寬敞,倒不曉得裏頭生得什麽模樣。


    “到了。”駱敬寒俊眸微掀,笑容可掬的說道。


    聞言,她詫異的瞠大美眸,這座宅邸的主人,那個傳聞富可敵國,卻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富賈就是他!?


    眼前的男子約莫二十六、七歲,看來俊雅出塵,一點也不像是個銅臭味沾滿身的商人,再者,他年紀輕輕,怎麽可能是這間宅邸的主人?在她的想象中,那富賈應當是年近五旬,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呀!


    “你說這間宅邸是你的?”她語調高揚,顯然無法置信。


    “嚴格說來,是我家的產業。”他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他這麽有能耐,少年有成,這麽年輕就腰纏萬貫,原來是因為祖上積德,才讓他有這等榮景。


    “這麽說來,你家還真是財力雄厚。”她忍不住嘖嘖稱奇。


    “好說好說,你們溫記商行也不遑多讓,壟斷整個江南的飾品市場,有道是:『妝飾胭脂,誰不道溫記?』如此盛名,駱某也甘拜下風。”他拱手作揖,不忘捧了她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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