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不會要趕我走吧?」彭嬸一臉擔心。


    「我現在沒心思想這些,你先回去吧。」奚懷穀淡淡的道。


    彭嬸看了眼奚懷穀,而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走了出去。


    房內終於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奚懷穀轉身打算走回床邊,卻發現華思思的雙眼不知道在何時睜了開,正直楞楞的盯著天花板看。


    「思思,妳醒了?」奚懷穀振作起精神,走到床沿坐下。


    「孩子沒了?」她輕聲開口,目光卻依然死盯著天花板。


    奚懷穀無語,隻是用充滿歉意和憐愛的眼神望著她。


    一滴淚無聲無息的自她眼眶滾落,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其他反應。


    「如果你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我會陪在你身邊。」她這樣隱忍的神色反而讓他更心痛。


    「我累了,想休息。」她閉眼,淡淡道。


    這樣的口氣讓他的心猛地一凜,好似曆史重演,那段充滿憤恨對立的記憶霎時湧入腦海,讓他慌張。


    「你休息吧,我在這裏陪你。」他握住了她的手道。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抽出手,聲音依然冷淡。


    「思思……」他還想說話,但望見她蒼白虛弱的臉龐,隻好長歎口氣道:「好吧,你好好休息,我等等再來。」


    見她沒有反應,奚懷穀腳步沉重的走出房外。他注意到,從頭到尾,她的目光始終沒有放在他身上……


    自從流產後,華思思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奚懷穀冰冷淡漠,甚至沒告知他就搬出了他的臥房,回到以往獨睡的房內。


    他感覺自己一步一步又被卷入了相同的境況,內心的焦慮忐忑比起當時更加厚重,隻因他知道,自己絕對無法接受她投入別的男人懷抱--就這件事,他一定不能讓曆史重演。


    「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一談?」他打開她的房門,劈頭問道。


    「可以,我也正好有事情想告訴你。」華思思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一抹不安滑過奚懷穀心頭,他走近,深深的瞅著她道:「我知道你心情一定很不好,但是失去的也是我的孩子,我一樣難過。」


    華思思回視著他,眸中沒有任何溫度,隻有微微慣住衣擺的手泄漏了她的心情。


    「孩子沒了也好。」她忍著椎心之痛,淡淡的道。


    「你說什麽?」奚懷穀蹙起了眉。


    「你應該聽彭嬸說了,我跟我爸見麵的事情。」她站起身,走向落地窗旁,凝望著遠方。


    「你們是父女,本來就不可能永遠不聯絡。」奚懷穀看著她,突然有種好似她快消失的不安。


    是啊,華思思臉上閃過抹不易察覺的落寞,但很快又冷硬起神色道:「她說的都是真的,我跟我爸一直密謀要設計你,恨不得讓你再步上你父親的後塵。」


    「你在胡說什麽?為什麽要這樣說?或許你爸會這麽做,但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對我。」然而她臉上的表情卻讓他自心底升起抹寒意。


    「我沒胡說,我被你脅迫成為你的情婦,還得忍受別人的唾棄跟嘲笑,我爸也因此躲躲藏藏,變得落魄,你怎麽會認為我不恨你?」


    「思思……」


    「不要那樣叫我!」華思思咬咬牙,憤怒的瞪視著他道:「若不是你,今天我也不會活得那樣狼狽,我也不會……失去孩子,沒錯,我恨你,從你讓我當你情婦的那一刻起,我就恨透你了。」


    「不對,你愛我,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他不相信那些繾綣纏綿的片段都是假的,也不相信她的嬌羞純真是裝的。


    「別自以為是了,既然事情都曝了光,我也不想再偽裝了,這樣我就不用扮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博取的同情。」華思思泠冷的道:「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反正我現在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剛隨便你。」


    「夠了!我知道你剛失去孩子,悲痛過度才會故意賭氣,我是不會當真的,等你心情平複一點,我們再好好談談。」他不想聽她說出這種冷絕的話--一如當初。


    「孩子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一點也不想替你生兒育女,還正煩惱著要怎麽處理掉,幸好老天爺幫了我,不用我費心就替我解決麻煩。」她裝出不在乎的模樣。


    「麻煩?你說我們的孩子是麻煩?」他的心涼了下來。


    「不然呢?我怎麽會想生一個用暴力奪去我初夜,對我諸多欺淩的男人的孩子?你別以為後來對我好一點,我就會忘記那些屈辱進而愛上你,我告訴你,我隻是假意奉承,為的是等待時機給你狠狠一擊罷了。」


    他氣血攻心的舉起手,卻怎樣也舍不得真打下去。


    華思思見狀反而將臉湊了過去,厲聲道:「奚懷穀,你打啊,你最好打死我,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看著她原本溫順清麗的臉龐布滿怨恨,奚懷穀再也無法直視,轉身逃離。


    看著他頹然垂肩的背影,華思思的視線早已因眸底浮上的淚水模糊。


    就這樣吧,讓他恨她吧。


    到現在她才霍地明白,她該祈求的本就不該是他的愛,而是他的恨,隻有讓他恨她,她才能好過些,才能同樣的恨自己,斷了所有的孽緣。


    撕破臉之後,華思思更誇張的動輒外出就是一整天,直到夜幕低垂才遲遲返家。


    彭嬸自那次鬧事之後,原本已經收斂許多,多少也對華思思的流產感到愧疚跟同情,但看到她毫不在乎的露出「真麵目」,又忍不住開始叨念起來。


    「你幹脆不要回來了,幹麽還這麽不知羞恥的留在這裏?」彭嬸擋住華思思,在聞到她一身的酒氣時,擰緊眉頭,「一個女人家在外麵喝這麽多酒,象話嗎?」


    「彭嬸,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不過,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華思思呆呆看著彭嬸,傻傻的笑著。


    「你說什麽醉話啊。」突然被華思思這樣一說,彭嬸倒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為奚家著想,也是真的關愛奚懷穀的。」華思思的臉龐因為酒氣泛紅,雙眼反而異常明亮。


    「我當然是真心對我家少爺的,才不像你,假情假意。」


    「是啊。」華思思的臉上閃過一抹黯然,「有你陪在他身邊,我也放心了。」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說這些幹麽?」彭嬸被她的話搞得有點不知所措,這還是她們第一次這樣交談。


    華思思看著她,輕輕搖頭,微笑道:「我知道你很希望我趕快消失,放心,你的願望很快就會實現的。」她邊打嗝,邊搖搖晃晃的走上二樓。


    「欸,華思思,你……」彭嬸困惑的看著她的背影,還想開口,卻在看到站在樓梯盡頭的人影時楞住,隨後噪聲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了去。


    「誰準你出去喝酒喝到這個時候的?」奚懷穀看著華思思,憤怒的咬牙。


    「哇,咱們的莫大少爺回來啦。」華思思打了個酒嗝,咯咯笑出聲。


    「過來。」他扯過她的手臂就往自己的房間拉。


    「放手。」一進到房間,她馬上用力掙脫他,泠冷的瞪著他道:「不要碰我。」


    奚懷穀眉頭揮緊,正想開口時,卻瞄到她頸口的一抹暗紅,整顆心霎時宛如被人緊緊掐住似的,幾乎無法呼吸。


    「你跟誰出去?」他抓住她的手腕,沉聲問。


    「我跟誰出去不用你管。」她冷笑道。


    「快說!」她脖子上的那個吻痕仿佛在嘲笑他,更張牙舞爪的狠狠刺進他的心。


    「說就說,是我男朋友,這樣可以了吧?」


    「男朋友?!」他的眼睛因為狂燒的妒火而布滿血絲。


    「我不能交男朋友嗎?」她揚起唇畔。


    「該死,你別忘記,你是我的情婦!」他大吼出聲。


    「沒錯,我是你的情婦,但這不表示你可以對我予取予求,我的心永遠屬於我自己,想給誰就給誰,你管不著。」她恨恨的怒視著他。


    這熟悉的話讓他一震,怒氣與火燒的妒意霎時凍結,一陣比哭還難聽的笑忽地逸出他的唇瓣,讓華思思聽了心不禁猛然揪起。


    「我知道了。」他頹然垂下雙肩,悲哀的看著她道:「妳走吧。」


    華思思的身子不著痕跡的晃了下,但她隨即揚起一抹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你不要到時又用各種理由逼我回你身邊。」


    「不會了。」奚懷穀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後,忽地背過身道:「往後你自由了,我祝福妳。」


    看著他原本挺拔的背影此刻突然佝淒不堪,華思思幾乎要忍不住衝過去緊緊抱住他,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她愛他,她好愛好愛他。


    但是她沒有這麽做,隻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謝謝。」


    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自從搬離美家,華思思狠狠的大病了一場,原就纖瘦的身子更加虛弱,腰肢好像一折就會斷似的,讓容若亞看得憂心仲仲。


    「你這樣一蹶不振,是要讓我後悔幫你是嗎?」容若亞看著躺在床上的她,難過的紅了眼眶。


    「若亞,你別看我病慵懶的,其實我很開心。」華思思淺淺笑著。


    「開心?我看你的心根本就留在奚懷穀身邊,又怎麽能開心?」容若亞歎了口氣。


    華思思微微垂腫,笑容未滅,「我知道他過得好,自然開心。」


    「他當然過得好,長霖金控被他搞得天翻地覆,總裁還因為不當受賄接受調查後黯然下台,看來戴妍婷推你那一把,真的是得到嚴厲的教訓了。」安若亞倒是對奚懷穀這麽做大感讚賞。


    「這還真多虧了季東昕幫忙,否則我想以他一己之力,應該還是有點不容易。」華思思每天都會看報紙新聞,尤其注意相關報導。


    「管他容不容易,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養病,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消沉下去了。」安若亞看著她凹陷的兩頰,真的好擔心。


    雖然連醫生都說不出為何華思思會遲遲無法恢複正常,就這樣一直消瘦下去,不過她倒很清楚,就是華思思餐餐都說沒胃口,排泄的比進去的多,這是要怎麽胖啦。


    「我一點也不重要,那天我爸丟下我離開時,我就知道,沒有我對大家都好。」華思思淡淡的講,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似的。


    安若亞一凜,對她淡然的神色聽到不安,「你胡說什麽?你再這樣亂講我要生氣了,你是沒把我放在眼中嗎?」


    「妳是我最好的朋友,等我見到我的孩子時,一定會告訴他,他有一個很好的幹媽。」華思思的目光越過安若亞,迷蒙的看著遠處。


    「好啊好啊,等你養好身體,重新再來過後,一定還會有健康可愛的寶寶,到時我這幹媽肯定加倍疼她。」想到那個來不及出生的小生命,安若亞也很難過。


    見華思思隻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安若亞更加心驚。


    不對勁,她原本以為華思思離開那個仇恨的暴風圈後,慢慢就會找回真切的笑容,開心的過日子,重頭再來,但現在……這家夥擺明就是了無生趣,不想活了嘛。


    不行,她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友放棄自己,否則她不成了幫凶,這罪過可大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唉,她隻好出馬跑一趟了。


    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枝頭冒出翠綠嫩芽,一切生意盎然、欣欣向榮,華思思卻厭覺自己的靈魂正一點一點的幹灑了。


    失去孩子對她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打擊,但是離開他,更是壓垮駱駝的最一根稻草,她覺得生命中再也沒什麽值得珍惜的,除了手中的這顆鈕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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