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赦打了個噴嚏。


    巷中無人,馬業成左右環顧,湊過來壓低了渾厚的聲音道:「大當家,我知道他讓你很不爽快,不如就趁機做掉他,永絕後患。」


    魏赦皺了眉,「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三日以後,將他綁來城北沁水亭,我單獨審他。」


    「是。」


    馬業成領了吩咐,比劃了個手勢,帶著附近蟄伏的弟兄們一並散了。


    巷口空空蕩蕩的,惟餘微風徐徐,魏赦看了一眼地麵的車轍,微微失笑。竺蘭終於答應了自己,往後,便是一個屋簷之下生活的人了,魏赦自知也不是十七八毛頭小子了,若是手腳麻利些,兒子也早有阿宣那般大了,不過頭一回動心,竟如同十幾歲半大少年般青澀而猛烈,有點招架不住的意味,幸虧竺蘭她是清醒沉穩的,不然他估計能辦出更荒唐的事。


    ☆☆☆


    竺蘭辭別了慈安堂的老太君,老太君皺了下眉,隻客套地說了一些挽留的話,見她是心意已決,便不再留人,轉而讓金珠去取了賞銀贈她,取了聘書還予。


    麵對老太君的爽快,竺蘭也有些始料未及,不過好在事情終是順利,她沒多想,謝了恩,當日便讓人搬了東西出去了。


    她走後,老太君這才隱約想轉,自己當初將竺氏弄來慈安堂,是為了阻隔她和魏赦,魏赦是個狗脾氣的,事不能讓他如願,他不痛快了,自然就會把竺氏弄走。


    「金珠,你替老婆子我看一看,竺氏離開魏府之後,在哪處落腳。」


    「是。」


    金珠也去了。


    不多時,白神醫請見,是剛從淮陽回來的。老太君揚眉,褐瞳色澤亮了幾分:「速請!」


    迭羅領白神醫入內,白神醫從懷中摸出一本起居注呈遞老太君,老太君細致地翻看了起來。


    起居注所記繁瑣,字又小,密密麻麻像蟲子爬,怕老太君老眼昏花地看不清楚,白神醫少不得要解釋:「老太君,小人在淮陽盤桓了兩日,取了起居注便回了,路上忍不住,先偷摸看了,聯係淮陽舊居那邊的人的說法,小人以為,事情確實有些蹊蹺。且大公子這些年,恐怕沒少吃苦頭,暗地裏經營起了一樁極大的買賣。買賣有多大呢,老太君可以想想,太子為何突然發難,前來淮陽……」


    老太君一陣驚愕,「你說什麽?」


    其實老太君一直猜想魏赦與莽山那群人不簡單,隻怕是藕斷絲連,卻也從沒想過魏赦能與綠林人構建什麽經營什麽買賣,讓白神醫一語道破,連她見多識廣的老太太,也不禁怔愕,連說這不可能。


    說罷,卻又垂目,疾手翻閱著手裏的起居注起來。


    白神醫道:「老太君別是不信,其實小人甫聽說時也是不肯信的,大公子行事雖然隱秘,但淮陽那邊,他要有什麽動向,總不可能一絲風聲都不露。有幾人便見過,大公子被老太君的人勸回以後,仍與莽山匪首走得頗近,而且……」


    見老太君盯著自己,目光迥然,白神醫頓了一頓,硬起頭皮又說下去:「中途有好幾次,因為防不勝防,大公子消失了,短則個把月,長則四五月,最長的一次消失了八個月之久。且伺候近的暗有發現,大公子身上有不少刀槍劍戟留下的創痕。小人來魏府長久了,自是知道大公子雖頑劣,卻也是真正金尊玉貴的貴人,習武不過是隨便胡鬧,強健體魄罷了,又不需要與人鬥毆爭狠,豈會把自己弄得遍身傷痕?再者,前不久大公子以身患熱症為名回了魏府,小人亦曾為之診脈。」


    說到這兒,白神醫又頓了一下,見老太君沉凝盯著自己,一雙朗朗之目洞若火燭,白神醫心頭微跳。


    「說下去。」


    老太君沉聲道。


    難道赦兒身患熱症亦是假?若如此說來,他瞞著自己的,可太多了。他從來就不信任自己這個祖母。老太君說不上是愧疚更多,還是失望更多,眉頭擠成了結。


    「老太君,魏公子身上確如他所說,寒熱滯留不退,但小人行醫多年,對治療疑難雜症也算是頗有心得,豈會幾服藥下去,不但不見好轉,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小人後來又試圖為大公子診脈,卻從中窺得一絲玄機。大公子經脈強健,穩固,真氣的流動浩然充沛,這般的修為,須得不眠不休地練上幾十年內家功夫才能有,大公子從前的鬥雞走狗的行徑,老太君也是知道的……小人對此,也就不得而知了。起初,還道是自己把錯了脈,老糊塗了,直至淮陽一行以後,小人卻是大吃一驚,把這一切環環相扣,不難推出,大公子定是有了什麽奇遇,或是貴人相助。」


    越聽,老太君越是震驚。


    「你說的貴人……」


    「小人不敢妄加揣測!」白神醫跪伏下來,身影一動不動。


    不必有所揣測,事情已極是明白。魏赦並沒有與莽山那群人斷幹淨,且與虎謀皮,做上了大買賣,原本遊走於黑道之間,必會處處受限,但朝中有貴人相助,這自然又不一樣。而能容忍江湖勢力做大,不懼累及朝廷的,也數得過來能是什麽人。魏赦一向聰明絕頂,他難道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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