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曆史,不明的地理山川輪廓,完全顛覆了她在原本時代對曆史的認知。


    到底是她如今所處的世界曆史才是真實?又或者是真的有無數時空在平行前進,而且互不影響?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她終於稍微平複了的心情,又因為這筆糊塗帳紊亂了。


    其實身為特務的她何嚐不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如看起來那麽簡單,超能力實驗室裏對大眾隱瞞的特異功能地下組織,能飛詹走壁,把高樓當平地來去自如、神出鬼沒的高人,甚至許多人言之鑿鑿的外星人……你覺得它科幻嗎?很多時候,這些人事物真的就存在我們生活中。


    她終究接受消化了她看到的這一切。


    她捏了捏拳頭。


    如果,她真的必須在這塊陌生的地方活下去,那麽就要想盡辦法活下去。


    “我聽說你把伺候的人都撤了?”


    別院的晚膳向來是開在各自的院子裏,不過,今日開在主屋。


    大戶人家向來重視飯桌上的規矩,一般來說,繁德兒是沒跟越紫非一一同吃飯的資格的。


    下人們對看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疑惑。


    但是再仔細想想,主子連空下來許多年不許人入住的遙水小宿都撥給她了,同桌共食又算什麽。


    “嗯。”


    扒飯夾菜,她的胃口一直都很好,之前那段飽一頓、餓三頓的生活為她帶來影響,現在的她隻要有得吃,就會吃到吃不下去為止。


    “他們伺候得不好,可以再換一批,換到你滿意為止。”夾了一筷子荷葉包雞到她碗裏,見她吃得香,他似乎也有了好胃口。


    “又不是割主菜,割完這批換那批。”這混蛋又不把人當人了。


    “奴才不都是物件,有這麽嚴重嗎?”今日的她穿著一件櫻桃色的裙子,上麵一件狐皮小馬甲,看起來粉嫩可愛,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她看起來胖了些,順眼多了。


    繁德兒一點胃口也沒有了,放下飯碗,睞著神情有幾分任性肆意的狂妄、幾分目中無人的傲慢的越紫非。


    他還是那個橫著走路,鼻子看人的傲少年,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不是她可以扭轉過來的,這地方、這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不喜歡被一堆人走到哪跟到哪,一點自己的時間也沒有。”她自己也曾經是他口中的對象呢。


    “自己的時間是指練武?”


    瞧,她無論做什麽,他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巴總管那個大嘴巴在,她懷疑,這宅子裏的大小事情他有什麽是不知情的。


    “可以這麽說。”


    “身邊沒有人伺候著怎麽可以。”


    “如果你非要在我身邊放個人才安心,那麽就把那個被你這位公子爺當梯子踩的小廝給我吧。”


    “他有什麽用處?”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別的用處?”


    “就如你所願吧。”如果是她想要的,他願意給,另外……“浮屠。”


    不知道守在哪裏候傳的浮屠立刻回應,“少爺?”


    “進來。”


    親衛頭子出現了,“少爺有事吩咐?”


    越紫非說得慢條斯理,“以後你就跟著小九小姐,在能力範圍內指點她一點防身武功。”不喜琴棋詩書畫、不善女紅烹飪刺繡,喜歡耍舞弄槍,這樣的她,長大後會是什麽樣子?


    真叫人期待。


    浮屠眼中閃過一抹訝異,但也沒有多遲疑,“屬下遵命。”


    “記得,從今天開始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了,小九就是你的主子,保護她的安全是你一生的職責。”


    浮屠錯愕得說不出話來,隻能低頭答應。


    “欸,我可沒說要!”又擅自決定她的將來,獨裁!她一點都不想感激他給她這份看似好意,其實會阻礙她離開的“禮物”。


    “妳不要也不行。別小看浮屠,他還沒有入府以前是名動江湖的逍遙客,逍遙一劍,劍逍遙,要不是我爺爺有恩於他,想把他延攬入府,是不可能的事情。”


    繁德兒感興趣了。


    她站起來繞著浮屠走了一圈,然後抬起嫩嫩的小臉。


    “浮屠你到底幾歲?”


    他有張老起來放的臉,可以是三十好幾,也可以是二十出頭,她實在不會猜人家的年紀。


    要在江湖上闖出名聲來,要不一戰成名、要不年高德酌,拿時間換名聲,他屬於哪一種?


    一抹窘色飛過浮屠的臉。“二十一。”


    才二十一,果然,單看一張臉是不可靠的。


    “怎樣?滿意嗎?”越紫非問道。


    “滿意、滿意、滿意得不得了。”她回座把碗裏的飯扒完,用很敷衍的聲音回應越紫非,然後又想到什麽似的抬頭對著浮屠說:“一起來吃飯。”


    “屬下不敢。”


    “什麽敢不敢,人多,飯才好吃。”


    “屬下有職責在身。”浮屠冷汗直流,偏偏他的前主子還在笑。


    “是嗎?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會叫你。”


    浮屠鬆了一口氣,消失得比風還要快。


    越紫非摸摸她的頭。“單獨跟我用餐,胃口不好啊?”


    “你啊,”揮掉他的狼爪。“鑽牛角尖,無聊!”


    於是,繁德兒的身邊剩下一個堅持不肯走,已經過了婚配年紀的丫鬟如煙,一個以為自己會失去飯碗被趕出別院,沒想到換來顧門肥缺的天青,和武功不知深淺的浮屠。


    這些人,誰也料想不到將來,他們都會因為繁德兒這個完全不知道來曆的人,改變了生命的軌道。


    也不過幾天工夫,積雪退了,到處可見枝頭上有綠油油的芽兒。


    春天的夜晚,夜色寂寂,空氣裏飄蕩著幽幽的花香。


    暖炕上的繁德兒悄悄的掀開被耨,身上居然是一身夜行衣,男裝略顯寬大,但是她多穿了幾件衣服在裏麵,讓衣裳看來合身多了,頭上用同色係的發巾和發帶束起來,活脫脫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童。


    在碧紗廚留夜的如煙睡得熟,她從床頭拿起早就準備好了的包袱,確定靴子裏的匕首,腰際皮革包裏的繩索、火石、鐵絲三路車,物都齊全,這才打開窗戶,見四下無人,貓兒似輕盈的跳了出去,又在草叢中蹲了一會兒,再鑽進樹林子,林子的盡頭就是別院的偏門。


    這路徑她已經不著痕跡的來探勘過好幾遍,也掐好府衛巡邏換崗時間,所以走起來一路願暢,沒有阻礙。


    別院有兩個偏門,一個走水路,也就是她初到這裏那條路,另外一條,是仆人們買菜、叫貨、倒夜香的地方。


    偏門管轄鬆散,於是她很簡單的翻過門牆,然後開始飛奔。


    以前的她擅長野外奔襲,所以也讓這副身體練得一副好腳力,就這樣疾奔了半個時辰,確定沒有人跟來才放緩腳步,認準目標,慢悠悠的往南城門而去。


    也不過子時過了一刻,街道上已經沒有人煙,隻聽見巡更人的榔子聲,片刻又歸於寧靜了。


    直到這裏她才想起來,這年頭是有宵禁的,這時別說進不了城,也出不去,那怎麽辦?摸摸鼻子再回去?


    不要,好馬不吃回頭草。


    唯一的法子就是守在城門下,幹耗一晚,等明天一早城門開,再出城了。


    打定主意,正想找個什麽地方蹲,卻聽見天搖地動般的馬蹄與車輪聲漸漸往她這邊急奔了過來。


    這個時間點,居然有人能入城?


    能讓城門衛兵打開城門的人不會是什麽小人物,在這樣的暗夜,勞師動眾的進城,到底為什麽?


    她迅速躲進暗處,緊緊把自己縮小。


    十二匹車馬隊從她眼前過去,後麵的輕甲兵也不少,雜雜遲遲,而且那方向……馬車的去向是剛剛她走過的路?


    而沒有一家住戶敢開門出來看看發生什麽事情,也沒有一盞燈被點亮。


    這樣的世道,大家都抱著自掃門前雪的態度吧。


    也難怪,亂世裏,誰也不想一出門,莫名其妙惹怒誰,腦袋就不在自己身體上了。


    馬車終於過去後,一切歸於寧靜,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她望著馬車方向,微微皺起了細細的眉毛。


    就說別自己嚇自己了,就算他們的目的地是別院,別院裏的兵丁少說也有上百個,尋常盜賊之流的還動不了他們。


    怕隻怕……那麽華麗的馬車裏不是強盜那一類的人。


    甩掉腦子裏過多的os,她繼續自己的離家出走之路。


    可是——


    越紫非好歹是她的朋友吧,這樣事不關己的走掉,這種事,她做不來。


    無論那批人是不是要往別院去,她還是要回頭去確定一下才安心。


    於是她毅然的轉回身。


    越家別院前的兩盞燈籠帶著單薄的暈黃光亮,隨風飄搖。


    大門前,招搖的馬車和佩刀的隨從占據了長長半條街。


    人人自危的年頭,沒有人敢探出頭來看個究竟。


    氣氛肅殺。


    紆尊降貴,深夜來訪的是輿國公府的二少,越彥。


    “我家主人自從遭襲之後,身子虛弱不堪,已經多日臥床不起,實在無法見客,請二爺見諒。”此刻的巴大貝哈著腰轉述自家主子的回話。


    “無法見客?那正好,你去告訴他,二哥我就是來探病的。”他一身毛皮大壁,臉上烏雲密布。


    是病,還是避不見人,他一定要看明白。


    “不好的……二爺,要是將病氣過給了您,奴才十個腦袋也不夠用,這小的無法作主。”巴大貝幾乎是佝僂著身體,頭像要低到地上了。


    “狗奴才,沒把我放在眼裏嗎?我可是你主子的二哥,你一派胡言也就算了,居然還擋我的路,來人,給我掌嘴!”越彥氣瘋了。


    該死的老三,想裝神弄鬼,不讓他進別院的門?


    他偏要進!


    這口氣他咽不下去,要是找到機會非給他好看不可……可是這老三的心機深不可測……背後還有老太爺撐腰,機會哪是那樣好找的?要不然,他跟大哥又何必在半路動手腳,要他的小命?


    隻是沒想到老三如此命大,還是抵達別院,讓大哥坐立不安派他來探個虛實,那個黑心貨,壞人都讓他來做,早知道就推了這事,哪需要半夜在這裏挨凍受氣?!


    論野心,越彥不如他大哥;論深沉,他又不如越紫非,他這越府二少,說穿了就隻是個草包。


    當然,誰敢當著他的麵說他草包?又不是不要命了。


    至於已經握了一個耳刮子的巴大貝,眼看著第二個耳光又要刮下去,哪知道一粒小石頭平空飛來,打歪了那護衛的手。


    那人疼得一縮手,手背已經一片通紅。


    半邊臉已經腫得老高的巴大貝也麵露錯愕。


    “是誰?”那護衛大叫。“誰?是誰躲在暗處,有種就給我出來!”


    “我沒種,我不出去。”躲在石獅子後麵的繁德兒才不想稱他的意,叫她出去就出去,他以為他是誰?而且她真的沒種啊。


    這這不是小姐的聲音嗎?!巴大貝思忖。


    “來人,把刺客給我抓起來!”這根本就是賴皮了,護衛氣得直嚷嚷。


    “好大一頂帽子,我頭很小恐怕戴不起,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繁德兒還是出來了。


    出現的是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全部的人都楞了下。


    “我還以為是什麽人,好大膽的奴人,找死!”看見繁德兒額上的奴印,那護衛毫不客氣的衝過去。


    “我是奴人又怎樣?還不是你們這個狼心狗肺的王朝害的!”說起來她就有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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