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少煦瞧她走得如此急,實在不像是想借機會跟他搭訕,倒像是真的迷路了,但迷路……有這可能嗎?可下一瞬,他確定楊倩真的迷路了,明明一條筆直的路,她居然往右拐。


    他連忙走上前阻止她,“楊倩!”


    第一次喊不見她有反應,呂少煦又喊第二次才見她轉過頭來,“妳走錯路了,是這裏。”


    楊倩尷尬地紅了臉頰,“那個……我前陣子撞到頭,所以記不得一些事。”安安說,如果遇到無法解釋的狀況一律推給“失憶”,安安還說“失憶”是所有偷渡客最好用的法子,要她謹記在心。


    原來如此,難怪總覺得她有一點怪,“不會連磁卡怎麽使用也不記得吧?”


    “我記得。”安安花了時間教她,她當然會用,“呂先生,謝謝……”關於安安問到呂少煦的消息,根本是誇大了,雖然他有點冷,但不吝惜助人,她就曾遇過滿臉笑容卻從不幫人的人。


    “不客氣。醫生有說幾時會好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要去問醫生。呂先生,那我先上樓了,對了,謝謝您的蛋糕,很好吃,還有我的心得寫完了,下次拿給您。”她寫得很認真,安安還笑她想太多,呂少煦根本不會跟她要心得,可是她答應人了就會做到。


    呂少煦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話居然被她放在心上,讓他有些驚喜,“我現在跟你上去拿好了。”他想看看她對自己開發出來的新產品有什麽意見。


    “喔,好,您請進。”


    呂少煦呆了一下,他們在一樓的門口,她卻說請進,很妙的對話,而且他也注意到一件事。


    “為什麽對我用敬語?我應該不是你的長輩吧?”


    “呃……”這習慣她又忘了改,實在是太尊敬她的前任主子了。“抱歉,隻是您不,你長得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人,我又很尊敬他,所以才會忘了改掉敬語,以後我會注意,對不起。”


    “我沒怪你,電梯來了,走吧。”呂少煦走進電梯,卻見她沒有跟進來,“怎麽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那個……我想我爬樓梯好了。”


    “為什麽?”


    楊倩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就不喜歡這個小小的房間,雖然很快就到,可是每次進去都會不舒服,您到的時候等我一下就好,我現在很會爬樓梯,很快就到了。”多虧最近訓練有素,她可以一口氣爬五樓也不會喘一下。


    又是您……跳過,假裝沒聽見。


    “你該不會有幽閉恐懼症吧?”


    “什麽是幽閉恐懼症?不治之症嗎?”聽起來似乎頗嚴重。


    “不是不治之症,是待在狹小的空間裏會感到不舒服。”


    楊倩點點頭,“我應該是這樣吧,小時候曾被關在柴房好幾天,之後對黑暗、狹小的地方就很不喜歡。”


    柴房?


    “我陪你走樓梯好了。”


    “可是十一樓很高。”話是這麽說,但楊倩顯得相當高興。


    “十五樓我都天天在走。”工作讓他不常運動,他每天至少會爬一趟樓梯。


    “謝謝了。”


    “這不用謝我。”


    “可是您很體貼。”


    “基本禮貌罷了。對了,你的工作是什麽?”


    “剛辭職,不過我已經想到要做什麽了,還多虧了呂先生。”


    “你想做什麽?”他有啟發她什麽嗎?


    “您上次請我們吃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我從沒吃過蛋糕,一吃就愛上了,也讓我找到我想要做的事——我想學習當個蛋糕師傅。”她一臉再認真不過的神情透著無比堅毅。


    這種立定誌向的表情他看過太多,可是能堅持到最後的沒有幾個,不過她臉上的神果十分吸引人。


    “你幾歲了?”依他目測應該二十五、六了,起步有點晚。


    “三十了。”


    呂少煦吃驚,她的神情、反應讓他本想猜更小的歲數,沒想到她已經三十,還長他兩歲,不得不說現在的女人太會保養了。


    “三十會不會太晚呢?安安就說我太晚了,可我是這樣認為,好不容易找到我很想傲的事,我就想好好努力,看能做到什麽程度,我不希望半途而廢,也不想還沒開始就先放棄,我的人生獲得了重生,應該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


    “重生?”


    “呃……”她居然不小心說溜嘴,遲疑了一會兒,楊倩解釋︰“就是、就是……我剛剛不是說上次撞到頭嗎?醫生說我非常幸運,所以我覺得自己像是重生。”


    “重生是什麽樣的感覺?”


    “在經曆過生死關頭後,讓我一夕之間改變很多想法,以前的我隻能認命,主子說什麽我就做什麽,但如今我見識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發現我的這裏……”


    她一手撫著胸口,露出了滿是期待的表情,“變得很寬廣,可以裝得下很多東西,我想要努力去學,填得滿滿的,我希望這次能不虛此生。”


    呂少煦覺得眼前的楊倩帶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有時覺得她很年輕,令他不由自主想照顧她,有時又覺得她非常成熟,思緒清晰,這就是輕熟女的魅力嗎?


    不過,他可沒錯過吸引他的兩個字——主子?!


    她的用語有時會很古代,明明講國語,就是格格不入,很像是一個古人正在學現代化的感覺。


    該不會是……穿越而來的吧?


    呂少煦想到這裏連忙自嘲地笑,真是傻了才會有這種聯想,都怪妹妹以前一天到晚跟他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心得就放在桌上,您先請進,等我一下。”兩人邊聊邊來到十一樓,楊倩開了門後,拿出拖鞋給呂少煦,然後回房拿出一張紙。“這是粗略的心得,寫得不是很好,請見諒。”她必恭必敬地呈上,明知他不是主子,依然對他有恭敬之心。


    呂少煦打開紙張,有些驚訝,“毛筆字?”


    “是啊,我學過三年,還是您……”身為婢女,根本沒有機會習字,是主子每天抽出時間教她,她才能寫得一手好毛筆字。


    “我?!”這隻小白兔又露出見到熟人的表情,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跟誰那麽像。


    “呃……不是!不是!是別人教我的。”


    這會兒的她又像個小妹妹一樣,著急地想要別人相信她,模樣好不可愛,呂少煦不禁被她逗笑了。


    “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你尊敬的那個人?”


    “嗯,很像……”


    “你喜歡他嗎?”


    想到主子,楊倩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笑容,“喜歡啊,主……他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非常照顧我,我服侍他三年,沒見他對我發過一次脾氣,做錯事的時候,他總是叮嚀我下次小心就好。因為他是獨生子,所以對我就像對妹妹一樣,可惜他去世得早,我覺得上天太不公平,主子是那麽好的人,溫柔又善良,上蒼為何要那麽早讓他離開人世?”


    呂少煦靜靜的聽,過了一會兒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說︰“他如果知道你為他哭了,必定會十分感動。”


    她又哭了嗎?楊倩伸手一摸,果真摸到淚水。


    “不好意思,每次想到主子,我就會忍不住想哭……”


    “主子?!”呂少煦忍不住脫口問。


    “呃……”糟糕,她又出錯了,“就是、就是……”緊張的不知該怎麽圓謊,這部分安安還沒教她啊,怎麽辦?


    呂少煦知道自己有壞心眼,可沒想到在她麵前會更放肆,就是很想逗逗她,想看她有別於平常時候的反應。


    “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他難得好心換個話題,試圖穩定她焦急的情緒。


    楊倩果真立刻借機會逃到廚房,而他也好整以暇地觀看她的心得,這年代除了那些書法大師外少有人寫毛筆字。她的字跡秀麗,隱隱透著一股瀟灑的勁道,可以想見寫字的人很有個性,他頗期待繼續發覺她不為人知的一麵。


    呂先生……


    安安說這是隻果口味的蛋糕,除了甜以外,還有一些些的酸,口味層次豐富,吃多了也不覺得膩,蛋糕很綿密,讓我覺得很幸福。


    說也奇怪,我根本不知道何謂幸福,卻在吃了您送的蛋糕後覺得有幸福的感覺,安安說這就是美食的額外功能,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做出讓人吃了會覺得幸福的蛋糕,就是我想做的事了,可能會有一點不自量力,但我想盡可能去實現。


    一字一句都透著她的期待與夢想。


    “呂先生,請用。”


    呂少煦將她的心得折迭放入口袋裏,淺笑道︰“寫得很好。”


    “真的嗎?”太好了,安安一直指導她的措辭,她花了好多時間才修改成所謂的白話文。


    “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寧寧,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那淺淺的微笑、深邃的眼神以及鼓勵的熟悉用語,眼前的呂少煦活脫脫就是她主子的翻版,明明是一樣的人,他卻記不得自己了。


    她有些感傷。


    如果主子還在,會是什麽景況呢?


    “謝謝……”


    “這附近有一間『蛋糕小屋』專門教人做蛋糕,你有空可以過去看看。”其實不該偏心介紹,但不知為何,他很想再對她好一點。


    “『蛋糕小屋』……好,我記下了。呂先生,我覺得您真的很好耶!一點也不像小區管理員說的那樣。”


    “喔,他說我什麽?”


    “他說您個性很冷,除了基本禮貌外不愛搭理人,對女人更是不假辭色,他甚至懷疑您是不是……”她停頓,因為不太記得那個音怎麽發。


    “我是什麽?”


    “給……”


    “給?”呂少煦沉吟一會兒,大概知道小區管理員懷疑他是什麽,“我並不是gay,隻是我比較有原則,不喜歡去招惹我不愛的人,很麻煩。”


    從小到大有太多女人招惹他,還有媽媽級人物想包養他,他不勝其擾,於是對女人保持距離,但似乎沒收到太大功效,對他有好感的女人依舊很多,若是她們的行為不會太過分,他會忍耐,不過大學時有一次太嚴重了,他當場發飆,本以為就此能清靜到畢業,沒想到才隔一個月那些人又故態複萌,從此他更想遠離女人。


    對他來說女人等於麻煩,偏偏圍繞在他身邊的都是女人,這對他來是最痛苦的折磨。


    不過,他卻不會排斥楊倩,甚至還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離,她明明看起來屬於精明幹練那一類的女強人,獨立又自主,但她的眼神總透著一種需要人保護疼愛的無辜。對他而言,她就像是無害的小動物,會挑起他的保護欲,當然了,還多了一點點的壞心眼。


    “什麽是gay?”楊倩好奇的問。


    “就是……”呂少煦突然覺得奇怪,好奇她怎會不懂這麽簡單又生活化的英文,“你知道什麽是good?”


    “古得?!”


    光是看她一臉疑惑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懂英文,現在除了老一輩人完全不懂英文還說得過去,四、五十歲的人應該都會說上幾句,更何況還是如此簡單的單字,她不懂英文實在怪異,很難令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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