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爺對於這種傳統的禁忌果然是一竅不通,有人會說他學不會道法,難道連這點基礎的知識都不知道嗎?這個人可真夠笨的。


    其實這一點,大家是真的錯怪了劉道士了,道家玄門人家是修煉,布符,煉丹,科儀,打醮,誦經,敬天,至於山醫命相卜這種術法,正統的道家肯定十分精通,可道士沒有功夫去擺攤算命,也不會到處跑著去捉一些孤魂野鬼,人家處理的都是大事兒。


    至於老百姓有個三災五難,看個陰事兒卜個前程什麽的,大多接觸到的都是民間法脈,也就是陰陽門,不是說陰陽門不厲害,這些人就好比是以往大家能接觸到的鄉下赤腳醫生,總不能啥病都往醫院跑,一些小事兒都是可以搞定的,而且陰陽門的傳承的過程之中,根據山醫命相卜分為了諸多的家族,因此出現了極其絢爛的陰陽門文化。


    而陰陽門是怎麽來的?


    自然也跟道家的傳承有關。


    道門正宗的一些弟子,在道觀裏學了一些陰陽術法,可是修仙無望,隻能下山自謀生路,有的人選擇了做張勇這樣的有錢人家的保鏢顧問,有的人選擇自立門戶,手裏的本事是真的,傳承了幾代,有了名氣,也就成了大家族了。


    還有一些就是流傳在世的一些書籍,比如說易經八卦之類正八經傳承於世的書籍,古時候的讀書人多半也會鑽研這種書,不可避免的就有一些奇才,雖然不是道士卻有了自己的感悟,比如說諸葛亮,劉伯溫,賴布衣,楊筠鬆等等,這些先賢們把自己的感悟寫成了各種書。


    諸葛武侯的馬前課,劉伯溫的奇門遁甲推背圖,賴布衣的相術,楊筠鬆的撼龍經,形成了諸多的民間流派,在民國的時候被稱之為陰陽門。


    何道爺正八經的茅山派弟子,他教給劉道士的也肯定是茅山正統的符籙法之類的,對於這些陰陽門流傳下來的規矩禁忌傳承,多半何道爺就算知道也不會教,所以說劉道士不會這些東西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好在劉道士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遇到事兒也是不恥下問,爺爺說過鄙視鏈的問題,古時候的一些道士把這些陰陽門的人都稱之為術士,說什麽萬般皆下品,唯有修仙高,對於這些在民間利用術法謀生的陰陽門人是十分不屑的。


    當然,這都是外話,我們下了山,找到了一條小河把上吊繩給丟了下去,劉道士問道:“就是一根上吊繩,丟水裏衝走就能解煞了?什麽原理?”


    “這都是前輩們的智慧,上吊而死的人結死煞,水流動即為活水,水又能解厄,可能就是這個原理,術法這些東西很多都是沒有辦法說明原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比如說道爺您掐訣念咒就有掌心雷,這玩意兒誰能說明白原理?”我笑道。


    劉道士撓了撓頭道:“這倒也是。”


    忙完這個,天色已經微亮,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大家一個個的都疲憊不堪,劉道士也沒有回關帝廟,而是直接在我家裏打了個地鋪,心寬體胖這個詞說的是一點都沒有錯,這家夥倒下幾秒鍾就悶頭大睡,而我則是抱著黃如意,伴隨著劉道士的鼾聲如雷,一直到半個小時之後才堪堪睡下。


    這一覺睡到了中午頭,醒過來的時候雙魚溝的百姓們都已經各回各家,於國力一看那柏樹一夜之間花兒全落枝葉全枯,他們隻知道柏樹根吸附先人的事兒認為這一切不過是柏樹成精所致,根本不知道這裏麵還有更為複雜的因果,整個村子其樂融融。


    我倆醒來之後,我把於國力送過來的十萬塊錢又給拿了出來,說讓他找一個戲班子過來唱三天大戲,最後一場戲必須是唱關公,而且由劉道士親自扮演一出關公來。


    於國力道:“好端端的,年不年節不節的,唱大戲幹啥?”


    “老於家的先人們被這柏樹吸附囚禁,求生無路求死無門,已然是錯過了最佳的的投胎時期,這一場大戲,第一是給告慰一下他們的苦難,第二由劉道爺借關公唱戲,是為了求關帝聖君通告地府重開鬼門,以便這些先人們投胎轉世。”我道。


    有些時候注定不能說實話,要對於國力說明真實情況,說雙魚溝還有一個空間,裏麵的於家先人們天天被玉蘭奴役挑水澆樹,最後都便宜了我,指不定於國力心裏會怎麽想呢。


    聽完我的話,於國力道:“既然是唱給老於家先輩們的,這是好事兒!也是於家的大事兒,怎麽能讓你來掏錢呢?大不了我豁出這張老臉出去,再去集資。”


    我趕緊擺手道:“雖說法不賤賣,可法也不外呼人情不是?收這十萬塊錢真不是因為錢,是讓大家知道惡語傷人之後的代價,想必經了於家先人的事兒,大家也都知道以後多結善果,掙錢都不容易,這錢我出了,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於國力再三推辭,我執意要給,他也便接了下來。


    他立馬去縣城裏請了一個戲班子,錢給到位之後第二天便過來開始搭台子,我們去柏樹下麵挖出了玉蘭的屍骨,時隔多年,棺材外麵已經腐朽不堪,打開棺材的時候,發現玉蘭的雙手各放了一枚銅錢,兩隻腳邊各放了一把銅鎖。


    這種法子正是那厭門神術裏麵的困魂之法,陰陽門民間法脈各有技法,縫屍人一脈的困魂法是封歪針,還有的困魂法則是朱砂鎮棺,還有八根棺材釘釘生門的,法法不同,各有千秋,不需多言。


    又把玉蘭的骸骨收殮安葬在了於大膽的墳塋旁邊,這件事也算是辦的差不多了。


    隨後劉道士找了幾個關帝廟裏的居士老太太,請人以黃泥草灰秸稈,按照六太爺回憶的玉蘭相貌,為玉蘭塑了一個泥身,塗抹了顏料之後,在關帝廟旁邊一個空閑的雜屋裏麵晾幹,隻等戲台子搭好唱戲的時候,再經我之手為她點睛,也便是神像開光了。


    第二天,戲台子開唱戲。


    那戲班主是個中年人,國字臉,劍眉星目長的十分帥氣,是個唱老生的主,被我們請到了家裏,請他來的目的第一是說明原委,因為這民間唱大戲也有講究,唱給神聽的有給神聽的唱法,唱給人聽有唱給人聽的唱法,唱給鬼聽的自然也有唱給鬼聽的唱法,各有不同,我們必須要先給人說明因果。


    第二,最後一場戲需要劉道士上場,還是要唱關公的戲碼,劉道士身高一米八幾,人高馬大,扮起關公來自然是沒有一點問題,可問題是這家夥不會唱戲啊,需要這班主找個人來,哪怕是大概的教點本事能應付過去也行,總不能站在台上幹嚎啊不是。


    這個戲台班主姓郭,單名一個營字,當年起名都比較隨意,郭營對應的不就是國營吃國家飯的意思?這郭班主也是個講究人,一聽我大概的說了幾遍之後點頭道:“我明白了,也多虧你們說了一聲,不然我還以為這班戲是唱給關二爺的,既然是唱給雙魚溝的老祖宗的,我知道該怎麽辦了,前三排的座位空出來,擺上瓜果,唱戲之前敬了華光祖師,說明原委便可,這前三排,小孩子不知道因果可以去鬧騰,但是大人們別坐,坐上了占了祖先的位,恐怕就會被怪罪保不齊害一場病。”


    “至於劉道爺唱關公這事兒,好辦的很,看劉道爺的體格,扮上關公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我找花臉師父過來教幾天,若是能應付咱就應付,不能應付假唱也行,現在這年頭是科技時代,都能湊合,不過唱花臉的動作什麽的,也都得練個八九不離十。”


    劉道士一聽可以假唱,心裏懸著的石頭也算是落了地,這兩天他愁眉苦臉的,就怕自己上去這破喉嚨爛嗓子的丟人現眼,得了郭班主的應承,事情也得以進行。


    等唱戲這天,正對戲台子的位置搭上了簡易的神庭,用紅紙寫上了忠義神武關聖大帝一行字,關帝廟是本地的廟宇,自然要請其過來,而玉蘭的泥像也被搬了過來,我用朱砂筆為其點上了眼珠子,也算是應承了她的要求,她的泥像被放在了關帝聖君的神位下麵,聽了這場戲,她也就算是正式的入了關帝廟成為鬼修。


    這三天的大戲好不熱鬧,台下的人隻能看到戲子。


    台上的唱戲的人可是能看到下麵所有的觀眾。


    所以說看戲的跟聽戲的人看到的是兩個世界。


    用郭班主的話來說,這第一天天的大戲,能把他手下的人給唱出心理疾病出來,平日裏唱戲,無非就是會有幾個無主的孤魂野鬼會來聽上兩句,可哪個戲子見識過台下密密麻麻一百多個鬼聽戲的場景?這他娘的哪裏是在陽間唱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地府裏麵給閻羅王唱呢。


    於是郭班主跟我商量,既然是唱給鬼聽,按照規矩,最後一天的晚上必須唱鬼戲,台下的鬼看台上的人扮鬼,容易身臨其境,再配合唱一出閻王爺大開鬼門關放地獄百鬼的戲碼,以後送這幫鬼上路的時候也簡單一些,可這最後一天已經定了關二爺的過五關大戲,那這鬼戲不如留在第二天夜裏唱。


    我不太知道其中的路數,也說一切按照郭班主的意思來辦,最後定了曲目,就叫《跳無常》。


    郭班主用上了高科技,白煙,燈光,再加上演員的扮相,配樂,音效,這一曲跳無常唱的好不熱鬧。


    簡直就是一群活脫脫的地獄之鬼鬧陽間。


    我們站在場外,看著底下的一群鬼,看台上的一群鬼。


    那種感覺,隻能說是十分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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