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秦亦把被自己甩到角落裏的手機扒拉出來,打開一看,上麵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裴含睿的,秦亦心一橫,把記錄全部刪掉,接著撥通了紀杭封的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那頭傳來明顯沒睡醒的鼻音還有一聲哈欠:“喂,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秦亦鄭重地道:“老紀,我要借錢。”紀杭封愣了一下:“啊,要多少?”“二十萬。”“哦,沒問題。”紀杭封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又問了一句,“夠不夠?急用的話,我還能多湊點。”“夠了。”秦亦頓了頓,淡聲道,“還有一件事,我考慮過了,還是去美國吧,我……已經不想留在國內了。”“……哈?”紀杭封呆了呆,瞬間清醒過來,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我沒做夢吧?你居然想通了?你跟裴含睿……”“啊,我們分手了。”秦亦若無其事地回答,他把身體蜷進沙發裏,垂著眼皮,低沉的聲音顯得懨懨的。“……你真的考慮清楚了?”紀杭封一肚子疑問,到底還是憋住了。“嗯。”紀杭封雖然內心一直不怎麽看好他們倆的未來,但是看到現在這個結果,心頭也感覺堵得慌,沉默半晌,他才歎了口氣:“你們倆之間的事兒我這個外人沒有置喙的餘地,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是你要考慮清楚,將來可別後悔才好啊……”秦亦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沉而緩地道:“我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現在我已經不想去考慮感情方麵的事,隻想離開這裏,不想再被動下去。”打完這個電話,秦亦不再理會門外是否還有一個不死心的家夥還徘徊在那裏,把自己整個人包裹進被窩裏,蜷縮成一團,沉沉地睡去。翌日,紀杭封過來的時候,門外已經沒人了,隻有一碗一口都沒動過的冷粥還孤零零地放在門口。老紀的行動力可不是蓋的,再三確認了秦亦的想法,他便火速訂好了機票,周雲對秦亦的決定表示非常欣慰,暗示他們天路不會阻撓秦亦的自謀出路,如有需要,他願意以個人的名義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天空裏烏雲密布,好像不久之後會有一場大雨。冬天裏的這座城市,空氣裏盡是又濕又冷的森森寒意。寬敞的辦公室籠罩在空調暖氣之下,跟外麵的寒冷仿佛讓人身處兩個世界。裴含睿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了,久到整個公司大部分的員工都早已下班回家,跟家人共進晚餐,他始終伏在那張寬大的書桌上,筆下是畫到一半的設計線稿。自從授命回國籌備分公司的事宜,他已經很少有空做自己的設計了。現在畫的這幅作品,老早便有了動筆的靈感,可惜隻起了個頭,草稿還沒打完,就在接連不斷的忙碌之中,被無奈地鎖進了保險箱。手邊的煙灰缸裏全是煙蒂,一整天下來恨不得比之前一周還要多,裴含睿深黑的眼在指尖紅星升騰的煙霧中微微虛眯著,盯著稿紙上畫了一半的線條怔怔出神。一般而言,服裝設計師的初稿,隻不過把模特當個衣架,不會過多的描繪,而他此刻的這副稿子,人物的身材比例竟然畫的非常詳盡,除了臉容的地方一篇空白,簡直可以說是一副照著真人畫的畫像了。指尖停筆的地方是領口處,裴含睿皺著眉頭細描了幾筆,始終不滿意,胸中總有一股道不明的煩躁感,在他身體裏橫衝直撞,他擱下筆,把這張稿紙揉吧揉吧扔到一邊,拿了一張白紙,又重新在上麵畫起來。桌麵上已經零星地丟了好些紙團,也不知是否是裴含睿注意力都集中在稿紙上了,竟然沒有看這些亂丟的紙團不順眼,非但桌子,還有地上,置紙簍旁邊,全是被他廢棄的草稿,粗略一數,十幾張。桌上的電話鈴鈴地響個不停,裴含睿捏了捏眉心,把聽筒拎起來夾在脖子上,喂了一聲,手裏的筆仍無意識地在稿紙上寫寫畫畫。“喂,裴總,剛剛有個人送了一份東西到值班室,說是給您的,需要拿上來嗎?”“什麽東西?”裴含睿漫不經心地問。“不知道,他說他姓秦。”裴含睿突然一愣,扔了煙,握緊聽筒,急切地道:“他人呢?”“呃,早就走了……”“……先把東西拿上來吧。”裴含睿失望地閉上眼,放下聽筒,他忍不住去猜測秦亦送來的會是什麽東西。昨晚過去的時候,又是無人應門,是不在家,還是不肯見?已經兩天了,秦亦該消氣了吧……裴含睿心頭亂七八糟地想著事,複又低頭看畫稿,卻發現這副稿子又畫毀了——方才自己無意識中在上麵亂畫的,居然全部都是秦亦的名字。值班的前台小心翼翼地敲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這兩天裴總的臉色都難看的要死,他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觸老板的黴頭。“裴總,喏,就是這個。”裴含睿把東西接過來,是個扁平的方盒子,打開一瞬間,他明顯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幾分。然而,等看清裏麵的東西,他的心頭頓時狠狠往底一沉,差點直接跌停了!——裏麵躺著一張薄薄的銀行卡,還有一張小條,上麵寫著幾個很醜的字:密碼是你的手機號最後六位。前台小哥心驚膽戰地看著勃然變色的老板,嚇得大氣不敢出,裴含睿騰地一下站起身,連設計稿都顧不上收拾了,沉著臉往外走,前台小哥更不敢多呆,鎖了門便趕緊閃人。馬路上的車輛一部又一部被超過去,銀色的跑車飛快地穿梭在車流之中,有好幾次堪堪擦邊而過,連行人看著都覺得有幾分心驚肉跳之感。裴含睿一言不發地驅車全速往秦亦家裏趕,後視鏡映照出他陰霾的臉孔,還有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細不可察的惶急,就連吊在不遠處盯梢的那些家夥他也沒空去甩脫,他現在隻想見到秦亦,快一點,再快一點!直到見到那張銀行卡,裴含睿才無比清醒地認清了一個事實——秦亦是真的不要他了,不是在鬧別扭,更不是在置氣。自己是真的,徹底地失去他了!這個認知令裴含睿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他來不及深究這種情緒的源頭究竟在哪裏,他麵色沉凝得如同頭頂黑雲壓城的天空。短短半小時路程煎熬得仿佛烤在火架上,裴含睿停了車,直奔秦亦的家門。——那扇門居然是開著的!裴含睿眉心一跳,加快腳步往裏走,還未進門就大聲地喊他的名字:“秦亦!”裏麵果然有個高挑的身影正忙著般東西,裴含睿不及思索其他,奔湧而來的想念和渴望讓他搶步上前衝過去抱住了對方。抱得死死的,生怕一鬆手人就跑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