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寺外早已有知客僧等候,見他們過來便垂眸迎了上去。打首的知客僧先朝眾人作了個合十禮,跟著是與林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東西都已備好,請。」他這話說完,便半側著身子,引了眾人往裏走去。


    ☆☆☆


    雨後的清平寺透著股子難得的靜謐。


    眾人由知客僧一路引領著往裏走去,此時寺中並無多少人,大多僧人都在正殿坐著功課,唯有幾個小僧在院子裏做著灑掃的活,瞧見他們過來便忙垂了眸子避於一側,口中跟著念一句法號。


    如今時辰還早,日頭還未升起,青石板鋪成的地麵上還有些濕潤。


    霍令儀一行穿過一排禪院,跟著是走到了一間僻靜的小佛堂前……知客僧停下了步子,他轉過身子朝眾人又打了個合十禮。


    眾人亦與他回了一禮,而後霍家的丫鬟、婆子侯在外頭,幾位主子便邁步往裏頭走去。


    小佛堂並不算大,光線也有些昏暗,唯有的光亮也是來自那兩排篆著經文木架上點著的長明燈。正中間倒是擺著個香案,上頭擺著香茶瓜果,都是時下最新鮮的東西。再往上便是一個獸形香爐,如今香爐裏插著的香正好滅盡,引線的煙氣倒還在半空中縹緲著,半是遮掩住了那牌位上的幾個字。


    等那煙氣盡散——


    那塊用黑漆而製的超度牌位也就顯現了出來,牌位上的字是用金箔而擬「鎮國大將軍霍安北」……唯有八字,卻道盡一生功勳。


    眾人看著眼前的這塊牌位皆露出了一副傷懷麵色,林老夫人更是抑製不住得落了一行老淚,她這一生也隻得了這麽個兒子。如今兒子不幸歸天,雖是為國為民,可她的心情自然是不好受的。


    她難以遮掩自己的麵容,一麵是握著帕子拭著淚,一麵是帶著幾分悲戚與霍令儀說道:「去給你父王上幾炷香吧。」


    這原本是由長子嫡孫做的事。


    可霍令君年歲還小,又是大病初愈自然做不了這樣的事。


    霍令儀輕輕應了一聲,她從一旁的香夾裏取了三支香,待點上火便跪在那蒲團之上。她的脊背挺得很直,一雙沾著悲戚的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牌位上的那幾個字,下頜有些收緊,就連紅唇也緊緊抿著,顯露出一份不同於這個年紀的堅韌。


    她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這樣看著眼前的這塊牌位……這不是她第一回以這樣的形式來祭拜自己的父王。


    隻是相較上一回那仿佛天地皆塌於身上的悲痛,如今的霍令儀雖然還是滿腔悲戚與傷懷,卻不會再把自己困於這份傷痛之中。


    她斂下了這一雙眉目、也彎下了這一段身軀,而後是對著那塊牌位行三跪九叩……等霍令儀的額頭最後一次觸及地麵的時候才站起身,她把手中的香插進香爐之中,而後是避於一側由眾人一一祭拜。


    眾人皆已祭拜完……


    霍令儀又把早先抄寫的超度佛經供奉在牌位前。


    等到離開的時候,她卻還是忍不住折身往後看去,佛堂之中一如最初,可她卻仿佛能透過這塊牌位看到父王,他一定是笑著的,帶著溫和而又儒雅的笑容看著他們。


    她想著父王舊時的模樣,眼眶還是抑製不住得紅了一圈。


    霍令君似是也察覺到了霍令儀的悲傷,他微微仰著頭看著她,手朝霍令儀伸出去,口中是跟著輕輕喚道:「阿姐……」


    他終歸年歲還小,即便自幼被教導「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裏頭那塊牌位是他最敬重的父王,他又怎麽可能真的抑製得住?


    霍令儀聞言終於是回過了神……


    她低垂了一雙泛紅的眼睛朝霍令君看去,待看到他眼中的淚花時。霍令儀的喉間漾出一聲綿長的歎息,她伸手覆在了他的頭上輕輕揉了揉,口中跟著溫聲一句:「別怕,阿姐在。」


    弟弟年幼——


    此後能依賴的也隻有她和母妃了。


    前世她不能護他們周全平安。


    如今她既然回來了,絕不會再讓前世那樣的悲劇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霍令儀想到這是往林氏那處掃去一眼,而後才又握住了霍令君的手,開口說道:「走吧。」


    林氏看著已經走遠的姐弟兩,素來平穩的眉心還是忍不住折了一回,她自然未曾錯漏過先前霍令儀眼中的情緒,那是與往日完全不同的神色。因著這份不同,讓她這顆心也忍不住跳了幾回……


    她總覺得從邊陲回來後的霍令儀變了許多,變得……好像更加難對付了。


    「母親?」


    霍令德看著林氏麵上的怔然,眉宇之間帶著幾分不解:「您怎麽了?」


    林氏聞言是回過了神,她搖了搖頭,待平穩了心緒才又說道:「沒事,我們也走吧。」


    林老夫人信佛,等祭拜完後便朝住持的禪房走去,卻是要去聽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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