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明月高升,星河滿布,院中的燈火也都點了起來,隨著七月的晚風在這深沉夜色裏輕輕晃蕩著。


    此時的夜已有些深了,信王府的主子下仆也大多都已睡了,容安齋裏的燈火卻還未曾歇……林氏披著一件外衣坐在軟榻上,一手掩著唇打著嗬欠,一麵是看著底下伏跪的美貌丫頭,好一會才開口說道:「這事是老夫人做得主,你求到我這處又有什麽用?」


    她話是這樣說,私下卻也有些疑惑,這好端端得老夫人怎麽把連翹指給朱管事?林氏想著先前丫鬟傳話過來的時候,說是「郡主陪著林老夫人坐了一下午」,難不成這事竟是那個丫頭的主意?


    若是如此,那個丫頭究竟想做什麽?又為何要這麽做?


    「側妃,側妃……」


    連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朝人又膝行靠近了些。


    等又近了些許,她便彎著腰身在那地上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如今已是七月,地上也沒鋪個什麽東西,沒一會功夫連翹那片額頭便紅起來,可她卻已顧不到疼痛:「您救救奴,您救救奴吧,奴真的不想嫁給朱管事,那是個什麽樣的人,您最是清楚不過了,奴要是嫁過去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她這話說完便抬了頭——


    連翹原就生得一副好麵容,如今雙眼含淚更是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還在磕著頭,聲聲入耳,口中是迭聲跟著一句:「側妃,您救救奴,隻要您救了奴,奴日後定會做牛做馬報答您的……」


    連翹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了,自打午間得了這樁消息,她從最初的震驚到餘後的害怕已不知哭了多少回……李嬤嬤的那個兒子瞧著人模人樣,私下卻是個浪蕩性子,早些府中還有不知事的丫頭被他欺辱過。


    可因著他的母親是老夫人身邊的,那些丫頭也隻能咬碎了牙把這份苦往肚子裏咽。


    她不想嫁,更不敢嫁……


    真要嫁過去,她這輩子也就完了。


    連翹想到這隻覺得那滿心的惶恐蓋於身上,竟連往日的冷靜也沒了,她抬著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一瞬不瞬地看著林氏,壓低了聲說道:「您往日應允過奴,隻要奴幫了您,您就會……如今奴什麽都不要,奴隻是不想嫁給朱管事。」


    「側妃娘娘,您幫奴一回,就這一回……」


    林氏先前還有些疲態困倦的麵容在聽到這話後卻化作了一抹冷厲,她鬆開掩在唇邊的那隻手撐在茶案上,素來溫和的眼睛是一片冷凝,連帶著聲線也低沉了幾分:「你這是在威脅我?」


    連翹聽她沉聲忙低了頭。


    她是真得急了,竟忘記眼前的這個人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她重新斂了神伏跪在地上,口中是道:「奴不敢,奴……」


    她這話還未說全,便又聽得林氏開了口:「下仆攀咬側妃,這可是重罪……何況你以為你說得那些又有多少人會信?」


    林氏這話說完看著連翹打了個顫才又緩和了語氣,她半俯下身,手撐在連翹的肩上,喉間是化作一聲綿長的歎息,恍若是在替人哀歎一般:「傻丫頭,這麽多年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曉的……我呀的確是想幫你,可這事老夫人已發了話蓋了論,李嬤嬤更是連日子都已擇好了,隻等著下個月便迎你進門。」


    「我若是幫你,豈不是打了咱們老夫人的臉?」


    「你呀好好拾掇一番把自己嫁過去,那朱管事再不濟也是得了老夫人的青眼,日後的前程還大著。你柔順些多順著他的心意,男人嘛,你柔一分他也就跟著疼一分……」林氏把話說到這,便又轉了個聲,平添了幾分冷寂:「你乖一些,你那一家子我照舊能替你看著。」


    「可你若覺著翅膀硬了,本事大了……」


    「我記得你那弟弟明年就要考秀才了,這花費的錢財可還多著。」


    連翹聽到這最後一話,那顆先前還紊亂的心終於還是沉了下來,要是沒了側妃的接濟,那她的弟弟……她合了眼睛,好一會才俯下身子,額頭抵在那冰涼的地上,等行完一個大禮才開口說道:「是奴越矩了,奴會好好拾掇自己的,絕對不亂說話。」


    林氏見此麵上便又漾開了一個笑,她重新坐回了軟塌上,低垂著一雙慈悲溫柔目,口中是一句:「你明白就好。」


    待這話說完,她便讓初拂把人扶了起來,而後是從自己的腕上褪了個碧玉鐲替人給戴上了:「這是我給你的添妝,好好收著,以後若有什麽委屈便與我來說。」


    連翹低低應了一聲「是……」


    她也未再說什麽,等又打了個禮便往外退去。


    等連翹走後——


    初拂便扶著林氏往裏間走去,她半彎著一段脖頸一派柔順模樣:「可要奴再去遣人盯著些,免得她亂說話。」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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