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的事她已有些記不太清了,隻是如今細細想著卻也能記起幾樁……


    記憶中她那個舅舅還不似如今這般,那個時候的他也是意氣風發的,盡管如今經了歲月他的名聲是越發不好……可是說到底,他終歸也還是她的舅舅,是這個世上她為數不多的親人了。


    許氏這還是頭一回聽霍令儀說起這些,一時竟也有些回不過神……她低垂著一雙略顯怔楞的眉眼還未曾說話便又聽霍令儀繼續說道:「以後您若想來便來吧,我若有空也會陪著您過來的……他們是您的親人,您不必在乎旁人的目光。」


    這句話落,許氏終於還是忍不住泛紅了眼眶,她環著霍令儀的肩,心下猶如驚濤拍浪一般遲遲未有個消散。


    這麽多年,除了年頭、節裏她鮮少會過來……她從來不在乎外人的目光,可家人的想法她卻不得不考慮。她知曉哥哥的名聲不好聽,也知曉晏晏心中的不喜,因此即便心中再怎麽想再怎麽念,她還是舍了。


    哪裏想到,如今她竟能從晏晏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許氏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剛張了口倒是眼淚先落了下來……這一番模樣卻是把霍令儀嚇了一跳,母妃性子雖柔和卻鮮少哭,除了父王歸天的那一日,這麽多年,她還真的從未見母妃哭過。


    霍令儀思及此忙坐直了身子,她取過帕子替人小心翼翼擦拭著,口中是又另跟著一句:「可是我說錯了什麽,惹母妃傷心了?」


    「不是……」


    許氏握著霍令儀的手背輕輕拍了一拍,示意無礙:「母妃隻是高興,我的晏晏長大了。」她話是這樣說,隻是眼淚卻還是沒個盡頭。


    隨行的程嬤嬤瞧著這幅畫麵忍不住也泛紅了眼眶,她也是打許家出來的,待許家自然有深厚的感情……這些年王妃心中的苦,旁人不知,她豈會不知?一麵是自己的娘家,一麵是自己的兒女,舍了哪兒都痛心。


    好在,如今郡主是真的長大了,知道疼人了。


    程嬤嬤想到這便又忍不住破涕為笑,她一麵是握著帕子拭了淚,一麵是幫著霍令儀勸說起許氏:「王妃且莫哭了,馬上就到了,若是大夫人瞧見怕是又該心疼了……」


    許氏聞言總歸是止住了淚,她重新淨了回麵,知秋忙又替人補了回妝,等一應拾掇好,英國公府便也到了。


    ☆☆☆


    故去的英國公早年也是武將,平素行來走往為著方便那門庭也未曾建多少階梯,馬車便徑直通由右側門往裏駛去,等到了一進院落的影壁之處才停……幾個丫鬟先下了馬車,跟著許氏和霍令儀也由人扶著走下了馬車。


    許家早先就得了信,這會影壁那處也早已侯了人。


    兩人甫一走下便聽到那處傳來一道女聲,聲音清越還帶著幾分詩香書氣浸染出來的溫和:「阿嫻、晏晏,可把你們盼來了。」


    霍令儀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站著一位婦人,她著一身牙白色四合如意圓領袍,底下是一條鬆花色仙鶴銜芝馬麵裙,身上並無多少飾物,通身氣質卻極其溫和,臉上時常帶著一抹笑,令人見之便生了幾分親切。


    這位正是英國公府的掌家夫人,她的舅母沈攸寧。


    而沈攸寧的身邊也站著一個十六餘歲的姑娘,她一身柳黃色繡蕙蘭的豎領長袍,底下微微顯露出來的裙角繡著同式樣的蘭花,臉若銀盤,眉目溫和……許是見她看去,麵上的笑便又濃了幾分,口中是喚她:「晏晏。」


    這位卻是英國公府的嫡小姐,她的表姐許瑾初。


    許氏眼瞧著她們,先前還平複的心情此時便又起了幾分波瀾,她握著霍令儀的手走了過去,離得越近,那股子思緒也就越發不能平複……她的唇畔一開一合,卻是掩不住的激動,等過了許久她才開了口:「嫂嫂,謹初。」


    沈氏瞧著許氏這幅模樣,心下不免也有些感慨。上回見時還是信王的消息傳到燕京的時候,隻是那會許氏正是大悲大痛之際,府中來往的人也實在太多……她們兩人之間也未曾說上什麽話。


    她手握著許氏的手還不及說話,便見霍令儀也朝她們福身一禮,口中跟著一句:「舅母,表姐。」


    聲音溫和,禮數周全,卻是讓沈攸寧和許瑾初都怔楞了一回。這麽多年兩家平素也鮮少走動,即便是年裏年節,大多也隻是許氏一個人來上一回,就算霍令儀也跟著一道來了也不過是清清冷冷打上一禮,何曾有過這樣溫和的時候?


    即便是素來端莊的沈攸寧,這一時之間也有些未曾回過神來。


    不過沈氏終歸曆事頗多,即便心中有驚有疑,可也不過是那會子功夫的事……她笑著彎下腰肢握了霍令儀的手,麵上仍舊帶著溫和的笑,就連聲音也未有一絲變化:「都是一家人,何需這樣大的禮?」


    她這話說完便又細細看了回霍令儀,是又一句:「晏晏如今越長是越發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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