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這樣遠遠得看著就好。


    從小到大——


    她件件樁樁皆嫉妒霍令儀,隻有一樁,她卻深深羨慕著霍令儀。


    霍令儀可以不顧別人的看法和那個人待在一起,幼時如此,長大亦是如此……她可以對著那個男人撒嬌、對著那個男人生氣。別人就連一句話也難以對柳予安說,可霍令儀卻縱享了那個男人所有的關懷。


    霍令德想到這心下還是有些許不平,她把那盞茶握於手心,茶壁這會還有些溫熱,可她卻恍若未曾察覺一般。


    她伸手揭開了茶蓋,等到那股子熱氣往上衝,等到氤氳之汽沾了她的眉眼。霍令德才終於把傍晚聽到的那番話說出了口,餘後是又跟著一句:「哥哥,你說霍令儀她是不是傻了?那位柳世子這樣好,她竟然為了一個無稽之談的夢境——」


    她說及此是想了又想,才脫口而出四個字:「真是可笑!」


    自然是可笑的,怎麽不可笑?若是那位柳世子肯這樣對她,隻怕她都該高興壞了……偏偏那個霍令儀,也不知說她傻還是蠢,竟為了這麽一個夢境如此冷淡柳世子。她倒真希望霍令儀不要嫁給柳予安,那個男人這樣好,配霍令儀委實是可惜了些。


    霍令章聞言飲茶的動作卻是一頓,他把手中的茶盞落於茶案之上,指腹磨著茶壁上的花樣,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長姐不肯嫁給柳予安?」


    「我聽著她那番話的確有這個意思……」


    霍令德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握著茶盞飲下一口熱茶,而後才又繼續說道:「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就她這樣的性子,這燕京城中除了柳世子誰還肯娶她?我看她是撞了邪了,才會和柳世子說出那樣的話來。」


    霍令章聞言卻未說話。


    他隻是低垂著一雙眉眼看著茶壁上的紋路,其實霍令德說錯了,這燕京城中想娶霍令儀的人有許多,就連今日午間酒席、飯宴之上還有不少人問起她。他這位長姐啊,自小便是如此,無論走到哪都能夠吸引別人的目光,她啊,就如同這天上的太陽一般。


    明媚而又耀眼……


    「不管長姐要不要嫁給柳予安,此事與你我都沒什麽關係……」霍令章把手中的茶蓋重新蓋在了那茶盞之上,等遮掩住那股子四溢的熱氣,他才抬了臉看著霍令德淡淡一句:「夜深了,你也該回去了。」


    霍令德聞言倒也未再說話。


    她本就是想把心中這番話尋個人說上一遭,如今說完了自然也就鬆快了……因此她也隻是點了點頭,與人一禮後便告退了。


    等到霍令德離開,霍令章也未曾讓人進來收拾,他在這燈火之下坐了許久,而後才起身推開一麵窗欞。九月的夜是涼得,冷風拂過他清寂的麵容,而他看著外頭的夜色卻不知在想什麽……霍令章在這窗前立了大概兩刻有餘,他才斂下了眉目從懷中取出一隻荷包。燈火搖曳,隱約可見他手中握著的那隻荷包已經很舊了。


    其實這隻荷包無論是配線還是花樣都算不上好看,大抵是頭一回繡,就連絲線也未曾埋好……可霍令章卻仿佛對待珍寶一般,他的指腹細細拂過那上麵的絲線、紋路,動作輕柔,就連先前清寂的麵容也帶著幾分笑。


    明月當空,夜色越深。


    霍令章卻依舊立於窗前受著冷風襲麵,而他的手中也依舊小心翼翼握著這隻荷包,低眉斂目,卻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你往日最不喜歡做這些東西……」


    許氏手裏頭握著一個繡繃,這會正低著頭引針穿線,等把那黃線穿過牡丹正中的花蕊才朝霍令儀那處瞧了一眼,待瞧見她手上的繡繃花樣也漸漸成了型,口中才又笑跟著一句:「倒是未曾想到如今竟能靜得下心陪我。」


    霍令儀聞言是輕輕笑了笑。


    她往日的確不喜歡這些女紅之物,總覺得這東西怪是無趣,隻是近些日子陪著母妃閑來無事做了幾遭倒也摸出了幾分趣味。


    她看了看繡繃上的花樣,雖隻是最尋常的蝶穿牡丹,可比起往日總歸是能瞧出幾分樣子了。


    「等我把這手頭上的花樣繡好就給母妃親自做個荷包……」


    霍令儀這話說完便又握著銀針穿起了線,一雙眉眼微微低垂,倒是透著一股子難得的認真。


    許氏眼瞧著她這幅模樣,眉眼便又止不住化開一道溫和的笑意。她把手中的繡繃放到一旁的案幾上,手握過一旁放著的茶盞飲下一口熱茶,等熱茶入喉,她便低頭指點起人哪處需再注意著些,跟著是又一句:「說起荷包,倒是讓我記起你頭回央我教你做荷包時的模樣。」


    「那會你說信芳生辰將至,還說與他承諾要給他好生繡一個荷包作為禮物……」


    許氏記起了這些舊日裏的光景,麵上的笑便又深了幾分,她仍舊握著茶盞,低垂的一雙眉眼泛著柔和,口中是繼續說道:「隻是那回也沒見你堅持幾日,後頭倒也不知你那荷包是送了還是沒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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