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齋中。


    雲開正坐在圓墩上做著女紅,自打林氏去了西山,她也就自發到霍令章身邊服侍起他的衣食起居。


    如今耳聽著外頭傳來的腳步聲,雲開便放下了手中的女紅,而後是打了簾子迎了出去……眼瞧著霍令章麵上難得的高興,她先是一怔,而後是笑著替人解下了身上的鬥篷,跟著是又一句:「奴還是頭回見二公子這麽開心。」


    霍令章聞言卻也隻是笑了笑未曾說話。


    他握著手中的錦盒,而後是打了簾子往裏間走去,隻是在瞧見擺在案上的那隻荷包時,霍令章的步子卻是一頓,連帶著麵上的笑意也跟著凝滯了幾分。


    雲開走在霍令章的身後,自然未曾察覺到他麵上的神色,隻是見他停了步子便也隨著他的目光往那處看去。眼瞧著那隻荷包,她便柔聲解釋道:「奴瞧這隻荷包的針線壞了便重新修補了下……」她這話說完是又替人倒了一盞熱茶,跟著是又一句:「這隻荷包的樣式太過老舊,布料也過時了,不若奴再替您重新做一隻?」


    她口中這般說著話,心中更是免不得誹語了一句:也不知這荷包是哪個丫頭做的?這也虧得是二公子好說話,若不然就這樣的手藝合該被趕出府去。


    霍令章卻未曾說話,他隻是合了雙目,卻是過了許久才淡淡說道:「以後沒我的吩咐,不要進這間屋子。」


    雲開聞言卻是一怔,她紅唇一張一合剛要開口說話,眼瞧著那燭火下霍令章臉上顯露出來的漠然,心下卻是一凜。這麽多年,她還從未在二公子的麵上瞧見過這樣的情緒,在她的記憶裏,二公子的性子一直都很是溫和。


    今兒個二公子雖然不曾發火,可那麵上顯露的漠然,還有話中那掩藏的暗慍卻還是讓雲開止不住一怔。


    二公子這是怎麽了?原先還好好的。


    不過雲開終歸也未說什麽,她把手中的茶盞重新擱於案上,而後是輕輕與人應了一聲「是」。等這話一落,她是又朝人屈膝打了個禮,跟著才往外退去……隻是走到布簾那處的時候,雲開還是忍不住折身往身後看去一眼。


    她看著霍令章緊緊握著那隻荷包,微微垂下的眼中好似閃過幾分掙紮和隱忍。


    雲開眼看著這幅畫麵,更是一怔,她一麵打了簾子往外頭走路,心中卻是忍不住起了幾分猜忌……這隻荷包究竟是誰做的?二公子竟如此上心。


    ☆☆☆


    等到雲開退下。


    霍令章握著那隻荷包往裏間走去。


    裏頭燭火隻點了幾盞顯得有些昏暗,而他立在窗前,手中握著這隻重新被修補好的荷包,半仰著頭看著天上的那彎月亮默聲不語。卻是過了許久,他才低頭看了眼那隻錦盒……錦盒早已被打開,裏頭放著一塊玉佩。


    玉佩通身翠綠,兩麵外側皆刻著祥雲做紋飾,正麵中間卻是一副秀麗江山。


    霍令儀先前揣著這隻錦盒走了一路,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歡喜意,可如今這樣垂眼看著,他的心下卻不知是何等感覺……他什麽都不曾說,指腹卻是緩緩拂過那塊玉佩上頭的紋路,帶著幾分珍重和小心翼翼,生怕多用了幾分力道便會損壞了它。


    此時已快子時,屋裏屋外皆是一片寂靜。


    而霍令章的臉上卻依舊掛著那抹掙紮和隱忍,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合了雙目,微微蜷起的指根有幾分顫抖,或許他真得什麽都留不住吧……就如這隻荷包,不是他的東西,終歸是強留也不得。


    大年初一。


    霍令儀醒來的時候,外頭已是一片喧鬧之聲,伴隨著那陣陣爆竹聲,還有丫鬟們的喜樂聲……她這處離得遠,可隱隱也能聽清幾分,大抵是母妃遣人過來送封紅,幾個丫頭正在說著吉祥話呢。


    她手撐在眉心處輕輕揉了揉……


    昨兒個她過了子時才睡,如今還有幾分困倦。


    杜若聽見裏頭的動靜倒是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一麵是在帷帳外頭輕輕喊了人一聲。等聽到霍令儀應聲,她便把那帷帳挽到了那金鉤子處,而後是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過一件外衣,等霍令儀半坐起身便替人披上。


    她取過一盞熱茶奉了過去,口中是跟著一句:「可是外頭那些丫頭說話吵醒您了?」


    霍令儀聞言也未說什麽,她接過那杯茶盞,等用下一口溫水潤了喉間才開了口:「難得一個好日子,也不必去說道什麽,且讓她們高興著吧。」何況她今兒個應諾了令君,要陪他去拜訪江先生,也到了該起的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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