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握過了桌上放著的那杯茶盞,等飲下一口潤了喉間,霍令儀才開口問道:「母妃,您說這一切是不是都太過巧合了些?太子去西山打獵無故墜馬,偏偏被好不容易出趟門的三妹所救……」


    許氏聞言倒是輕輕笑了笑,她把手中的茶盞落於案上,口中是跟著一句:「你呀就是太愛胡思亂想了些,這事的確是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太子既然允諾了令德,可見此事也做不得什麽虛假。」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才又看著那燭火繼續說道:「如今令德既然得了太子的青眼,你祖母隻怕對那一房又該恩寵有加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也沒有什麽起伏,就連麵上的神色也未有多餘的變化。隻是在朝霍令儀看去的時候,眼中還是多了幾抹擔憂:「母妃知曉你的性子,隻是晏晏,有時候過剛易折,你日後見著她們也不必太過理會。」


    霍令儀倒是未曾想到母妃竟然會想得如此透徹,她自是知曉祖母的性子,如今霍令德還未曾被許為太子側妃,祖母就已變了性子……若是等到假以時日,霍令德真的得了周承宇的青眼,隻怕祖母的心還得偏上幾分。


    她想到這,喉間也忍不住化開一聲幽幽長歎。


    霍令儀把手中的茶盞擱於茶案之上,而後是斂了雙目朝許氏倚去。母妃的肩膀並不算寬厚,較起旁人還顯得有幾分纖弱,可此時此地,霍令儀卻覺得這個肩膀尤為安全和溫暖,她把頭靠在了許氏的肩膀上,手緊緊挽著人的胳膊,而後她是合了雙目輕輕與人說道:「母妃,我有些害怕。」


    這大抵是她出生之後頭一回說害怕。


    她經曆過這麽多,無論是幼時隨著父王學習騎射,還是長大後失去父王和母妃,即便是被柳予安拋棄,她都不曾說道一句害怕……可如今,父王的事尚未解決,林氏和霍令德又卷土重來,偏偏還與周承宇扯上了關係。


    她……是真得有些害怕了。


    她怕這一切都會回到原點,她怕祖母依舊會成為記憶中那個偏聽偏信的老婦人,她怕母親……依舊會柔弱無依。


    她想到這,就連身子也忍不住輕輕打起幾分顫來。


    許氏聽得霍令儀話中那未加遮掩的輕顫,又察覺到她顫抖的身子,心下還是忍不住閃過了幾分疼惜……從小到大,她何曾見過晏晏有這般脆弱的時候?她緊緊擁著人,用這一雙並沒有多少力道的雙手用盡全力環著人。


    她一麵是輕輕撫著霍令儀的後背,一麵是柔聲說道:「晏晏別怕,母妃在這。」


    許氏這話說完,察覺到霍令儀的身子終於不再顫抖,她也未曾鬆開環著人的手,隻依舊這樣抱著她,口中是緊跟著一句:「林氏和她一雙兒女好生守著自己的東西也就罷了……」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眉目是朝那搖曳不止的燭火看去,屋中燭火幽幽,而她眉目堅定,語氣也與往日尤為不同:「他們若是貪圖那些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們。」


    大抵是已入了春日的緣故,天氣也是越漸溫和了。今兒個恰好開了晴,杜若索性便領著一群小丫頭把裏裏外外重新給拾掇了一遍,屋中的簾子盡數換成了顏色較為清爽的,裏頭的床幃也換成了個碧色繪山水寫意畫的……


    沒一會功夫,這大觀齋裏裏外外便也跟著顯露出了幾分外頭的春色。


    霍令儀仍舊倚著貴妃榻坐著,她今兒個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春衫,此時手肘撐在那扶手上半支了頭彎了一段脖頸翻著手頭上的書。這書正是當日常青山從邊陲帶來的那幾本,如今她閑來無事,每日便把這些書翻來覆去瞧上一遭……隻是無論她怎麽瞧,也瞧不出這些書中有著什麽痕跡。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想錯了……


    當日父王離家之時並沒有絲毫異樣,既如此,他又怎麽可能會留下什麽痕跡呢?


    霍令儀想到這心下還是止不住化出一聲幽幽長歎,她把手中的書一合,指腹輕揉著有些疲態的眉心……屋中兩麵的木頭窗欞皆大開著,如今便透進來這二月的徐徐春風。春風漸暖,打在人的身上也泛起了幾分與往日不同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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