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宇聽得這話,那踱步的動作一頓。他轉身朝身後江亥看去,燭火已燃到極致,此時已顯露出幾分傾頹之勢,而他眼看著跟前跪著的這個男人人,麵容微沉,連帶著聲音也很是低沉:「霍安北還活著。」


    江亥聞言立時便抬了頭,他的麵上是未加掩飾得震驚,話卻是想也未想便否決了:「不可能!」


    等這話一落——


    他眼看著周承宇較起先前越發低沉的麵容,心下一凜,忙垂了頭,口中是跟著一句:「屬下知罪,隻是當年霍安北是屬下親自審理,憑他當時所受的傷還有那個懸崖的高度,他絕對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周承宇聞他所言也未曾說話,他隻是重新回到了椅子上,而後才開了口:「可事實是霍安北不僅沒死,他還私下去見了父皇……」等這話一落,他手握茶盞待又飲用了一口茶,眼睛卻仍舊看著江亥:「你倒是說說,本宮該怎麽處置你,嗯?」


    屋中燭火幽幽——


    江亥跪在地上一時也覺得有些頭皮發麻,他怎麽也沒想到霍安北竟然會活著回來。他知周承宇為人,對他而言,若是手下人犯下這樣的過錯必然逃不過一死……縱然他此時低垂著頭,都能察覺到周承宇落在他身上的眼睛,就像是被一條陰冷的蛇盯著一般。


    他撐在膝蓋上的手收緊,口中是道:「此時是屬下失察,殿下若要責罰屬下,屬下不敢有絲毫怨言,隻是……」江亥說到這卻是又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他掀了眼簾重新朝周承宇看去,跟著一句:「事已至此,倒不如我們趁此機會先下手為強。」


    周承宇聞言,一時卻未曾開口。


    他的指腹磨著茶壁上的瓷畫,一雙鳳目仍舊看著江亥,口中是道:「你有什麽法子?」


    江亥見他願意聽便鬆下了一口氣,隻要對周承宇還有用,他這條命便能保得住……他想到這便又斂了心神說道:「每年十月,李懷瑾都會去淮安祭拜先定國公,不如我們趁機下手,隻要這世上沒了李懷瑾,那麽對於陛下而言,您就是那個唯一可以接任大寶的人。」


    這倒的確是個法子——


    倘若這世間沒了李懷瑾,那麽一切的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隻是……周承宇的指腹仍舊磨著茶壁,口中是又跟著一句:「李懷瑾身邊能人眾多,可不容小覷。何況,如今他的夫人剛生產完,又是這種時候,他又怎麽可能離開燕京?」


    「那我們……」


    「就讓他非去不可。」


    ☆☆☆


    此時夜已深,章華宮的寢殿之中卻仍舊傳來幾聲輕咳,一個穿著明黃寢服的男人立在窗邊,他的手中握著一幅畫卷,耳聽著身後的腳步聲也未曾回頭,口中卻是問道:「怎麽樣?」


    「如您料想的一樣,李公公的確去了東宮……」


    近侍一麵說著話,一麵是又替人添了一件外衣,跟著才又一句:「隻是奴才實在不懂,您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讓信王進宮,還故意讓那李公公瞧見。倘若太子知曉,以他的性子隻怕不會善罷甘休才是。」


    周聖行聽得這話,喉間卻傳出一陣溫潤的笑聲,隻是他病得實在太厲害了,才笑了沒幾聲便又咳了起來。


    近侍見他這般忙輕輕替他拍起背來,等到差不多了,周聖行便擺了擺手,他把手中的畫小心翼翼地置於那桌案上,眼瞧著燭火下畫中人的麵容,他才輕輕說道:「朕啊,等得太久了,實在不想再等了。」


    ☆☆☆


    幾日後。


    霍家,相隱齋。


    如今正是九月末十月上旬的樣子,那天較起往日自是又冷了許多,好在今兒個天朗氣清,那日頭打在人的身上倒也不覺得冷……霍令儀因著還未出月子便仍舊坐在床上,她的手中握著一個用布製成的老虎玩具,此時正在逗長安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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