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怯怯地站在那裏,他心裏就湧出來無限的憐惜。沒見著人之前他還有些懷疑,真見著了人,他不由得相信所謂的前世今生了。隻是夢境中與現實裏落差有些大,如今的徐氏還是個黃毛小丫頭呢。


    「芷沅,」朱公子按下心裏思緒,念著芷沅兩個字忽爾笑了,「沅沅可是怕我,怎麽不抬起頭來?」


    男子笑得有些輕浮,但他的聲音太好聽了,像涔涔的琴、瑟瑟的蕭,低沉悅耳,叫人生不起氣來。當然,瘦馬本就是養來給人取樂的,也沒那個資格覺得冒犯,阿福含著笑,規規矩矩地抬起了頭。


    卻見座上的男子穿了一件湖色泥金纏枝牡丹紋的大袖交領道袍,沒有束帶,隨意地靠在寶藍緞麵繡喜鵲登枝的靠枕上,再悄悄往上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雙目一碰,阿福赫然一驚,長睫微垂,藏在袖子裏的手不由收緊了。莫非這就是見過客的姐姐們說的,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似乎也不是很討厭呀。


    朱公子見了又是笑,「我長得很嚇人麽,怎麽不敢看我?」


    「公子儀容不凡,叫人不敢直視,」阿福暗暗給自己鼓勁,又抬起頭看了看那朱公子,長得是劍眉鳳眼,俊美之極,可惜有些浮浪,不像是正經人。


    也是,能來買瘦馬的,又有幾個正經人。阿福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小動物,大概還要評判她毛色好不好呢。


    「姑娘我見猶憐,本公子卻想一親芳澤。」朱公子見她小兔子樣怯生生地,就想逗弄她。果然聽了這話,小姑娘又抿著唇低下頭去了。


    這個小脾氣倒是與夢中一模一樣。


    她看著軟綿綿樂嗬嗬沒什麽脾氣,可內裏還是留著幾分氣性,惹急了就不理人,不過也好哄,一碗紅豆圓子就能吃開心了。朱公子想著夢中事,嘴角就噙了笑。


    吳明德見此了然,朱公子是看上這個叫芷沅的小姑娘了,衝著徐婆子眉頭一揚。


    自打朱公子一笑,這屋子裏就如數九寒冬忽然吹來了春風,得了吳公子的暗示徐婆子眉開眼笑地開口了,「朱公子,我這一雙女兒打小就精心調教了,吹簫彈琴、紅袖添香、鋪床疊被都是使得的。」


    「旁的都不要緊,品得一手好蕭最要緊。」朱公子總算是物色到了可心人,吳明德心裏輕快,嘴上就更輕快。


    扭過頭正想與朱公子口花花幾句,就見朱公子驀然沉下的麵色。


    好了,這下子尷尬了。


    吳明德頓時悔得想扇自己嘴巴,叫你嘴賤,朱公子看上的人能口花花麽!


    徐婆子多會打圓場的人物啊,忙揚聲笑道,「公子放心,我家的女兒都是色藝雙全。」她還想著把蘭汀也一起推銷出去了,「芷沅嗓子好,唱的曲兒比那阮湘湘也不差的,蘭汀琴好,姐妹倆合奏一曲那叫天作之合!」


    配合著徐婆子的話,阿芙矜持地含著笑,微微將自己最美的左臉往上座側了側。早知道出個小錯就能引起貴客的主意,她那麽小心作甚!阿福平日裏悶不做氣,哪知道居然恁地鬼精。


    「誒,倆姑娘怎麽能叫天作之合呢,」吳明德不讚同地打斷了徐婆子的話,對著朱公子奉承,「陰陽和合才叫天作之合嘛。」


    「是是,還是吳公子博學多才,」徐婆子弓著腰逗趣,「我原本跟人誇她姐妹是琴瑟和諧,才被人笑了,今兒換了個詞,哪想還是錯的!還請吳公子賞老婆子一個詞兒用用。」


    「這個得朱公子親自來,」吳明德暗讚徐婆子機靈,這麽一番插科打混,朱公子就該忘記他的渾話了罷。不過這對姐妹花長得是真好,一個如雨露甘霖清純甜美,一個是桃花海棠妖嬈嫵媚,左擁右抱豈不美哉。


    「這蘭汀和芷沅是雙生姐妹?」朱公子沒有搭茬,他這才注意到蘭汀與芷沅有八分相似的側臉,就連額上的朱砂紅痣都是分毫不差的。


    「回公子的話,這倒不是,」徐婆子本是打算弄個雙生姐妹花的噱頭,然在朱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竟不敢糊弄,「也是她們的緣分,倆人不僅長得像親姐妹,還是同年同月生的,再加上自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長大,跟親姐妹也沒分別了。」


    「不是雙生,長得如此像的也是難得,不如一起收了。」吳明德說著就準備掏銀票了。


    「不必,」朱公子素來不信鬼神,因著夢來揚州尋人,已是出了格,更不願橫生枝節,更何況……朱公子敲著手,他對這個蘭汀觀感並不好,既不是徐氏的親姐妹,他何必多事,因而道,「我隻要芷沅,徐媽媽出個價。」


    怎麽就隻要她一個?阿福低著頭聽見這話,急得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卻是一臉笑。


    縱然遺憾朱公子看不上蘭汀,徐婆子還是笑開了花,「我家女兒養得精細,這幾年的衣裳首飾、脂粉銀子都是不少的,是以芷沅的聘金需兩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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