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芳齋待客是夠體麵了,可貴,一下子掏空了阿福的家底兒。


    興兒看阿福一臉的肉痛,心裏頭好笑,便笑著說道:「姑娘還用心疼這點兒銀子?趕明兒進了大宅子,月錢都不止這點兒呢。」


    哎喲,說到這個她就心口疼,阿福意興闌珊,「別貧嘴,快去快去。」大宅子裏是水是火都還不知道呢,誰知道她將來是個什麽光景。


    興兒看她興致不高,乖巧地不再多話,揣好了銀錢急急匆匆出門去了。


    日頭漸漸升起來了,便是春日裏也覺得曬人,興兒舉著袖子遮著太陽,走得飛快。


    外院的角門處,慣常是幾個半大的小廝守著的,看見興兒過來,原本躲在院牆的陰影下閑話的小廝們忙迎了上去,都笑著恭喜她,「興兒姐姐大喜。」


    「是我家姑娘大喜,恭喜我作甚,我可沒有喜錢,」興兒往小廝們讓出來的陰涼處站了站,甩著袖子道。她與這些角門的小廝很熟,蓋因她家姑娘常年打發她去買零嘴兒,日子久了大家都有了幾分交情,說話便也隨意些。


    「興兒姐姐難道不跟著你家姑娘走?」門上的小廝消息最是靈通,年紀最大的一個便道,「那位朱公子可是非富即貴,小的看著他上的馬車,那車簾子都是錦繡閣的手藝。」


    說著便嘖嘖咂嘴,笑看興兒。姑娘們身邊的丫頭都是中人之姿,興兒長得也清秀,要是有那個心,未嚐不能往上爬一爬。


    「就你眼睛毒,」興兒笑了笑,沒說別的,朱公子富貴與她有什麽幹係,她還是安安分分待在香如故妥當。


    這些年香如故也不是沒有入了朱門繡戶的瘦馬,杳無音訊的多,卻也有傳出來暴斃消息的姑娘。芷沅姑娘是院子裏公認的純善,能混得好深宅大院麽?


    小廝們識趣地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跟著一個長得十分討喜的圓臉小廝就湊上來道,「姐姐今日是要買什麽?」


    「幫我去杏芳齋買些點心果子,」興兒掏出荷包來,分了小廝五個大錢,「再去段家炒貨那裏秤些瓜子。」


    「好咧,」圓臉小廝答應一聲,接過錢的時候手指有意無意蹭了興兒的手心,被她啐了一口,笑嘻嘻轉身就跑,生怕別的兄弟搶了他的好事。哪知一扭頭就撞上了一個人。


    「慌甚,沒頭蒼蠅似的,撞了客人有你受的,」來人一身石青的直綴,頭戴方巾,約莫二十歲上下,看起來像個清秀書生,隻是臉上的表情有些冷。


    方才還嘻嘻哈哈的小廝們都站直了,「宋管事。」這姓宋的管事年紀不大,卻威嚴十足,小廝們都怕他。


    然宋管事看到了阿福的丫頭興兒,麵上不由柔和了,「你家姑娘又讓你買什麽了?不用去買了,我給她帶了些蘇州點心。」


    宋青河掌管著香如故所有的采買生意,他剛從蘇州回來,身上還帶著風塵,身後隨從的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紅漆雕花菱形點心盒子,足有三層,沉甸甸的全都是蘇州買來的點心。阿福那小丫頭最愛吃,這些蘇式點心她應該會喜歡的罷?


    心裏頭念著阿福,宋青河眼睛裏就帶了柔意。


    近來宋管事對她家姑娘也太上心了,莫不是對她家姑娘有意吧,興兒心裏不免琢磨,低了頭道,「我家姑娘今日被人聘了,姑娘們都來道喜,便讓我去買些瓜子點心待客。」


    聘了是什麽意思?阿福不是還沒到年紀?


    宋青河恍惚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家姑娘見客了?」


    「是,」興兒悄悄看了宋青河一眼,宋管事人長得好看又能幹,隻可惜芷沅姑娘的身價不是宋管事可以肖想的,「已經定了三天後出門子。」


    「原來如此,」宋青河壓下心裏的酸澀,強作鎮定道,「東西有些重,我幫你提進去。」說著就拿了點心盒子在手裏,邁開步子走了。


    眾小廝與興兒麵麵相覷,宋管事不會是忘了院子裏的規矩吧,成年男子不得入後院啊!


    還是興兒最快回過神來,急急追著宋青河去了,趕在他穿過院門前把人攔下了,「宋管事,你且等一等,我去叫姑娘出來。」


    被興兒張著手兒一攔,宋青河才恍然發覺自己莽撞了,他站住腳,點了頭,隻覺得提在手上的點心盒子沉沉地往下墜著,勒得他的手心生疼。


    屋子裏頭,姑娘們鶯聲燕語好不熱鬧,隔著種了花木的院子也能聽見幾聲笑語,宋青河抬著眼望裏頭望,不多時桃花影下,穿著湖藍衣裳的小姑娘就蓮步輕悄地下了台階來了。


    「青河哥哥,你回來了,」阿福走得好看,速度卻不慢,近了宋青河跟前,俏生生地給他道了個萬福,言語間十分高興。


    「我給你帶了些蘇州的點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宋青河看著跟前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心裏澀澀的,自從發現自己對阿福生了旁的心思,宋青河就在暗中謀劃著攢銀子了,哪知道變故來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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