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汪,肉幹呢?阿黃看見空空如也的荷包,整隻狗都懵了,傷心難過。


    「走,回書房吃,」燕王拍拍阿黃的狗頭,突然有些擔心這肉幹不夠分。


    再說阿福到了東軒,先生就已經坐在書案後拿著一本書,眯著眼睛在看了。


    「先生,恕我來遲,」阿福有些緊張,這老先生穿著深青色書生長衫,方巾裏的頭發花白了,臉上的山羊胡子就更白,很想故事裏那種拿著戒尺打人的嚴厲先生。是以她小心翼翼找了找書案上可有隱藏的戒尺。


    「是老夫習慣了早起,來早了,」老先生爽朗一笑,目光和藹,「夫人不必緊張。」此女看年紀還小,卻已經梳了婦人發髻,也不知是什麽身份。老先生是被王府管事誆來的,隻知道要教的是王府的貴人,根本想不到是燕王的侍妾去,見到人之前他都還以為是教小郡主。


    看起來先生還是很好相處的。阿福舒了一口氣。然而她放心得太早了,燕王給她的請的先生當然是博學多才還要求嚴格的人啊。


    老先生姓周,阿福就叫他周先生,周先生原在私塾教書,學生裏不乏秀才舉人,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才是關了私塾。隻是老爺子閑不住,燕王重金一請,又聽說隻是教一個小姑娘,老爺子就收拾包袱跟著王府管事來了。


    卻是不肯行拜師禮的,老爺子接了燕王府的差事,隻是打發時間罷了,也沒打算教出個女秀才來給學生們當師妹。


    周先生不收學生,阿福還是按著規矩親手給周先生奉了一盞茶。


    「坐,」周先生覺得小姑娘乖巧,神色越發的慈祥,「可念過書?」小姑娘看起來鍾靈毓秀,他稍稍廢些心力教導,想來也不會太差。


    「念過些,尋常的字也認得的,」阿福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覺得很新奇,她被朱公子買下之前,哪想得到會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呢,還給她請了先生上課。


    「不錯,隨意默一段你記得的書給老夫看看,」周先生覺得這個教學難度瞬間又降低了。


    海棠趁著兩人說話的時候把筆墨紙硯都擺好了,聽了這個要求,忙取了墨錠來磨墨。


    周先生原本很隨意地坐著,一看見侍女拿出來的墨,眼睛都睜大了,「這可是蘇墨?」他疾步走了下來,腿腳靈便得一點也不像年過七十的老人。


    「奴婢不知,」海棠是不知道什麽墨的,墨就是墨,還分酥的,硬的?


    「我也不知道,」阿福也搖頭,「是王爺送我的,一匣子十個,還有的上麵刻了桂宮賞月、深山楓葉之類的。」


    這就是貨真價實的蘇墨啊!周先生難掩激動地從海棠手裏拿了墨錠在手裏看,蘇墨便是當世製墨名家蘇治嘉的墨,此人因倒戈給當時還是亂軍的梁軍開了京城的大門,一直被人詬病,製出來的墨卻是極佳,所謂「遇濕不敗,香徹肌骨」。再看這墨上刻著平湖落雁,周先生就知道這確實蘇墨中「秋韻」中的一塊,聽聞這一套共有十塊墨錠,各刻了秋日十景。周先生之所以認得,是因為他珍藏著一塊夏日荷花的蘇墨。


    「先生喜歡,我那裏還有,」阿福很會借花獻佛,朱公子可是諄諄教誨她了要尊師重道,她給老師送禮,就是很尊師重道了吧?


    「不必,」周先生可是很有節操的,搖頭拒絕了,戀戀不舍放下墨錠。


    既然周先生不要,那就繼續磨墨好了。阿福示意海棠,海棠馬上準備開始磨。


    「這可是蘇墨,怎能隨意拿來練字?」周先生一看眼都急紅了,簡直是暴殄天物!


    蘇墨難道很貴,為什麽不能用了練字?海棠不懂,拿著墨錠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磨下去。


    「我也隻有這種墨了,」阿福很苦惱,她打開帶來的書箱,取出來另一塊刻了傲霜秋菊的。這還是擔心一塊墨不夠用,多拿了一塊當作備用的。


    他隻有兒子孝敬的七十大壽生辰禮蘇墨一塊,這小姑娘卻有王爺送的好多塊,人比人得扔啊。周先生摸摸胡子試圖平靜一下。


    「既然先生喜歡,我就借花獻佛了,這墨在我手裏,與尋常的墨並無不同。」阿福把兩塊墨錠都拿了出來並排放著,風吹過,就更清晰地聞到了兩塊墨錠的墨香,令人心曠神怡。不知道為什麽,她對這墨喜歡不起來,大概是香味太熏人了?


    「我還有幾錠徽墨,與夫人換這塊平湖秋燕可好?」周先生有點不好意思,這麽換似乎是他占了很大的便宜啊。可是周先生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收藏墨錠,近兩年尤其喜歡蘇墨。


    這個阿福是無所謂的,當即就與周先生換了墨。


    真是大好人!周先生換到了心儀的墨,感動極了,立時下了決心,他一定要用盡所有辦法,教好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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