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伸手一探壺身,心中一動,借機把茶潑在了阿福身上。


    阿福猝不及防,就感覺胸口一熱,被撲了滿懷茶香。


    顧氏已疾步過來,撫著她的胸口焦急道:「可燙到了?」盡管茶隻溫熱,顧氏還是怕會傷到了她。


    夏日衣裳薄,弄濕以後貼在了胸口,阿福這會兒隻感覺涼颼颼的,哪裏會燙到,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這茶都冷了一點也不燙。」


    「可是你的衣裳都濕了,」顧氏掏出帕子給阿福擦擦,隔著薄薄的衣裳,顧氏摸到了衣下的硬物,她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察覺那硬物是個觀音墜子的輪廓,心猛地跳起來。


    阿福看向翠眉。


    翠眉一臉自責,「夫人,奴婢忘了多帶一套衣裳。」隻以為是平平安安的燒個香,誰知道會濕了衣裳呢,她還是欠些周全。翠眉想到伺候王爺事事巨細的王承恩,決心回去向他多取經。


    小姑娘的夫家未免太不可靠了,出門進香,丫頭都不仔細準備周全,顧氏有些後悔自己下手重了,要是受了涼可怎麽辦?


    「不妨事,天熱一會兒就幹了。」阿福笑著寬慰自責的翠眉和歉疚地看著自己的顧氏。


    「這怎麽成,正巧我帶了多餘的衣裳,小娘子若是不嫌棄,先穿我的好了,」顧氏叫丫頭把她的衣裳拿來,強硬地拉了阿福進內室去換衣裳。


    阿福卻不過她的好意,隻好在顧氏溫和而不容不拒絕的注視下,羞答答地解開了衣裳。


    顧氏一眼就看見了她雪白胸脯上雜亂的暗色痕跡,隻覺眼前一黑,知道小姑娘嫁人和親眼看見小姑娘被豬拱了是兩回事,顧氏暗暗把那個混賬男人罵了一遍,趕在小姑娘把衣裳換好之前終於從曖昧痕跡中找到了她心口上的朱砂色胎記。


    旁人隻知道她為女兒畫的畫像上額間有顆紅痣,卻不知道她女兒心口還有一顆花瓣似的胎記。


    她剛見到蘇景如的時候,確實以為是兒子找到了女兒,但是蘇景如心口並沒有胎記。顧氏盡管失望,還是不忍拂了兒子好意,她已經糊塗了太久,該清醒過來了。


    女兒當年被扔在了亂葬崗,七月的曝曬和亂葬崗上橫行的野狗,那麽弱小的嬰兒怎麽可能還活著呢。顧氏決定認命。


    誰曾想,在她認命之後,上天垂憐,竟把女兒送到了她的眼前。


    「夫人,你怎麽哭了?」阿福剛把內衫穿上,蘇夫人身姿高挑,她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蕩蕩的,她正想請蘇夫人幫忙理一理袖子,就看見蘇夫人的眼淚短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這是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兒的。阿福心慌意亂,顧不得自己衣裳不整,伸手去扶,不提防蘇夫人一滴眼淚落在她手上,燙得她心口一疼,自己也想哭了。


    「阿福,」顧氏緊緊抓著阿福的手不放,生怕自己一鬆手她就不見了。


    蘇夫人怎麽知道她叫阿福?阿福不由擯住了呼吸,就聽蘇夫人緩緩道:「你是六月初六的生辰,生來額頭上就有一顆鮮豔的紅痣,心口上還有一瓣朱色胎記,我期盼你一生平安順遂、福樂安康,就給你取了個小名叫阿福。」


    顧氏說著笑了笑,眼角的淚珠晶瑩剔透,「你身上帶著的觀音墜子,是你父親年輕時候送我的小像,他怕被我父親發現,就雕成了觀音的模樣。」


    難怪她覺得蘇夫人麵善,她日日佩戴的觀音墜子可不就是照著蘇夫人的模樣來雕的。阿福心裏已經相信了蘇夫人的話。


    「真好,你平平安安長大了,跟我想的一樣漂亮又純善,」顧氏輕輕把阿福抱進了懷裏,缺了一塊的心終於填上了。


    阿福溫順地任由她抱著,聞著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卻想起了記憶裏已經模糊的爹娘,昏暗陳舊的兒時記憶裏,隻有慈善的奶奶是唯一的亮色。難怪奶奶剛去世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把她賣掉了,原來因為她不是他們親生的女兒。


    可她親生的爹娘又為什麽把她弄丟了呢?


    感受到落在肩上溫熱濡濕的淚水,阿福不忍心問,卻在顧氏哽咽著問她能不能叫她一聲娘的時候沉默了。


    蘇景明在後山的亭子裏找到了正與方丈大師下棋的燕王。


    來禮佛的燕王今日穿得格外的樸素, 一身素淡青衫,頭發用根尋常的檀木簪子束著, 越發顯得眉目清雋如雨後青山,抬手落子之間袖中光潤的佛珠若隱若現,更添了幾分超然的佛性。


    他這方外人士的淡泊模樣, 迷惑得方丈大師都差點想問問施主可有意向出家了。


    蘇景明卻沒有被燕王的表象所迷, 若真是無欲無求, 為何要推著阿福出現在他眼前呢, 不過是有所圖謀罷了。蘇景明進了亭子旁觀棋局,見燕王看似平和仁厚的棋路中暗藏殺機, 已然把方丈大師的棋子引入了死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吾妾阿福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泮並收藏吾妾阿福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