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薑柔不止盛了湯,還舀了肉和菜。


    又問:“你吃泡麵麽?”


    年輕的女騎手說:“哦哦,不用……我帶了吃的……”


    說著,從背包裏翻找出一袋壓縮餅幹,打開一看,已經碎得不成樣子了。


    薑柔說:“來桶泡麵,在野外和這個野菜煮肉幹更配哦。”


    女孩兒非常感激。


    吃了一會兒,她讚歎說:“這個湯,太美味了吧!簡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湯,像土雞湯,但比土雞湯更鮮甜……”


    她沒想到,這麽一鍋亂燉味道會有這麽好。


    雲州菌子的鮮、蜀州筍子的鮮、邊藏野菜的鮮,三鮮匯一鍋,搭配一點兒肉味,便是人間至味。


    尤其那種叫“塔黃”的野菜,長相奇特,但吃起來脆脆甜甜。


    除了美味和胃裏暖暖的感覺,似乎疲倦與傷痛也得到了一定緩解,很是神奇。


    女孩兒問薑柔:“姐姐,這湯是你做的麽?”


    薑柔指了指正在喂小家夥吃東西的餘越:“是他做的。”


    這又讓女孩兒是沒想到。


    吃飽喝足,女孩兒說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這樣了,說自己見到火光、聞到香味不由自主走過來,還問自己今晚能不能跟餘越一行一起在這裏休息。


    薑柔看了看餘越,說:“沒問題,你和我睡一個帳篷吧。”


    女孩兒謝了又謝,但卻有些奇怪:“你們……不是一家人麽?”


    一家三口為什麽支兩頂帳篷?


    薑柔不無尷尬地說:“哦,不是。”


    見對方無意解釋,女孩兒也不好再追問,畢竟這世界上,什麽樣的人和關係都有,她隻提醒自己要留心。


    對於小家夥,這麽小小個就帶她進藏,女孩兒也覺得奇怪,看了又看。


    小家夥也在看這個渾身髒兮兮的阿姨,覺得她好奇怪。


    萍水相逢,沒什麽好聊的,女孩兒除了一開始說的幾句客氣話,多數時候在看著跳動的火苗發呆,似乎有很多的心事。


    薑柔問她:“我叫薑柔,你叫什麽名字?”


    “顧淺淺。”


    “你一個人騎車進藏嗎?”


    “本來是兩個人的,中途走散了……”


    薑柔看著她被火光映照著的髒兮兮、其實難掩俏麗之色的臉,感覺她不想多說,便也沒有多問。


    薑柔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旁邊的小小海子倒映星光;萬籟俱寂,隻有燒柴發出的劈啪聲。


    黑貓波波已經鑽進帳篷去打盹。


    餘越抱著小家夥躺在地上數星星。


    身旁是剛剛知道名字的沉默的陌生人。


    她覺得這樣真的很好,這就是在路上,這就是曾經理想中的生活。


    小家夥數星星數得睡著了,餘越把她抱進帳篷,對薑柔和顧淺淺說:“早點兒休息。”


    薑柔對顧淺淺說:“睡吧。”


    顧淺淺有些猶豫:“我……我身上髒得很,我還是睡外麵吧……”


    薑柔說:“沒關係,睡外麵會著涼的。”


    “可是……”


    “我第一次露營,你陪陪我。”


    “……”


    第二天清晨,從雪山吹來清爽的風。


    小家夥早早就起來把黑貓波波揉醒。


    餘越弄了土豆火腿早餐餅。


    薑柔從帳篷裏鑽出來一看,說:“哎呀,怎麽讓你做早餐。”


    餘越笑說:“誰做都一樣。這個簡單,土豆切片蒸熟,打成泥,加麵粉和鹽和成土豆麵團,撒入火腿粒、野菜碎,下鍋炸至兩麵金黃就好了。”


    薑柔說:“辛苦你了,我叫淺淺起來洗漱吃東西。”


    餘越點頭。


    啟程。


    顧淺淺搭乘了餘越一行的車,把壞掉的自行車放在後兜,她表示隻需要送她到附近村鎮,她修好車可以自己走。


    薑柔勸過她,說:“你受傷了,別騎車,我們帶你到薩拉城。”


    可她心意很堅決。


    於是大家就在前麵的鎮子分別。


    繼續上路。


    薑柔說,她和顧淺淺昨晚睡在一起有聊過一下。


    顧淺淺有一個雙胞胎姐姐叫顧深深,她們倆大學剛畢業,共同決定畢業旅行要從318線騎行至薩拉城。


    三天前,顧淺淺從旅館一覺醒來,發現姐姐不見了,到處找遍,自行車和行李都在,人沒了,打電話也不接。


    顧淺淺懷疑姐姐是跟人跑了。


    之前,在路上,她們遇見一個大叔,長頭發、絡腮胡子、高鼻薄唇、輪廓分明,長相不俗。


    他騎著炫酷的大哈雷摩托,背著木吉他,發現好的景色會停在路邊彈唱一曲。


    他搭訕了顧深深顧淺淺姐妹,並同行過一段路。


    顧淺淺感覺姐姐對他有一種癡迷。


    大叔有故事,彈琴唱歌滄桑憂鬱,講起藏地人文和傳說又是一套一套。


    顧淺淺保存著戒心,她總覺得大叔看人的眼神不對。


    既非多情種子,又非專程為了豔遇的猥瑣男。


    不是處心積慮的騙子。


    而是一種好像看待食物的眼神。


    即便他彈著吉他,對著姐姐溫柔歌唱,不經意的一瞥,卻仿佛有冰冷而饑餓的目光。


    顧淺淺大學是學動物學,以後打算考動物研究所,她確定自己的判斷。


    但姐姐那個一心追求文藝詩意的女青年傻到根本什麽也看不見。


    顧淺淺警告過自己姐姐,說千萬不要再和那個大叔接觸,大家趁早分道揚鑣。


    姐姐卻認為她不懂,沒有一顆文藝心。


    “我們為什麽走318?不就是為了遠牧靈魂、重拾自己,讓生命變得不一樣嗎?”


    這是姐姐的原話。


    姐妹倆大吵了一架。


    大叔發現不對,悄悄離開了。


    姐姐認為是顧淺淺趕走了他,非常生氣,說了很多激烈的話,比如:


    你嫉妒我和他親昵所以趕走他,對嗎?


    我們隻是法律上的姐妹關係,在精神層麵,你根本不懂我,不懂我想要什麽!


    其實,你也很漂亮,隻是不懂得怎麽展現自己的魅力……如果你更關注詩歌、音樂、人文,你也會吸引到男人。


    如果我有一天不見了,別找我,我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然後,姐姐真的不見了。


    顧淺淺起初不想找她,想調頭回家,但最終還是決定不能放任不理。


    她一路找,她想姐姐應該是去了薩拉城。


    餘越聽完,問:“你們聊到很晚麽?”


    薑柔不好意思地說:“是啊,隻睡了一會兒天就亮,現在好困呢。”


    餘越說:“那你在車上眯一會兒吧。關於那個顧淺淺,如果再遇到的話,問問需不需要幫忙,遇不到,就算了。”


    薑柔暗歎一聲,是啊,萍水相逢,過客匆匆。人生就如浮萍一樣,隨水漂泊,聚散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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