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香露出詫異之色,沒料到他會跟她說這些,想必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想找個人說說話,思及此,她有些同情。


    小門小戶的婚姻雖說也是雙親作主,可幾乎都會聽取子女的意見,隻要子女有喜歡的對象,便樂見其成,像她堂哥堂姊都是如此,就連她的雙親也是互相瞧著喜歡,父親才登門提親的。


    可大戶人家就不同了,家世很重要,家族利益也得擺上,子女的喜好是擺在最後頭的,當然並非富貴人家的父母都如此功利,隻是比例上占了多數。


    雖然她覺得文丞佑有些少爺習性,可不是難相處的人,否則她也不敢那樣逗他。長這麽大,一個人人品的好壞她還是分得清的。


    如果他不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她覺得跟他作伴也不錯……


    蒔香讓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她在胡思亂想什麽?!


    她對文丞佑可沒意思,不過是見他一本正經所以才逗著他玩,可沒別的心思,他們兩個差太多了,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不想步上你大哥的後塵?」她趕忙找個話題,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以前沒覺得,現在……」卻不同了。後半句文丞佑沒說出來,隻在心裏苦笑。


    「要不你逃家好了。」蒔香也出什麽好法子,逃跑是最簡單的。


    「逃家?」他蹙眉。「如何做得,豈不傷了父母的心。」


    「你別嚷嚷著逃家就行了。」她白他一眼。「你就說……嗯……去遊山玩水。」


    「遊山玩水?」他挑眉,這倒是從沒想過。


    「書上不是說了嗎,行萬裏路勝讀萬卷書。」她越說越覺得可行。「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那就是了,你又不是長子,父母對你會寬容些,像鼻涕郎他家,大哥十八就結了,二哥二十一才成親,瞧,晚了三歲,到了鼻涕郎,今年都二十了也沒人催。」


    文丞佑點點頭。母親正是覺得他不用那麽急著成親,所以才想慢慢相看,幫他找個合意的,也沒料到一看就是半年多,依舊沒個順眼的。


    見他神色動搖,她又加油添醋。「反正你的任命不是再半年就下來了嗎?多好的借口,你就說以後當了官不像現在自在,正好趁此去曆練曆練,看看各地風土人情,這些都是以後當官的資糧。」


    文丞佑神色怪異地看她一眼,她揚起下巴。「怎麽,想不到我還真能給你出點子?」雖然她一開始是胡扯的,不過還真給她扯出點道理了不是?


    「是小看你了?」忽然間,他覺得胸口的悶氣全數散去,有種豁達之感。


    「除了見識各地人文風土,你再順便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不是兩全齊美嗎?」她越說越興奮。「說得我都心動了。」


    他神色一動,探問:「你也想出外遊曆?」


    「自然想過。」她瞥他一眼。「你不會以為我是個鄉野村夫就沒見識,我們村子裏也有人早年在外遊曆,中年才回鄉定居,我小時候他們常在大樹下說外頭如何如何,山多高海多寬,還有猴子耍雙刀呢!」


    說著說著她越來勁,開始把她聽到的奇聞軼事全淘了出來,雙眼熠熠、神采飛揚的模樣讓文丞佑看得入迷。他沒見過像她表情這麽生動的姑娘——當然她的頑皮也是無人能及。


    像她這樣的姑娘到哪兒都能活得很好,即使跟著他去窮鄉僻壤定也能找到樂趣,想著想著,他的心情愈來愈好。


    待蒔香說到一個段落,才驚覺自己像嘮叨似地說個不停,不過……瞧他的樣子並無不耐煩之色,望著她的樣子也挺溫柔可親的,黑眸專注地盯著她,似要把她看穿……


    蒔香的心跳莫名快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文丞佑今天瞧著自己的模樣怪怪。


    「你做什麽這樣看著我?」她忍不住問道。


    「怎樣看著你?」他挑眉。


    蒔香張嘴,卻不知怎麽說,她對男女之情一向沒什麽自覺,又加上兩人身家背景差那麽多,胡嬤嬤成天在她耳邊叨念不要妄想、不許勾引五少爺,她也視為理所當然,文丞佑又豈會不明白這道理……


    應該是她多心了,興許他隻是聽得入迷,才麵露向往之情。


    「沒什麽。」她搖手。「山莓應該夠冷了。」她從溪裏撈出帕子,讓他試吃看看。


    他拿了一個紅豔的山莓就口,冰涼又酸甜的滋味果然可口,他麵露讚許,又伸手拿了一顆。


    「好吃吧?」她得意道。


    「果然不錯。」他頷首。


    「你再把腳伸進溪裏會更舒服。」


    他好笑道。「你還真是固執,看來我不把腳伸進溪裏你不會死心,說不定一會兒把我推下去。」他順手解開鞋襪,雙腳浸入溪裏,沁透的涼意讓他倒抽口氣。


    她笑了起來。「怎麽樣,是不是暑氣全消?」


    他舒服地吐口氣。「確實舒服,你也泡泡腳。」


    「不行。」她拒絕。


    「怎麽?」


    她瞥他一眼。「你不是最講規矩的,姑娘家能在男人麵前赤腳嗎?」


    他挑眉。「原來我們顛倒過來了,你講規矩,我隨興。」


    她噗笑出聲。「沒錯。」其實她很想脫鞋泡腳,可若讓人瞧見又有閑話了。


    文丞佑踢了兩下水,舒服地仰躺在地,雙手枕在腦後。


    見他突然隨興起來,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蒔香。」


    「嗯。」她遞個山莓給他。


    他張嘴示意她放進嘴裏。


    她故意從幾寸高的地方往下丟進他嘴裏。「還真當自己是大爺。」


    他微笑道。「別人伺候不稀奇,讓你這野丫頭伺候才稀罕。」


    她讚同地點頭。「那是,還得看我的心情,要是惹了我,一籃子山莓都給你塞進去。」


    他揚眉。「你可真野蠻。」


    她瞪他。「我哪裏野蠻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要是個軟,還能站在這兒?」


    想到她雙親都已過世,他不由升起一股憐憫。「把兩個弟弟都送進書院,你呢,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還得在你家做工三年呢。」


    「三年後呢?」


    她搖頭。「還沒想那麽遠。」


    「那時你都成老姑娘了。」


    她瞪他一眼。「我有喊你老人家嗎?這世道對女人就是不公平,男子二十年輕有為,姑娘就人老珠黃,什麽道理?」


    他笑道:「那是,方才你不是說要給我報恩嗎?」


    她警戒地看著他。「你要找我做什麽?」


    「給我做飯吧。」


    「啊?」她一臉茫然。「做飯?什麽意思?」


    「我上任時想帶個廚娘一塊兒過去,出門在外最怕吃食不習慣。」他說得理所當然。「你方才不是說了,也想出去遊曆遊曆。」


    蒔香瞪大眼。「你是說真的嗎?」


    他頷首。「你不是還得在文府做三年,跟著我也是一樣的。」


    她麵上一喜。「好啊、好啊……不行、不行。」


    他揚眉。「到底行還是不行?」


    「我不能丟下弟弟……」


    「誰讓你丟下他們?」


    「你是說帶他們一起走?可他們得進書院——」


    「別的地方一樣有書院。」他打斷她的話。


    她激動地一下站了起來。「唉……這樣好嗎?」


    「到外頭見識也對他們日後寫文章有幫助。」他推波助瀾地又說了一句。「剛剛你不也說了,行萬裏路勝讀萬卷書。」


    蒔香興奮地來回踱步,心動不已。她以前就想過到外頭看看,雖然沒有踏遍山河的雄心壯誌,卻也不想一輩子待在村裏,外頭什麽樣都沒見過,以前父親說過等存錢就帶她坐船南下,欣賞名山勝水,卻終究沒有實現。


    如今,如今……她忽地又在他身邊坐下,一臉堅決道:「隻要你上任的地方有書院,我就跟你一塊兒走。」


    當她說出「我跟你一塊兒走」的時候,他的心激昂地在胸腔內撞擊,整個人都熱了起來,如同聽到科考上榜時的歡欣與激動。


    胸口一股力量不停鼓動,似要破殼而出的雛鳥,他不假思索地坐起身,聽從內心的渴望,緊握住她的手。


    「好,一起走。」


    兩人熱切地望著彼此,雙手緊握,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狂熱與歡喜,不過就在幾刹那的時間,理智一下回到兩人腦袋。咦,他們在幹什麽,為什麽手牽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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