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裏,穆子訓身子一向很好,她嫁給他這麽多年,除了偶爾吃錯東西鬧鬧肚子,他就沒生過別的病。


    像這樣發著高熱,躺在床上起不來的情景,還是頭一遭,莫說她嚇壞了,姚氏也嚇壞了。


    她的訓兒可是穆家的獨苗呀!


    「都怨我,前日他一身濕回來後,我都聽見他咳嗦了,卻沒有給他熬薑湯喝,他一定是救齊盛時受了寒,才燒起來的。」槿嫿自責地道。


    「這怎麽能怨你呢!訓兒這麽大的人了,自己還不知道要保重自己嘛!」姚氏走上前來摸了摸穆子訓的額頭,見燙得厲害,心裏也很是不安,可見槿嫿都要哭了,不好再說些不吉利的話嚇她,溫聲道,「你別擔心,訓兒的身子一向很好,等大夫來了,吃了藥,這燒一定很快就退的。」


    「嗯……」槿嫿忍著淚點了點頭。


    小梅的腳程倒快,半個時辰後,便把大夫請到家裏來了。


    大夫診了脈,問了緣由,道是穆子訓近來勞累又兼寒邪入肺,才致病勢有些凶急,此番好後,也得吃藥好生調養,才不致落下病根。


    槿嫿聽到大夫說穆子訓「近日勞累」,想是讀書讀出來的,直後悔自己隻想著他勤奮苦讀是好事,從沒勸他好生休息,愈發覺得自己這個娘子做得不稱職。


    大夫給穆子訓紮了兩針,開了藥方。


    槿嫿付了診費,又讓小梅拿著藥方去抓藥。到了日曬三竿時,那藥才熬好了。


    槿嫿端了藥喂穆子訓,穆子訓全身發燙,兩頰通紅,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好像連人都認不出了,灌了老半天隻喝下了半碗藥。


    姚氏見他連藥都喝得那般辛苦,眼淚驀然滾落。


    槿嫿發覺之前比她鎮定的婆婆如今急了起來,反而沒有那麽慌了。


    一個家裏出了事,若人人都亂了陣腳,情況隻會更糟。


    槿嫿喂完穆子訓後,扶著他躺下,拿了塊冷帕子敷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時,張夫人帶著學謹還有阿來一塊來了。


    了解了情況後,張夫人皺眉不語。


    張學謹擰緊了眉毛,歎著氣道:「再過五天,就要科考了,訓哥這時病了,萬一……」


    張學謹說到這,發現他娘在給他眨眼,不敢再往下說了。


    姚氏和槿嫿聽到張學謹這麽說,心裏更痛:她們豈會不知道穆子訓有多重視這次考試,他幾乎是拿了命去讀書。若趕不上這次考試,就得再等上一兩年……


    一兩年不是等不起,但他付出了那麽多精力和心血,就為了這麽一場考試,最後卻錯過了,那種無奈與遺憾絕對是錐心的。


    送走了張夫人幾個後,槿嫿和姚氏相顧隻是默默歎息:如今,她們也不敢指望別的,隻要穆子訓能快些好起來,她們就覺萬事大吉了。


    大概到了午後,穆子訓的燒終於退了。


    他整個人清醒了許多,還喝得下稀粥。


    大家心裏都鬆了一口氣。


    穆子訓見槿嫿幾個都圍著他看,有氣無力地笑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們放心,我明兒一準好了。」


    「相公,你現在覺得怎麽樣?呼吸時還難受嗎?」槿嫿道。


    穆子訓提起一口氣,又慢慢地往外吐著:「好多了,娘子別擔心了。」


    「訓兒,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娘給你做?」姚氏半彎著身子道。


    「沒有……」穆子訓搖了下頭,又道,「我想看書。」


    這種時候還看什麽書?


    槿嫿輕拍了下穆子訓的肩膀道:「好了再看,不急的。」


    穆子訓望向了他的書桌和他桌麵上的書道:「娘子,你替我把那本《論語》拿過來。」


    「你還病著呢……」


    槿嫿忍不住在心裏埋怨穆子訓不聽勸。


    「我不看,我就是想摸一摸,把書放在床頭,我躺在床上也安心。」穆子訓道。


    槿嫿覺得他這句說得也像胡話,但他都這麽說了,她豈能不順著他?


    她走到書桌前取了《論語》,放到了穆子訓手裏。


    穆子訓摸了摸《論語》,一臉滿足地抱著《論語》又躺下睡了。


    姚氏見他睡了,把槿嫿叫到了一旁,擔憂地道:「我怎覺訓兒還是很不對勁?」


    槿嫿看了眼姚氏,欲言又止。


    姚氏急道:「什麽時候了?有話你直說?」


    「雖說相公主要是因為那日跳水救了齊盛,才染了寒邪的,但我心裏總覺害怕。」


    「你害怕什麽?」


    「婆婆忘了初一那日的事嗎?我那天就心神不寧的,右眼跳得厲害……」槿嫿道。


    她素日裏並不是個信神信鬼的人,可這會子,她卻有幾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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