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鑰匙開門進去,一眼就看到那個男人側躺在沙發上睡覺。


    因為沙發不夠大,他的長腿垂在地板上,手邊還放著筆記本電腦。聽汪小四提起過,汪二哥是做軟件設計的,工作很自由,收入也很優渥。


    這樣一個男人啊……


    許蔚藍偷偷蹲了下來,細細看他完美的側麵——長得引人嫉妒就算了,頭腦還這麽聰明,雖然聽說性格不是很好,但總體而言,還算一個很優質的對象,是吧?


    後麵那個問句,她也不知道在問誰。


    不過,他結婚了,這是個致命的缺點。她嚴肅認真地想,思緒卻又亂跳,開始猜測,他太太是怎樣的人……


    也許和他一樣,長得很好看,尤其那雙眼睛,就像他的一樣,如墨玉一般漆黑深邃,光是凝神看著就讓人沉醉……


    咦?等等!他怎麽張開眼睛了?


    許蔚藍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他卻像沒有睡醒一般,神色迷迷糊糊的,看清是她,微微翹起唇角,長臂一伸,拉近她。


    “蔚藍,妳回來了?”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汪二哥好看的麵孔在眼前不停放大,越放越大……


    啪!腦袋裏有根弦斷了。


    她被吻了。


    事後,因為汪二哥沒有說抱歉,她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隻好把那個吻當成意外處理。


    不然她還能期待什麽?


    說也奇怪,她以前和汪二哥很不熟不是嗎?怎麽最近老是注意他?尤其自從他侵入她的私人地盤後,她更像驚弓之鳥一樣。


    她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速度可以這麽快!


    呃,等等,她在想什麽?


    半夜不知怎的突然醒來,許蔚藍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一直被幾天前那個突然的吻困擾著。啊!再這麽下去,她的腦袋會爆炸的!


    她起身,決定為自己倒一杯牛奶助眠。


    從廚房出來,她看到陽台的躺椅上躺著一個人。


    不是吧!都半夜三、四點了,汪二哥還沒有睡?


    她走過去。


    他躺在躺椅上,這回還好,他沒有睡著,眼神清醒地看著天空,身上是一貫的白t恤和牛仔褲,臉色寧靜。


    今晚的夜色很好,滿天星鬥,一輪圓月。


    他在想什麽?許蔚藍偷偷地揣測——同住這段時間以來,她都快變成小偷了,老是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偷看他,偷偷揣測他的想法,偷吻……嗯,被他偷吻,雖然隻是意外。


    這種時候,要不要上去問一下呢?他隻是今晚睡不著,還是每天晚上都賴在這裏,然後白天在家睡覺?


    “咳咳!”沒等她想出答案,她被牛奶嗆到了。


    汪雲桓回過頭來,摘下耳朵裏的耳機。


    原來他在聽歌啊,難怪沒有察覺她的靠近。


    “妳怎麽還不睡?”他先開口問了。


    咦,這話該她問吧?“我、我忽然醒了,所以起來倒杯牛奶。”


    “我吵到妳了?”


    “沒有沒有。”她擺手,被他專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呢?怎麽不睡?”


    他嘴角牽出微笑,“夜色很好,我在聽歌。”


    咦?許蔚藍詫異是這種答案,好像跟問題不是很有關聯,而且,不知道汪二哥有沒有察覺,他口氣有那麽一點點落寞……


    許蔚藍克製自己別去想這個和她無關的問題。“什麽歌?”


    他望著她,“妳要聽嗎?”


    可以嗎?她用眼神詢問,看到他取下其中一隻耳機遞給她,她隻好從客廳邁到陽台,坐在躺椅旁的小凳子上。


    兩人挨得很近,輕易就能感覺他身上散發的熱力。她還穿著睡衣。


    她拿起耳機放入耳朵裏,女歌手的聲音帶點淡淡的哀愁。


    “可是親愛的,你怎麽不在我身邊,我們有多少時間能浪費,電話再甜美,傳真再安慰,也不足以應付不能擁抱你的遙遠……”


    原來汪二哥在思念他的太太啊。


    許蔚藍臉色平靜,心裏卻泛起酸澀的疼,想不到汪二哥是這麽癡情的人。


    可惜啊可惜!


    她失神地看著無垠的夜空,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麽。


    沒有察覺到身邊那個男人,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的側影,也近乎失神。


    後來,她睡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抱起她,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上。


    她甚至夢到有人指尖溫柔地幫她理順了頭發,欸,好罪惡,那個人可是有太太的汪二哥!


    經過一個月偷偷摸摸的觀察,許蔚藍終於確定——汪二哥每天晚上都沒有睡,他幾乎都在陽台的躺椅上度過,到白天她上班後,他才會因為倦極而睡上片刻。


    就算是再思念他的太太,這樣下去,鐵人也吃不消吧?


    她覺得心裏有些悶悶的,但又不想和語秋傾訴,誰讓這個好友上回竟然給她那種建議?


    不過,汪二哥的太太到底要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治什麽病要治這麽久?


    她拿起電話,猶豫後又放下。如此反複幾次後,她撥了那組號碼。


    “哈囉,蔚藍?”男人爽朗的聲音背後,還有小嬰兒的哭聲當配樂。


    “你家寶貝在哭?”


    “沒關係,有他媽媽和爺爺奶奶照顧。”


    汪小四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的樣子。許蔚藍有些不平,就知道自己開心,都不知道抽時間關心一下他二哥!


    不過,她將這話壓在心底,開始和他閑聊,多數話題繞著那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家夥轉。


    “還有事嗎?”汪雲昶不露聲色地問。


    她期期艾艾的啟唇,“那個……嗯,是關於你二哥。”


    “他麻煩到妳了嗎?”汪雲昶很驚訝,“要是這樣妳就說,我立刻告訴我大哥,讓他把人領回去,反正大哥家裏地方寬敞,塞下他一個應該……”


    “不是啦!”自己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講!許蔚藍沒好氣地打斷他,“我是想說,你們不知道汪二哥每天晚上都不睡覺的嗎?”


    “是啊,”汪雲昶相當無所謂的語氣,“自從我二嫂去世之後他就一直這樣了……”


    “去世?!”怎麽和汪二哥講的不一樣?


    “怎麽?這有什麽好驚訝的?”


    “可是、可是汪二哥說他太太隻是去治病了。”


    “是啊,但是沒有治好,就死了嘛。”他還是很無所謂的口氣。


    “那……汪二哥不知道嗎?”


    汪雲昶歎氣,“他知道,隻是一直不願意相信而已。妳怎麽忽然問這個?”話鋒一轉,矛頭對著她。


    “沒,我隻是看他每晚都不睡覺……”


    “擔心了?”他調侃她。


    擔心個頭!她很想這麽凶回去,可是說不出違心之論,好吧,她就是擔心了!


    知道他太太去世,而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隻是去治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治得好,她感覺自己的心著了地。


    和汪雲昶又閑哈啦一陣,她放下電話,咬了咬下唇。真是的,人家太太過世了,自己幹嘛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一直想要笑啊?


    “你幹嘛要咒蔚藍死?”汪雲昶這邊,他妻子好奇地問。


    他逗弄著懷裏的小嬰兒,“難道像二哥那個笨蛋一樣,告訴蔚藍他太太是去治病,不知道什麽回來?除了嚇退人,一輩子都不會有進展好不好?”


    必要時,該狠就要狠。


    從“太太去治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的有婦之夫,變成“太太已經過世”的單身漢,汪二哥在她心裏的地位悄悄發生了變化。


    很實質的變化,從不能肖想到可以肖想。


    許蔚藍在廚房,很愉快地哼著歌,準備晚餐。


    她舉著刀,準備把眼前那條魚解體——


    “蔚藍!”


    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她手裏的刀被人倏地搶走,耳邊還回蕩著讓人膽戰心驚的巨大吼聲。


    汪雲桓神色驚惶地看著她,將那把刀丟得遠遠的,不待她說什麽,他拉過她反複檢查。


    “汪二哥,你……怎麽了?”她愣住了。


    說要去公司談事會晚點回來的汪二哥,回來得意外的早,她原本以為他會在她煮好晚餐後才回來。


    但是,他臉色怎麽那麽奇怪?好像很恐懼一樣。


    “妳、妳在幹什麽?”汪雲桓瞪著砧板上那條魚。


    許蔚藍咧唇而笑,汪二哥還沒有注意到他正拉著她的手呢。她悄悄掙脫開,“我在做晚餐,你是不是很喜歡吃西紅柿魚和三杯雞?我買了食材回來煮。”


    西紅柿魚?三杯雞?她隻是要煮晚餐?


    對,他忘記了,她已經完成手術,曆史不會再重演,他實在不必這麽緊張。


    “妳!”為什麽突然要煮給他吃?她、她……


    “哎呀,我還想說做西紅柿魚和三杯雞給你吃呢!”


    “好吧,那你一定要在外麵等我喔!我出來要是看不到你,就罰你……嗯,罰你睡三天地板好了!”


    “我愛你,老公!”


    “在外麵等我出來喔!很快的!”


    言猶在耳,汪雲桓閉了閉眼,張開後,柔聲問:“為什麽要煮這個?”


    “你不喜歡?”許蔚藍被他問得一怔。


    他不喜歡?他卻被她的回答弄得一怔,心裏竄起小小的希望火花,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嗎?因為他喜歡,所以她想做給他吃?


    “妳是說……”


    “上回你請我吃了這兩道菜,我想回請你嘛。”


    她微笑,卻意外地看到他剛剛好像有點愉悅光芒的臉龐又黯淡了去。


    “是嗎?”他抿了下唇,“我……很期待,麻煩妳了。”


    隻是要回報,並不是他希望的那樣。他退到廚房門邊,仍舊有些不放心地站在她附近守護著。


    “汪二哥……”


    “嗯?”


    她原本垂著的眼眸快速瞥了他一下,“那個,你太太……不會回來了是嗎?”


    他沒回答,隻是看著她的側臉。


    “我今天打了電話給汪小四,嗯,對不起,隻是順便問了下,因為看到你每天晚上都不睡覺,那個,汪小四說,你太太已經過世了,對不起,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說……”


    唉!越說越亂。她有些挫敗地抬頭看著他,卻看到他臉上又綻放出剛才那種有點愉悅的光芒。


    “那個,”她繼續說:“我是想說,節哀……啊,不,是人死不能複生,你這樣天天不睡覺下去不行的。而且,嗯,天涯何處無芳草……”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天涯何處無芳草?”他重複了下這句話,像是在揣摩她的意思。


    “汪二哥,嗯,汪雲桓,你你你……”


    原本是想,改口不叫他“汪二哥”之後,或許比較有勇氣問他,要不要和她交往試試看,可是,他神色平靜地站在廚房門口,她不知如何問出口,隻好轉頭,撿起菜刀,繼續和那條魚奮鬥。


    有些氣悶。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背脊敏銳地感覺有人靠近。他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的時候,切魚的動作停止了。


    “妳說得對,蔚藍,天涯何處無芳草。所以,妳要不要和我交往試試看?”


    許蔚藍咬著唇,明明想笑的,但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她點頭,再點頭,很用力很用力地點頭。她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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