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那兩匹布都不錯,去多買幾匹,回頭給家裏姑娘們做衣裳。」貴夫人吩咐跟前的小侍女,不大一會功夫都已經選了四五樣了,這架勢是要把鋪子給搬空。


    孫掌櫃見來了大主顧,樂嗬嗬的給扯布去了。沈令菡這才仔細打量這夫人兩眼,觀其穿戴,雖是簡單的家常衣裳,但用料,花樣款式,繡工,都極為考究,一針一線都不是尋常鋪子裏的水準,一看就是士族高門裏頭的婦人。


    當然,士族高門也是分著三六九等的,比如談家的婦人,穿戴舉止已算上乘,在沒見過世麵的小老百姓眼裏,那就是高門貴婦的模樣,可跟眼前這位一比,就又差著一層身份了。


    沈先生走前一天好像跟她提過一句,那日她歸家,正遇見家裏有客,來人是個言行舉止都很講究的男子,後來她好奇詢問此人身份,她爹說是琅琊王府的人。


    除了為什麽離家這事以外,沈先生一般對她有問必答,經常會給她講講時局民生,隻不過她聽的很隨心所欲,能不能擠進她的小腦袋瓜,全憑天意。


    琅琊王這般天之驕子,跟她這種隻求吃飽喝足天下太平的小丫頭八竿子打不著,聽了也白聽,故而並沒有心思關注,隻隱約記得他是近日才來的封地。


    照這麽推斷,那這位貴婦人就很可能是琅琊王府裏的,隻是他們這般身份,沒事跑來平頭百姓的小布料鋪子做甚,這裏頭的布,也就隻配給府裏丫頭們用吧。


    而且看樣子府上人口還不少,一跑神的功夫,她都搬了一馬車了。


    「夫人您先等一等。」沈令菡往櫃前一站,歉然道,「您看中我們鋪子裏的布固然是好,可小本買賣存貨有限,好多是別家定好的,您看這樣行不,若府上不著急用,等貨足了我們親自給您送到府上,可使得?」


    孫掌櫃做生意好抓大放小,遇上這麽個大手筆的,老毛病又來了,先緊著給她,後麵的再說,又是店裏沒貨讓其他人多等兩日的把戲。


    沈令菡不好直說他吃虧不長記性,隻好先跟夫人解釋。


    貴夫人了然的點點頭,「是我想的不周了,既如此,我就先拿兩匹,剩下的我先付了錢,回頭你們送過去也罷。」


    可以說是相當善解人意了,沈令菡感激的笑笑,「謝夫人體諒。」


    「你不用謝我。」貴夫人扶著小侍女的手往外走,「我是看你辦事明白,人也機靈討喜,打心眼裏喜歡,若是用著好,往後會常來的。」


    她對著沈令菡展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笑的人心裏怪沒底的。


    貴夫人走後,閉坊的時辰也快到了,沈令菡沒有多待,趕著天黑變冷前往家走。


    她平日跟爹娘住在何家老宅那邊,遠在城郊,也不是故意住的那樣遠,主要是她爹要教城裏的小娃娃念書,書堂就在那邊,她爹又喜清淨,願意鄉野裏待著。


    何家的老宅旁邊另搭了幾間小屋,就是他們的家,小屋遠遠看著就跟周遭不一樣,很有她爹的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木質的外門兩旁是兩排藩籬,幾株還在越冬的花枝孤零零的,是她爹親手栽種的。


    在沈先生嘴裏,這叫意境,在何東家嘴裏,這就叫白占地方。


    沈令菡在爹娘跟前一向遵循兩麵派的原則,既讚同爹的眼光,也認為娘說的有理,不過眼下嘛,她隻覺得這場麵荒涼,越瞧越冷。


    小木門前堆著一捆柴火,她抱著進了小院,沒著急點火,而是進了沈先生的小書房。


    裏頭是沈先生走之前的老樣子,木架子上的書擺的整整齊齊,筆墨紙硯都在原處沒動,她過去坐在他爹的書案前,拿袖子擦了擦表麵的浮灰,打開案前的一本書,裏頭夾著一封書信。


    是沈先生臨走留下的隻言片語:爹娘遠走雲遊,赴友人之約,歸期不定,安好勿念。


    她已經反複看了好幾遍,並沒有多看出三兩朵花來,依舊對友人二字感到疑惑,她竟是從來沒好奇過沈先生來琅琊郡之前的生活,隻知道是她娘救了一個落魄書生,仿佛就認定了這是他爹人生的開始。


    她趴在桌上支棱著小下巴歎氣,沈先生有名這事她是知道些的,不過僅限於在琅琊郡。沈先生其人集美貌才學於一身,總能讓人不自覺生出讚美之心,譬如當年前任內史在的時候,就對沈先生敬仰有加,甚至還把自家郎君交給他教管,如此一來二去的,郡中但凡家裏有些條件的,都願意把小娃娃送來念書。


    卻如何也沒想到,遠在洛陽城的貴人們竟都知道沈先生這號人,還主動上門來求,難道是他爹視金錢名譽如糞土,不肯與達官顯貴為伍,所以才離家出走的?


    不過單單因為躲琅琊王,恐怕不足以說動他的秀秀丟下閨女跟著跑,那就說明還是有事。


    想不通就不想了,她把書信原封不動的放好,去廚房燒了一壺熱水,就著冷掉的餅湊合了一頓,然後懶得燒火盆,直接鑽了冷被窩,一宿冷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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