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青曄恨恨,「修齊,你看他那個德行,居然還是侯府世子。一個賣香燭的商賈,什麽時候也能與你我相提並論,我簡直恥之與其為伍。」


    「世道如此,廣澤你又能如何?」燕旭歎息。


    梅青曉收回目光,看向低頭站在一旁的葉訇。少年太過沉默,沉默到讓人感覺不到他的七情六欲。他仿佛永遠都是這樣,與世間格格不入。


    此時的他,像個沒有知覺的木頭人。以後的他,則是燕旭手中沒有感情的利劍。


    她想,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對自己敞開心扉。


    梅青曄轉過身來,問:「阿瑾,你還好嗎?」


    「我無事,葉訇身上可能有傷,我們送他回去吧。」


    葉訇抬頭,「不……不用,不用勞煩……」


    「過朋友家門而不入,視為失禮。」


    妹妹說的理,都是對的。


    梅青曄忙回,「沒錯。」


    燕旭若有所思,看向梅青曉。


    她不避他的目光,道:「燕世子看我作什麽,可是我哪句話說得不妥?」


    「大姑娘所言極是,我隻是在想自己與葉訇亦能算是朋友,理應前去拜訪。方才我是路過,原是去拜訪另一位朋友。如此,備下禮物恰是相宜。」


    倒是趕巧。


    梅青曄摸摸鼻子,「我們碰巧而已,並未準備禮物。」


    「兄長,我們也有。」


    梅青曉命人將黑、灰、青三色的粗布各取一匹作為上門的禮物,梅青曄誇讚不已,還是妹妹麵麵俱到,這般倒是不失禮。


    他看著下人手裏捧著的粗布,暗道幸好,偏他們今日順路帶了麵料。卻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細想又並無什麽不當。


    葉訇沒讓武略相扶,低著頭帶路。


    一行人進了香樟弄,弄子裏的人幾時見過梅青曄燕旭這樣的世家公子,更別說像梅青曉這樣的大家閨秀。


    葉家的門口,半大小子衝了出來,懷裏抱著什麽東西。他跑得急,一個不留神和走在最前麵的梅青曄撞在一起,他懷裏的點心灑了一地。


    梅青曄認出那些點心,一把將他提住。


    他哇哇亂叫,「娘,娘,快救我!」


    李氏聽到聲音拿著一個棍子出來,「誰?誰敢動我的兒子?」


    看到提著自家兒子的梅青曄,她一愣。


    梅青曉認出她,也認出兄長提著的那個少年。李氏這個人最最可惡,貪念深重恨不得吸幹葉訇身上的血,還生了一顆劇毒的心。她拚命刮剝著葉訇帶來的好處,卻又在背後拚命詆毀他的名聲,罵他是奴才秧子。


    她記得葉訇還沒離開麓京的時候,沒少被他們母子算計。他們仗著和他的血親,堂而皇之住進王府。葉訇越是沉默越是不計較,他們就越發的變本加厲。


    尤其是這個葉賀,簡直是敗類。宮裏賞給葉訇的那些女人,他可沒少染指,王府被他們母子弄得烏煙瘴氣。


    世人都道葉訇看重這對母子,對自己的親人太過縱容。


    她做鬼時曾不止一次替葉訇著急,他明明知道一切,為什麽縱容他們?後來他請旨出京,不要命地征戰四方,她頓時就明白了。


    他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又怎麽會在意無關之人的算計。


    高瘦的少年彎腰去撿那些點心,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麵的灰塵。點心的樣子有些慘不忍睹,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去掉沾到的髒物,說不出的珍惜。


    「都髒了,別撿了。」她說。


    他抬頭,琥珀色的眸中滿是愧疚。


    一些點心而已,她不需要他的愧疚。她鼻子微微有些發酸,特別看不得他這般模樣。她寧願他是日後那個冷心冷麵的殺神,也不願他活得如此卑微。


    「阿瑾說得對,髒成這個樣子就別要了。」梅青曄跟著道。


    他輕輕搖頭,「還能吃的。」


    梅青曉看著他把點心全部撿完,用衣擺仔細兜著。那般模樣像是對待什麽珍寶一般,直叫她越發的心疼他,暗下決心以後要更加對他好。


    李氏眼下反應過來,這幾人中怕是有葉訇攀上的梅家大公子。她拚命討好,「幾位貴人,我家賀兒和他堂哥平日裏最是親近。但凡是有好吃的,他堂總想著他。貴人們有所不知,我家賀兒可聰明了……」


    「這人你認識嗎?」梅青曄提著葉賀問葉訇,這小子的樣子可不像聰明的,婦人明顯是睜眼說瞎話。


    葉訇點頭,「他是我的堂弟。」


    梅青曄鬆開葉賀,既是葉訇的堂弟,便沒有追究的必要。


    李氏一拉過兒子,葉賀嚇得躲在她的身後。她滿臉堆笑,「賀兒別怕,這些貴人是你堂哥認識的。你這麽聰明,貴人肯定喜歡。要我說葉訇就是個木頭,不愛講話又不怎麽機靈,哪裏有我家賀兒靈醒。你們連葉訇都要,不如把我家賀兒也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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