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太平天下?祖母有多久沒有出過京,沒有去看一看天下百姓是如何的民不聊生?」


    梅老夫人跌坐在太師椅上,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自己的孫女。「阿瑾,女子不議國事,你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梅青曉的眼中滿是淚水,她多想告訴祖母,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這天下遲早要亡,不要再做什麽母儀天下興盛家族的美夢。


    然而她一個字都不可能說出口,她的心裏悲涼一片,說不出的難受。


    「祖母,您真的疼我嗎?」


    「阿瑾,祖母當然疼你。你好好聽話,祖母不會害你的。」


    「祖母,那您告訴我,生死關頭我應該如何選擇?」


    梅老夫人把心一橫,一拍桌子。「阿瑾,祖母不能看到你一頭鑽進去,不能看著你一錯再錯。你給我跪到祠堂去好好反醒!」


    梅青曉沒有反抗,規矩起身行禮後如木偶般去祠堂。


    在她走後,梅老夫人身體一軟,癱靠在椅背上。外麵的婆子走進來,輕輕替她捏著肩。


    「細娘,你說這孩子到底是怎麽了?前兩天都還好好的,難道她也要和珍兒一樣走上一條不歸路?」


    叫細娘的婆子是梅老夫人的心腹,亦是她的陪嫁大丫頭,人稱關嬤嬤。


    關嬤嬤回道:「老夫人,大姑娘向來知禮,行事最有分寸。她隻是一時困惑,想開了就好了。依奴婢看,她再是亂了心,也不可能忘了規矩。」


    梅老夫人疲憊地閉上眼睛,低喃:「但願如此,我真怕……真怕她和珍兒一樣……」


    梅家的祠堂內,供奉著梅氏的列祖列宗們。那一個個耳熟能詳流傳至今的名字,見證了梅氏兩百多年的清貴。


    被罰跪祠堂,梅青曉還是頭一遭。她自小規矩學得好,嚴於律己極少犯錯。她跪在地上,視線落在最角落的那尊牌位上麵。


    牌位供奉的是她的姑姑,梅氏玉珠。關於這位姑姑,祖母和父親很少提及,她隻知姑姑在雲英未嫁之齡病故。


    想來或許這位姑姑的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才會年紀輕輕病故。祖母和父親定是太過傷心,不願提及姑姑的事。


    兄長生得像父親,阿瑜長得更似母親多一些。她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她曾聽人說過,自己長得很像這位去世的姑姑。


    同是梅家的姑娘,命運卻是殊途同歸。


    未曾謀麵的姑姑早早病逝,阿瑜沒有活過十三歲。而她,亦是死在二十歲那年。前世裏,梅家的姑娘都不得善終,沒有一個活到成親。


    列祖列宗真有靈,難道真的願意看到這一切嗎?


    一個時辰後,關嬤嬤替祖母來問她,可知錯?她回答,不知錯在何處。


    關嬤嬤走後,兄長和阿瑜都來看過她,他們隻能在祠堂外麵。梅青曄很是納悶,他想不通大妹妹為何會犯錯以至於罰跪祠堂。


    「阿瑾,你就和祖母服個軟,她平日最疼你。」


    「兄長,我沒有錯。」


    梅青曄撓頭,阿瑾說沒有錯,大抵應該是沒有錯的。「阿瑾,兄長相信你沒有錯。要不你先和祖母認個錯,日後再慢慢解釋。」


    她輕輕搖頭,「兄長,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妥協,有些事情也不值得堅持。但是這件事情,我會堅持不會妥協。」


    梅青曄被她繞得暈,什麽堅持妥協。他是不敢去向梅老夫人說情的,隻能去找虞氏。虞氏對大女兒的事情,向來插不上手,更不能置喙婆婆的話。


    虞氏愛莫能助,很是無奈。


    又過一個時辰,關嬤嬤又來問話,梅青曉的回答未變。


    此後每隔一個時辰,關嬤嬤都會來問話,她的答案依舊是同一個。她不知錯在何處,亦不知如何悔改。


    她多想告訴祖母,她曾經是如何堅守那些規矩風骨,為此無懼生死無悔無怨。死過一次的人,如果連對錯都未能看清,豈不是白活一次。


    眼見著日頭西斜烏金西沉,夜幕在不知不覺中降臨。外麵已是漆黑一片,祠堂裏的燭火通明如晝。


    她跪著的姿勢似乎沒有變過,筆直而虔誠。


    關嬤嬤歎著氣,再一次無功而返。大姑娘這性子與老夫人還真是像,同樣的認死理。老夫人明明心疼大姑娘,偏要硬著心腸罰大姑娘。大姑娘明明知道隻要服一句軟,這事就能過去,卻死咬著不鬆口。


    夜漸深,梅府各院的主子們都沒有睡意。


    梅青曄煩躁地在光曄院走來走去,怎麽也打聽不到阿瑾到底犯了什麽錯。他百思不得其解,阿瑾那麽一個守規矩的人,能犯什麽事讓祖母如此處罰。


    梅青晚也沒有睡,一直念叨著阿姐肯定餓了。她偷偷送了好幾次點心到祠堂,卻發現阿姐一塊也沒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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