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聲聲為她好的祖母,就是這樣罔顧她的意願。她連太子妃都不想當,更何況這勞什麽子側妃。


    「祖母,梅家的名聲和我的性命,孰輕孰重?」


    「你這是在威脅我?我告訴你,你一日是我梅家的姑娘,我就不能容你壞了梅家的體麵和名聲。女子在世,名聲重於性命,你焉能不知?」


    她怎麽會不知,正是因為將這樣的念頭刻進骨血裏,前世她才會一頭撞死在梅家的氣節柱下。重活一世,她已大徹大悟。


    倘若能不顧名聲,不顧世俗的看法,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今生她願拋下禁錮自己的一切,她倒要看看能不能活出另一番天地來。


    「祖母若嫌我丟梅家的臉,大可將我遂出梅家,我沒有怨尤。」


    梅老夫身子一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外孫女,怎麽會執拗成這樣。如此固執不顧一切,果真是珍兒的孩子。


    她已經失去珍兒,萬不能再讓這個孩子重複她母親的老路。


    把心一橫,道:「不可能,你是我梅家的孩子,生死都不能改變!」


    「如果我不願意呢?」


    「此事由不得你。婚姻之事本就是長輩做主,你一個姑娘家安心待嫁便是。我看你最近心緒浮動,得好好修養身心。從今日起,你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裏,沒什麽事就別出去了。」


    這是要將她軟禁,直至她出嫁為止。


    她心下一片淒涼,等到無人時低低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滾落。她的人生,真可笑啊。可笑前世她居然什麽都沒看明白,就那樣稀裏糊塗地撞了梅家的氣節柱。


    死過一回,才能將這一切看透,何其可悲。


    一夜燈火闌珊,梅家上下被虞氏敲打過,誰也不敢議論外麵的事情。麓京上下流言傳來傳去,越發顯得撲朔迷離真假難辨。


    梅府大門緊閉,謝絕所有人。


    梅青晚乖巧地陪著阿姐,手裏拿著一個花繃子在繡帕子。那日宋夫人第一次上門求娶時,虞氏就將她禁足在自己的院中,勒令府中下人不許對她透露半個字。


    是以,她並不知家中前幾日發生的事情。


    「阿姐,母親今日進宮,為何連你都不帶?」


    梅青曉臉色平靜,已不見昨日的悲淒。她手上做的一件黑色男子外衣,凝思以為是給大公子做的,倒也沒有多想。


    靜心卻是知道,姑娘手裏的衣服是給葉公子做的。她心裏說不出的複雜,始終想不明白姑娘為何會相中葉公子。


    葉公子長相出眾,倒是沒得挑。隻是那出身……說句難聽的話,姑娘再不是梅家的親姑娘,也老夫人和夫人親手養大的,和親生的女兒沒什麽分別。再加上和大公子二姑娘的情分在,就算是嫁不成世家的嫡子長孫,也不可能嫁給葉公子這樣的人。


    姑娘到底怎麽想的?


    「許是皇後娘娘有事要和母親商議。」梅青曉輕描淡寫地回著,心裏卻知母親進宮為哪般。


    天未亮時,虞氏和虞夫人一起進宮。


    京中風言風語,自是傳到宮中。虞皇後召見虞氏和虞夫人,問的當然是梅青曉的身世。事到如今,虞氏不敢隱瞞,如實全盤托出。


    虞皇後極為震怒,當場摔碎一隻杯子。


    屏退宮人後,三人私下不知說了什麽,外人無從得知。虞氏出宮裏臉色並不算好看,一路沉默回到梅府,直接去了梅老夫人的院子。


    沒過多時,宮裏就傳出指婚的懿旨。虞家的大姑娘被賜婚給太子殿下,一時之間前往虞國公府賀喜的人絡繹不絕。


    與此同時,還有一件大事發生。


    梁國突然多了一位皇子,比太子小一歲。陛下已將其認回,封為壽王。聽說壽王殿下是陛下與一民間女子所生,生母低賤。


    陛下子嗣不豐,宮中除了太子外並無其他的皇子,且近十幾年來,後宮妃嬪都無一人傳出有身孕。


    梅青曉想著,陛下定是丹藥吃多了,傷了身體的根本。


    她被禁了足,除去知曉閣的人,府裏的人似乎都不知道。除了她不能出去,並不妨礙阿瑜來看她。


    阿瑜已知她的身世,言語間小心翼翼。


    親生的和不是親生的,始終還是有區別。母親對阿瑜愛護之心細微周到,不願世間半點汙濁髒了阿瑜的耳朵。


    如果她長在親娘膝下……


    「嘶。」


    一個晃神,針尖紮進指頭裏,小小的血珠冒出來。她盯著那深紅的小小血珠,眼眶漸漸濕潤。


    「姑娘。」靜心驚呼著,找來幹淨的帕子替她擦拭,「您去歇歇吧,別做了。您這個樣子,奴婢瞧著心裏好難受。」


    梅家的大姑娘,清雅端莊。從來都是高冷自持,從容大體。這樣沉鬱的姑娘,靜心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姑娘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姑娘為何認準了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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