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慎,你太瘦了。以後要記得多吃一點,長壯實一點。」


    「好。」他回著,隱約有些失落。「太晚了,你歇著吧。」


    「嗯。」她還在絞著手,咬著唇。說不出來的不舍,隻盼著能早點嫁他為妻,好和他日夜長相廝守再不分離。


    他高瘦的身體一轉過去,她差點羞惱跺腳。


    姑娘家要矜持,她已經大膽至此,為什麽他絲毫不解風情。咬著唇心念一動,素手已將他的衣袖拉住。


    「阿慎,今日我不小心咬到了嘴,你幫我看看,有沒有破?」


    習武之人夜視極好,葉訇本就天賦高於常人,夜間視物更是清晰如白晝一般。少女美目含羞,蔥白的手指揪著他的衣袖。那眼神如春水般盈盈瀲灩,唇像泛著水光的花瓣般潤澤誘人。


    隻一眼,他就立馬別開。


    「沒有破。」


    她心下暗嗔,「你仔細看看。」


    瑩白如玉的小臉仰著,湊近他的下頜。冷梅的幽香襲來,他眼神猛地一暗,不知名的洶湧在心間奔流,目光緊緊箍鎖著那一抹豔色。


    「真沒有嗎?」她吐氣如蘭。


    他喉結滾動,「確實沒有。」


    「明明就有的,我真的咬到了,現在還有些疼。阿慎,你幫我吹一吹,你吹一吹我就不疼了。」


    恰似一道驚雷響在他的心間,他拚命克製著自己的悸動。那花瓣散發著致命的幽香,誘使著他不顧一切地去采擷。


    她緊張著,手心裏全是汗。


    須臾間,她委屈起來。她是愛慕他,願意為他做盡一切荒唐之事。然而她自小習四書五經,是書香裏熏陶出來的大家閨秀。


    縱使她死過一回,甘願為他拋卻一切世俗禮教。但是她不願被他看輕,一腔愛意得不到他的回應。


    「阿慎,你再不吹,我就不理你了。」


    「我……」


    少年自我掙紮,終是心頭的渴望戰勝一切的理智冷靜。仿佛是一陣風吹過,他傾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一抹淡淡的竹香殘存她的唇角。


    阿慎定然是害羞了,她想。


    慢慢摸上自己的嘴角,回味著剛才的蜻蜓點水。許久過後她羞赧地坐到床邊,抱起那件還未做完的衣服,埋首在其中甜蜜地笑起來。


    笑著笑著,笑容慢慢隱去。


    這一世許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樣,今時不同於那時。他不是破城的北大王葉訇,她隻是他的阿慎,陛下從民間尋回的皇子。


    他們的親事會順利嗎?


    一夜輾轉糾結,天微亮時竹賢院裏的婆子來通報。說是宮中來了旨意,皇後娘娘要見她。她望著鏡子裏鮮亮的少女,輕輕扯了一下嘴角。


    陪同她一起進宮的是虞氏,母女二人經由身世一事,又加上她鬧過虞國公府,多少生了一些隔閡。


    虞氏低低交待著她等會進宮切不可再使性子,萬不能再犯下錯誤,連累整個梅家。


    她心下一片麻木,曾幾何時她是世人口中讚賞有加的梅家大姑娘。多少貴女以她為範,學她的儀態舉止。想不到有朝一日,她還能聽到別人叮囑她規矩。


    「母親放心,女兒省得。」


    虞氏歎了一口氣,再無話語。


    威嚴的宮門,低著頭謹小行事的太監宮女。富麗的皇宮內,一草一木都象征著皇家至高無上的權勢與尊貴。


    宮內的香火氣息濃鬱,每一步往裏走,聞到的隻有越來越濃的香燭氣。除了香燭氣,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氣息,令人作嘔。


    她死後成鬼,曾聽人提起過這宮裏的每個宮殿下麵,都埋著吉日吉時出生命格極佳的童男童女。梁帝聽信通玄子的話,暗中命人在各地搜羅命相好的孩子,用那些稚子幼女的命格淨化宮裏曆代積下來的陰戾之氣。


    為求長生,視人命如螻蟻。


    如此帝王,莫說百姓難忍,便是老天都不容。


    燕旭有句話倒是說得沒錯,梁氏江山,就算沒有他燕旭也會有其他人。一個追尋長生不顧蒼生的帝王,終將會被人從高高的宮殿推下去。


    梅青曉的眼前浮現那個城破的夜晚,尖叫聲咒罵聲還有求饒聲,聲聲猶在耳邊。仿佛還能聞到血腥之氣,久久在鼻端揮之不散。


    虞皇後和虞氏是嫡親的姐妹,生得很像,氣勢卻大不一樣。虞皇後鳳儀威嚴,而虞氏溫柔婉約。


    她望著大殿上位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恍若隔世。死在燕軍刀下的虞皇後,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


    「阿瑾,往前走一點,讓本宮仔細瞧瞧。」上位的虞皇後憐愛地招著手,對虞氏道:「可憐見的,這孩子真招人心疼,偏就攤上那樣的生母。」


    一字一句都是長輩的慈愛,半分沒有責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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