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眼線兩個字,葉阿婆拍了一下心口,「我滴個乖乖,那些個貴人心眼子怎麽那麽多。」


    葉訇麵冷如刀。眾女被他陰冷的氣勢駭到,竟是一個個都忘記哭求。隻有一人表示願意歸家,餘下的都隻知道啜泣。


    其中一位少女突然抬起頭來,「王爺,奴婢既然是陛下賞給您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說完,她猛地朝一旁的假山石上撞去。


    淡藍的身影撞在假山石上,然後軟軟往下倒。少女雙目緊閉麵色慘白,額頭開了一朵血花,那麽的鮮豔,那麽的刺目。


    梅青曉瞳孔巨震,仿佛看到自己撞上氣節柱後落下來的樣子。她不由往後退一步,葉訇眼疾手快擋在她的身後。


    她望著他,擠出一抹笑,「我無事。」


    他不信,「嚇到了嗎?」


    她搖頭,不是嚇到了,是驚到了。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樣一頭撞過去,她觸動很大。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兩位少女撲上去,哭喊起來,「成碧,你怎麽了?」


    成碧?


    梅青曉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她慢慢走過去,認真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女。少女的睫毛在微微顫動,任由那兩人搖晃著。


    她眯起眼,似乎從過去的記憶中找到了這麽一個人。


    燕旭後宮裏的一位貴嬪,碧貴嬪。


    碧貴嬪這個人,在燕旭偌大的後宮中確實不顯。正是因為不顯,卻不得不叫人多想。在許多宮妃至死都沒有懷上過的後宮,她穩穩當當育有一子一女。在不停新人換舊人的宮牆之內,她始終保持著不寵不冷的待遇。


    如果她不是燕旭的人,以她曾經是梁帝福女的身份,如何能有此殊榮。又如何不被人排擠,拿她的過往說事?


    「你們別搖了,她已經醒了。」


    叫成碧的少女嚶嚀一聲,緩緩睜開眼睛,掙紮著,「奴婢不能成為王爺的人……是奴婢沒有福氣……奴婢還不如死了的好。」


    那雙眼睛滿是決絕,望向葉訇。葉訇根本沒看她,她咬了咬唇,掙開那兩人,爬著過來跪到他的麵前。


    「王爺,奴婢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父母早亡寄養在族伯家中,差點被族伯賣給年邁的富戶做妾。幸好得道長批命進了宮,本以為自至以後遠離那些族人……不想王爺您要再將奴婢送回去。奴婢自知此一回去,再無天日,還不如死了的好……」


    聲聲切切,著實可憐。


    葉阿婆人老心慈,聞言紅了眼,「真是可憐的孩子,你那族伯真可恨……你要是沒地方去……那就留下來陪我老婆子吧。」


    成碧朝她磕頭,「老夫人心善,隻要能給奴婢一個容身之處。奴婢願當牛做馬,還報老夫人的恩情。」


    葉阿婆連道幾聲好孩子,看了一眼孫子的臉色。卻見葉訇麵冰如鐵,並不動容。再一看梅青曉,更是平靜無波,絲毫不見同情之色。


    「阿慎,阿瑾,這孩子是個可憐的……」


    梅青曉麵無表情地鼓掌,「身世編得不錯。」


    成碧心一驚,死死咬著唇。


    「編的?」葉阿婆臉上一片茫然,這孩子說得真真的,怎麽會是編的?「阿瑾,你說她說的都是假的?她……她竟然騙我……」


    「老夫人,奴婢句句真言。梅大姑娘,您……您不能這麽冤枉奴婢。」成碧悲憤著,一臉被羞辱的模樣。


    葉阿婆往後退一步,「你說什麽呢?我們阿瑾不會冤枉人。她說你是騙人的,你就是騙人的。你騙人就是不對,虧我剛才還想把你留下來……」


    被人信任,總是那麽叫人想哭。


    梅青曉並不動怒,甚至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然而她的心裏,因為葉婆婆的話變得溫暖一片。前世如何她已經不想去管,今生變數太多。但若有人敢壞她和阿慎的事,她決不會放過。


    「你說你族伯一心想將你賣給富戶做妾,那麽請問這些年他為何沒有得逞?你看看你的一雙手,哪裏像是被人苛待過的,更別提你這長相身段,一看就是被嬌養長大的姑娘。」


    「是……他們見奴婢顏色好,有心想養大了換銀子,故而沒有讓奴婢做過粗活……之所以一直沒有得逞,是因為奴婢求他們……」


    「說得好,字字在理。」梅青曉淡淡地說著,似乎被說服。


    成碧心一喜,還沒得及鬆口氣,又聽到對方相問,「剛才你一心求死,為什麽沒死成?」


    眾女倒吸涼氣,暗道這位梅家大姑娘好生冷血。人都撞成這樣,她居然還問別人為什麽沒有死成?


    果然是大家閨秀,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


    成碧痛苦難當,咬著唇,「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奴婢命大……」


    「非是你命大,而是你根本沒有真心求死。」梅青曉睨著她額頭上的那朵血花,「你方才瞧著一心求死,實則拿捏著巧勁。你頭上的傷看上去嚇人,應該隻是破了一些油皮。若真心求死,撞上去的時候視死如歸。破的就不止一些油皮,而是血窟窿,流的也不止這一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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