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不快,穩穩當當。她遠眺著夜色中的點點燈火,沒由來的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情緒,「真想喝上一杯,就著越地的菜肴,熱熱的辣辣的。」


    越地濕氣重,越人喜酒喜食辛辣,菜色多以重口為主。


    梅青曄一拍掌,「好極!我正有此意!」


    驚覺說這句話的人是自家妹妹,很是難以置信。阿瑾向來規矩懂事,怎麽會突然想喝酒?好像這段日子以來,阿瑾變了不少。


    葉訇已是和梅青曉四目相對,兩人情愫暗湧,唯有彼此能明白。


    「我知道有個地方,越菜做得極好。」他回道。


    「你一天一夜沒有休息,還是回去睡上一覺……」她說。


    他輕輕扯動嘴角,「無妨,我便是回去了,也睡不著。」


    梅青曄看看他,又看看自家妹妹,一拍掌,「就這麽定了,難得今日有機會,我們便來個不醉不歸,痛痛快快!」


    葉訇說的那處梅青曉知道,前世裏她曾跟他去過。那條巷子越人多,做得大多都是低賤的營生。與巷子一街之隔的地方,是麓京最有名的花街。


    一路行來,漆黑一片。到了巷子附近,隱約可見幾家還亮著燈,與不遠處的燈火闌珊遙相呼應。


    店家是越人,一對老夫妻。這個時辰,店裏無客。他們三人進了店,店家忙上前招呼著。梅青曄四下張望,並沒有注意到店家和葉訇的眼神。


    梅青曉卻是看得分明,阿慎和店家是老相識。


    越地的菜紅油赤醬聞著就是一股嗆人的氣息,酒更是比尋常的酒要烈上許多,一口下去,從喉嚨到心口都是火辣辣的。


    梅青曄大呼過癮,「就是這個味,以前我曾和燕旭喝過一回。」


    越國濕瘴,多山多林,金礦遍布。梁國覬覦多年,始終因多山阻礙不能占為己有。多年來一直秘密派人潛進越國,直到四十年前先帝在位時時機才成熟,遂一舉滅了越國。


    越國滅國後,許多越人被趕出越地。梁人瞧不上越人,麓京世家大族更是眼高於頂不屑越人。越菜再是味美,也為世家所不恥。


    梅青曄吃過一回,很是念念不忘。然而梅府的廚子不會做越菜,也不可能做越菜。他饞了許久,今日總算能放開痛快一回。


    梅青曉喝過梅子酒,還有一些其它的果子酒。她舉起酒杯,對著葉訇,「殿下,我敬你。」


    葉訇同舉,兩人杯子撞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她的眼中似有燈火在跳躍,火光映紅了她的臉,恰如霞光。


    舉案齊眉,交杯共飲,或許和這般差不多。她臉紅著,以袖掩麵將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酒從喉嚨進去,一直流竄到心間。


    熱熱的,辣乎乎的,差點讓她嗆出聲。她吃了一口菜壓酒氣,不想辣氣更甚。瞬間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


    梅青曄低低笑起來,「阿瑾,你剛才學得還挺像,像個老手似的。沒想到這一下子就顯了形,辣著了吧……哈……你看兄長我,半點事都沒有。」


    一杯溫水遞到她的麵前,是葉訇命店家給她備下的,像是早就猜著她會如此。她心下甜蜜,一口氣喝下。


    再一看隻會嘲笑自己的兄長,美目像噴火似的。「你確定你是兄長?」


    「什麽意思?」梅青曄懵了一下。


    梅青曉勾了一下嘴角,伸筷子去夾菜,慢條斯理地道:「父親將我抱回來時,正巧趕上母親產子。你說是你大,還是我大?」


    梅青曄傻了,他好像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照這麽算,阿瑾肯定比他大,而且不是大一天兩天,而是幾個月。


    「這……這……哪能這麽算?那些事情都不算,反正我隻認我們是一胎雙生,你就是我的妹妹。」


    「既然我是你的妹妹,你是不是應該愛護我,而不是嘲笑我?」她說著,看著自己的兄長。做了他兩輩子的妹妹,她從未想過要當他的姐姐,剛才不過是同他玩笑。


    他忙點頭,「那是自然,剛才我就是嘴欠。來,來,我自罰三杯,給你賠禮道歉,這總成了吧?」


    烈酒三杯下肚,人有些飄飄然起來。一看葉訇那張臉,白得像玉一樣,分明就是喝得太少。他一把取過葉訇的杯子,滿滿斟上。


    「王爺,我家阿瑾許配給了你,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夫。要是有人再也欺負你,你就報上我的名,看我怎麽收拾他……」


    「小娘們,敢給爺擺臉色,看爺怎麽收拾你!」小店外麵傳來嘈雜聲,有人像是應和他的話,突然冒出這一句。


    三人都聽出那人的聲音,同時放下酒杯。


    嘈雜聲漸近,還夾雜著女子的哭喊聲,「阿爹,阿娘,救我……」


    「世子爺……您高抬貴手啊,我家曼娘是定了親的人……」一個婦人哭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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