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三口經營一個小鋪子,靠賣些越地的山貨為生。做的是街坊四鄰的生意,一家人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王爺,您大恩大德,草民感激不盡……」


    葉訇從梅青曄身後走出來,親自去扶那漢子,「起來說話。」


    那漢子抹著眼淚,「王爺,以後有您替我們撐腰,我們的日子總算是有奔頭了……」


    不知何時,巷子裏已圍了許多人,都是住在此地的越人。他們緊緊挨在一起,在聽到漢子的這句話後,發出歡喜的聲音。


    他們議論著,或是歡呼或地淚流。那些迥異於梁人的五官,掛著不同的笑容,他們的笑容感染著彼此。


    「以後,咱們再也不怕了……」


    「是啊,這日子總算是出頭了……」


    「王爺,可是咱們的人。」


    梅青曉聽著這些聲音,下意識看向那高瘦的少年。少年站在那些人的中間,無聲表明自己的立場。


    前世裏,因為他有從龍之功,因為他是越王。燕旭登基後,越人的地位比齊梁人,並無貧賤之分。雖有多年來根深蒂固的偏見存在,但越人的處境改善了許多。


    他是他,又不止是他。


    這些越人看似與他無關,卻又和他息息相關。他身上流著越人的血,他終其一生都擺脫不掉這與生俱來的印記。


    「這些人,也是不容易。」梅青曄感慨著。


    他生在梅家,自小錦衣玉食受祖蔭庇護。他知道人分三五九等,下人就是下人,平民就是平民,他們是不同的。


    然而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人和人之間並無什麽不同。一樣的血肉之軀,一樣的喜怒哀樂,一樣的活在這個世上。


    「誰都不容易。」梅青曉說著,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長。前世裏,兄長殘疾後意誌消沉,活得也是不易。


    更不容易是她的阿慎,刀尖上舔著血,還有忍受世人的詆毀。


    酒肆的老店家上前,對著那些越人道:「鄉親們,以後大家夥兒若真有事,王爺不會不管。但大家夥兒應當記住,千萬不要給王爺招禍。」


    「這哪能……」


    「咱們這些人,夾著尾巴過了一輩子,怎麽可能會去招惹梁人……」


    「王爺放心,咱們一定不會給您惹事……」


    大家一言我一語表明著心跡,那店家賠著笑一一回應。然後作了一個讓大家靜下來的手勢,道:「你們的話,王爺都聽到了。王爺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大家夥兒都散了吧。」


    那些越人聽話地離開,老店家連聲說著歉意的話,欲重新給他們溫酒熱菜,被葉訇製止。


    「王爺,您這還沒怎麽吃呢?」老店家道。


    「改日再來。」


    葉訇道著,眼神望向遠處的夜空。梅青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個方向是剛才宋進財離開的路。


    宋進財被家丁們抬著,心裏是越想越氣。這一晚上光受氣了,想他堂堂侯府世子爺,幾時這麽看人臉色過。


    姓葉的那小子,下三爛的賤種,搖身一變居然成了皇子。還有那梅家的兄妹,碰到他們準沒好事。


    他呼哧呼哧地噴著粗氣,雙手捏得嘎嘎作響。要不是那什麽真一道長搶了大伯的風頭,他們侯府怎麽會怕一個越女生的皇子。


    大伯說了讓他們最近別惹事,等礙眼的家夥處理了再說。到時候什麽王爺,什麽梅大公子梅大姑娘,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總有一天他會要這些人好看!


    「都給小爺等著!」


    他被四個家丁用軟輦抬著,晃晃悠悠地拐進一個巷子。突然一個家丁腿一軟一頭往前栽去,緊接著其餘三個家丁被連帶著往前麵倒。


    「啊!」


    後麵跟著的幾個家丁齊齊發出驚呼聲,很快被人捂暈過去撂倒。摔了一個狗啃屎的宋進財「喲喲」地喊叫著,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就感覺自己被人堵住嘴套住頭往一邊拖。


    他駭得「嗚嗚」出聲,心裏又怕又懼。


    到底是什麽人,居然敢偷襲他。那些該死的奴才,都是沒用的蠢貨,白養了一群吃飯不幹活的飯桶。怎麽沒有人來救他,為什麽他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嗚嗚嗚……」


    那拖著他的人像拖一條死狗似的,萬分嫌棄地將他一把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還不等他有所反應,他就開始被人拳打腳踢。


    那拳腳越來越狠,他的頭上,他的身上沒有一處躲過了的。他想喊救命,嘴裏隻能發出嗚嗚聲。他想躲,卻什麽也看不見。


    到底是誰?


    他腦子嗡嗡著,好像能猜到是誰。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鼻子嘴巴裏全是血,腦袋又脹又痛。身上的拳腳停了下來,他正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一記棍子打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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