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沈渭的追問,蕭觀回身奪過他手中的一塊白玉,雙手一用力,“卡嚓!”又變成兩半,把這兩半再塞回沈渭手中,蕭觀把大臉撞到他的鼻子,獰笑道:“這不就都有了!”


    壞壞的再來上一句:“你記掛你表哥,把大塊兒的給他,小塊兒的給你爹娘!呸,你這孝順表哥胚!”


    然後對著沒完沒了抱怨的太子黨們低吼:“還有分不均的,我幫你們分!”


    這下子沒有人敢再說話,寂靜無聲隻有一小會兒,是小王爺自己嘀咕:“這個給我爹,我娘就沒有。這個給我娘,我爹就沒有。”


    大家都不敢理他,埋頭全在竊笑,蕭觀又尋上袁訓:“都是你不好!”袁訓無辜地道:“我又怎麽了?”


    “在京裏怎麽不生女兒?在京裏打開庫房隨你女兒撿去,偏偏在這裏生!”太不撿地方生孩子。


    袁訓這就要發暈:“你不給不就完了。”


    “那不罵我不是人嗎?”


    直到袁訓也火了:“你到底要怎樣!”蕭觀才鼻子哼一聲,繼續挑選自己的東西去了。接下來小王爺臉沉得跟墨汁似的,所有人都避開他。


    難題直到兵器庫裏才解開。麵對一堆的兵器,蕭觀眉開眼笑:“這裏給我爹一樣,這個就給我娘。”


    手上看看是塊白玉,他拿上這個,顯然他受自己啟發沈渭的舉動而啟發,打算他的爹和他的娘都不答應時,一斷兩截。


    小王爺轉身就走:“我娘不喜歡這個,我去換塊寶石給她。”


    “別呀,王妃就喜歡這個。”握著三半塊白玉的沈謂陰陽怪氣。


    蕭觀呸他一口:“你隻懂你娘,我的娘你怎知道!”


    “我怎麽不知道,我是您親戚啊。”沈渭怪聲怪調地道:“您還是拿著白玉吧,等您回去,王爺又改口看上這塊玉,還可以一分為二,您再有親戚要給,還可以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


    差點兒沒打起來,讓人勸下來,才繼續逛武器庫。


    輔國公想到這裏,覺得兒子們是受這一出子一出子的影響,才有今天的孝順。輔國公沒有收下,他隻要兒子們有心就行。他微笑道:“回去給你們的娘吧,為父我不跟她們搶。”


    這就龍氏兄弟也想到分東西那一幕,“撲哧”都笑出來。


    輔國公在這裏,又讓兒子們難過一下,把換下的盔甲下麵,摸出一塊護心銅鏡,晃一晃笑道:“我收下阿訓的這個,別的不要了。”


    說過不管兒子們什麽心情,先往外麵走去。


    當晚陳留郡王大宴三軍,也受到不少埋怨。將軍們不會怪他,事情再回到那天小王爺來借兵馬,將軍們一樣不跟小王爺去。


    當兵的卻沒這樣見識和反思,一撥兒一撥兒地來對陳留郡王敬水,暫時還沒有酒,老兵膽子大敢說話,道:“以後再有這好事情,郡王您千萬答應小王爺,我們全跟去。”


    “他們在城裏,小王爺每個人就賞五百兩,傷的再加一百,死的又加一百,就是加兩百兩,值了!”


    陳留郡王笑了,風趣地自嘲:“是是,說起來是我眼光不好,全是我的錯,我向你們賠不是。”


    拿錢升官的全是他的兵,陳留郡王雖然受到責怪,也依然心情大好。


    他舉杯正要勸水,夏直站起來對著老兵們道:“兄弟們,你們腦子要多轉圈圈,想想小王爺為什麽單往咱們這裏借兵馬?”


    老兵的目光疑惑。


    有人道:“是咱們的兵馬好。”


    這話有一半兒的人不以為然,夏直笑道:“我知道咱們的兵馬最好,可兵馬好又能怎麽樣?”對著袁訓一指,大笑道:“那是咱們的聖眷高,小王爺他要用人,頭一個得挑咱們的。咱們有小袁將軍這升三級兒的官兒。”


    大笑聲一起出來,幾乎能震破夜空。將軍們紛紛點頭,笑道:“這話有道理。”袁訓陪著笑,但是沒說話。


    夏直衝他擠擠眼睛,再對著已經信服他話的老兵們道:“小袁將軍為什麽到咱們這兒來?”


    這下子不用他說出來,答案也就自明。老兵們喜笑顏開:“因為咱們有郡王。”


    “是啊,小袁將軍不往這兒來,還能去哪裏?”


    “是因為有郡王在。”


    夏直見他們心思轉過來,這就笑著坐回原位。感覺出來什麽,眼角一抬,就見到袁訓暗中對他翹翹大拇指,無聲地用口型誇獎他:“夏大叔好嘴皮子。”


    夏直嘿嘿,也無聲的回他一句:“聖眷高,真的是好。”袁訓嘻嘻笑了。


    這幾句話很快就傳遍全營,很快就人人心中平服,其樂融融。陳留郡王當時給小王爺的兵馬都不是最好的,精兵們見到不如自己的人平白多拿一大筆錢,自然心中不平。但現在全都舒服。


    他們都捧著水大啜,邊喝邊笑:“下一回有好事情,就該攤上咱們,小王爺出手真是大方。”


    “是啊,從哪頭數也得先找咱們,咱們郡王打仗沒得挑,小袁將軍沒得挑。”有人感歎:“我一直以為郡王是最得天獨厚的,生得好,又會打仗。沒想到來了個小袁將軍,就把郡王比下去了,”


    這話慢慢傳到陳留郡王耳朵裏,他裝著不悅問袁訓:“你哪一條把我比下去?”揚揚自己麵龐:“我比你生得醜?”


    再握握拳頭:“我比你功夫差?”


    袁訓慢條斯理地道:“姐丈您沒聽到嗎?我聖眷比你高。”


    “哈哈哈……”聽到這話的人,又是一片大笑聲出來。


    陳留郡王笑罵道:“都瞧清楚,不要臉的就是這模樣,這話是能自己講的。”正在高興頭上,見親兵引著一個人過來。


    看看麵容,卻是梁山王的人。


    他跪下後,雙手呈上一個包袱,大聲道:“王爺說這一仗是小王爺指揮有方,袁訓將軍等獻策獻計,功勞不小。但出兵馬的人卻是郡王,因此最有功勞的,卻是郡王。這是王爺單獨賞給郡王,特命我快馬送來。”


    陳留郡王麵上光彩,當眾打開,卻是一幅字畫。當兵的相不中,但郡王卻是知音人,認得出是個古畫,欣喜非凡。


    當晚喝水也就醉人,黑甜一覺睡到第二天,又收到梁山王的將令,令在附近一帶徐徐而退,以防備蘇赫引兵再來。


    各家郡王們慢慢的後退,直到九月裏才回到邊城,這是後話。


    …。


    七月裏時,天氣轉涼,紅葉熱情的為院子裏增添色彩。北雁南飛,在青空中劃出行行歸期。


    紅花走上二門,守門的婆子見到是她,這是舅奶奶麵前頭一個得力的人,忙殷勤招呼她:“紅花姑娘又出門了?”


    “是啊,”紅花一天一天的,不是原來的紅花。


    以前在安家裏時,那沒事就亂竄門子,尋知己丫頭打聽各房秘事的鬼頭鬼腦小丫頭;和後來陪嫁到袁家,因袁家的“親戚”而出出吃驚的沒見識小丫頭;全都不在。


    如今的紅花舒展眉頭,腰杆子筆直,在一般的下人麵前,全是揚眉吐氣的。她不是見到人就卑躬模樣,但也不是趾高氣揚。


    見媽媽們和自己招呼,紅花敬她年長,略一欠身子就收起,不慌不忙的笑盈盈道:“這不是奶奶外麵的管事們有話要回,這兒又是什麽地方,無故的,可不許男人們進來。郡王不在家,除了二老爺和我們老侯爺以外,再就隻有三尺的童子能進來。我就出去見他,這就去和奶奶回話。”


    “有紅花姑娘,舅奶奶得省多少心。”守門媽媽笑得合不攏嘴,紅花卻知道自己沒有好處給她,就稀罕了一下,心想她倒有話要說?


    下麵這就來了,守門媽媽走近她,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左邊的對內外看著沒有人出來,右邊的那個悄聲道:“好姑娘,可曾聽到王妃房裏要進丫頭的事情?”


    “恍惚聽到一句,卻又怎麽了?”紅花微微而笑。


    “好姑娘,你總在舅奶奶麵前呆著,舅奶奶呢,又總在王妃麵前呆著。我不瞞著你,我的孫女兒是王妃房裏的灑掃小丫頭,勤快著呢,時常給你東西吃的那個,”


    紅花哦上一聲:“原來是她。”


    “可不就是她,有空兒幫我在舅奶奶和王妃麵前說句好話兒,趕明兒你不當值,我請你。”守門媽媽不惜低下身段,對紅花福了福。


    紅花就笑了:“要說是她,我們平時可好著呢,這話兒張張嘴說也不費事。又有我出來進去的,總是麻煩您老不是。行,好話兒我會說。就是請不請的不必,您老看我哪天不當值?”


    “就是說,舅奶奶麵前哪天能離得開紅花姑娘?”媽媽陪著笑容,把個小手帕兒往紅花手裏塞。


    紅花掂掂,至少有一兩的銀包。她是眼裏不在乎這些的人,而且知道這些人難纏,話幫她說成還好,說不成不惹她到處說自己不好。


    就又塞回去,再三的答應自己會說,才從二門上走進來。


    前麵是幾株冬青樹,紅花走到樹後麵去,才輕笑低語:“我忙呢,又讓她纏上說幾句。”這就加快步子往裏去。


    近來半年越發的居移氣、養移體,頭一個袁夫人先是穩重端寧的,再來郡王妃也好,寶珠也好,都是不輕言狂笑的人,紅花天天見到她們,就像是幾個榜樣,愈發的把個紅花姑娘養得跟姑娘小姐一樣的尊重。


    因為心裏雖急著回話,那麵容半點兒不走樣,以前那調皮嘴快的小丫頭,像猛然間換了一個人。


    跟邵氏出來的紫花坐在走廊上,她暗暗打量紅花,心裏就是這樣的想。


    “紫花,我們奶奶在房裏?”紅花在廊下問道。


    這是寶珠的住處,不是紅花不會當差,反過來要問紫花。而是寶珠並不天天在房中,而邵氏等人卻天天來看加壽姑娘。


    紫花就點頭說在,紅花不再看她,匆匆地往房中去。過了門檻,紅花步子一停,放的悄悄起來。


    房中坐著安老太太,袁夫人,郡王妃和邵氏張氏。寶珠是坐在床上,加壽也在大床上。


    兩個月的加壽姑娘胖嘟嘟,雪白臉蛋子像塊大涼粉似的,晃晃悠悠。她穿著粉紅衣裳,脖子上帶上沒多久的金鎖已經去掉。


    她力氣漸長,抱不動金鎖,卻能把自己挪到金鎖旁邊去啃,寶珠怕她無意中吞下纓絡,把金鎖收起來。


    沒有金鎖在,加壽小姑娘也學會亂挪身子。她現在仿佛知道長輩們都在看她,就更把圓滾滾小身子挪得起勁。


    剛才還是頭對著外麵,沒多久就成腳對著外麵,掉了一個方向。這就累了,躺在那裏又吃起手來。


    安老太太等人看得入神,盡皆在微笑。寶珠也對著女兒笑容滿麵,認為她很了不得。人家太小還不能坐,卻能在床上用身子挪來挪去,當母親的看上去,沒有一處不可愛。


    紅花見到是這樣的歡樂時候,不是失火燒房子,也就等著。直到寶珠帶笑轉一轉麵龐看到,才把加壽交給奶媽看著,她徐步出來。


    使個眼色,紅花往外麵走,和寶珠出來在窗下。寶珠問道:“是小爺有信來?”紅花含笑,小爺有信來怎麽不呈上去呢?奶奶又想小爺了,所以見天兒問有信。


    “是萬掌櫃的,”紅花說到這裏,寶珠眉頭一挑,紅花怕她著急,趕快說出來:“請奶奶出去見他,說是有好事兒。”


    寶珠也猜到,她轉轉眼珠子:“那取我衣裳來。”紅花就取來,侍候寶珠往外麵去。等她們走出院門,紫花才在秋陽中羨慕地低語:“不想紅花福氣大,竟然有當管事的出息。”


    紫花雖然羨慕,卻清楚自己做不來這活計,還是這裏看紅葉聽著裏麵等下使喚的好。


    寶珠主仆走出二門,守門媽媽自然又來奉承一番。


    出二門走不遠,桂花樹後麵,有個小客廳。這裏僻靜,主人郡王和二老爺又大多不在家,在家也用書房居多,寶珠撿來,用以見萬大同。


    萬大同此時負手站著,手指輕叩黑漆高幾。幾上,有一個打開的包袱,散落放著幾塊石頭,可見萬大同才又看過,才放得這麽隨意。


    他皺著眉頭:“是?還是不是?”一襲黑色長袍,把他身形襯得枯鬆一般。


    細語聲中,寶珠帶著紅花悄然來到廳口,聽一聽萬大同的自言自語,寶珠翩翩過來,問道:“什麽是,又不是?”


    “奶奶來了,”萬大同回過身子,堆上笑容,不及等寶珠坐好,就把幾上堆的石頭捧一塊在手中,麵帶驕傲地道:“奶奶請看,這是那山頭裏挖出來的。”


    石頭外麵有斧鑿的痕跡,不規則而且尖刺紮手。萬大同是小心的捧在手中,把尖刺在手指縫中夾著才捧得住,但另一麵。


    萬大同把另一麵對上,也是不太規則,但稍平整。他小心翼翼地翻轉著,竭力地把石頭對上外麵進來的光線,嗓音也放低:“奶奶請看。”


    璀璨的光芒若繁星驟然出現在客廳上,光線忽然從各個角度上出來,明明隻是綠色的,卻因角度的不同,讓人產生七彩俱有的錯覺。


    寶珠屏住呼吸,她見到石頭的這一麵上分為三層。兩層分別在兩邊,還是石頭。但中間又多出來一層,卻不是石頭。


    碧生生的,手指粗細的一層綠色,出現在石頭中。


    隻這一個層麵,寶珠隻能估計:“這是上好綠玉?不然就是翡翠!”成色太好,把萬大同手指染出一汪綠來。


    萬大同笑得像偷吃到什麽,這山頭不歸他所有,他隻是個跑腿的,也樂得跟他的似的。太過激動,不由自主帶著神神秘秘:“是翡翠,奶奶。”


    他的嗓音輕而好似沒有,又若一片鵝毛飄在地麵上,那能是多大動靜?可寶珠和退後一步的紅花全聽到。


    紅花眸子裏驟然一喜,喜色又像煙花般綻開。寶珠卻反而更凝重,雙手接過石頭,仔細地盯了幾眼,長長地呼一口氣,對萬大同喜笑顏開:“萬掌櫃的,我重賞你!”


    “奶奶說哪裏話來,奶奶為我們國公看著田,我為奶奶辦點兒事不敢要賞。”萬大同嘴裏說得謙虛,麵上心裏都是得意的,往後退上兩步,熟練的行了個禮兒,他滿麵堆笑,這就開始道喜:“恭喜奶奶,賀喜奶奶。”


    寶珠自幼學出來的好涵養,全拿出來用在這一刻上。把麵上的笑穩住在五分後,帶足溫和卻又不傲氣:“萬掌櫃的請進來,這是你的功勞,我必賞你。想來你是舅父的人,平白不肯接我的賞。這也好辦,等舅父回來,我自然回他。”


    手中石頭還舍不得的抱著。


    “奶奶也知道了?”萬大同起身笑問。


    寶珠笑道:“知道什麽?”


    “關外大捷,郡王國公和袁家小爺就要回來了。”


    “砰!”寶珠失手把石頭摔在地上。


    石頭沒有摔裂開,但裏麵翡翠層太薄,迸碎幾點綠珠子出來。萬大同由著寶珠失神的去喜歡一會兒,他在地上撿起碎綠,放到眼睛前麵眯眯,這就陶醉:“好成色。”


    彎下腰,又去撿另一枚,又去自我陶醉。


    客廳上這一會兒透著滑稽,寶珠和紅花全因為喜悅而發呆。而萬大同呢,因為陶醉而發呆。三個人泥塑木胎似的各占一個地方,互不幹涉的成三個呆子。


    半晌,寶珠醒過神,先覺得麵頰上濕漉漉的。用帕子拭下來看,一點濕痕在上麵。寶珠心想這哭的是什麽,應該笑才對。


    這就看到紅花站在那裏,已經淚流滿麵。


    寶珠讓她逗笑:“這是喜事兒啊。”


    紅花擦擦淚水,哽咽道:“我想到小姑娘就要見到父親,小爺就要見到小姑娘,我這淚水就止不住。”又掉下來兩行淚:“奶奶您出京為的是什麽,不就是守在這裏,等小爺回來,如今他就要回來了,讓人喜歡啊。”


    寶珠抿唇輕笑,讓紅花這樣算攪和一回,她不再有失神失態的心神。而是殷殷地對著萬大同求證:“是哪兒聽到的,我還沒有收到信。”


    萬大同蹲在地上,還在瞄那點子翡翠。道:“您是收不到,這是我衙門裏看的邸報,我猜的。”


    “你糊弄人呢?”紅花淚水這就止住,對著他嚷:“這有猜的嗎?”


    “一猜就中唄。”萬大同露出奇怪來,他是男人心思,對女眷的心思了解僅限在生意上。為了寶珠,他把眉頭擰得緊緊的,才用他的聰明生產腦瓜子想通:“原來奶奶並不知道。”


    紅花氣得臉通紅:“你又知道什麽!”


    萬大同站起來,想想先好笑。但見到寶珠眼巴巴地看著他,萬大同又不忍心再笑。解釋道:“奶奶您想,如今是七月裏,大捷了不是?再打下去,又要過年,過完年,不開春回不來,就得打上近兩年。”


    寶珠似懂非懂,陪笑道:“那又怎麽樣?”


    “兵部肯出這兩年的錢?他們才不傻,仗永遠打不完。冬天運蔬菜糧草上去,那是天價錢。再說別人不敢說累,梁山王他自己不累?”萬大同篤定地道:“就要回來了。”


    梁山王要聽到這番言論,不知做何感受。


    而寶珠呢,強忍著才沒再笑。


    她這一會兒不是要笑袁訓回來,而是暗笑著想,這個人,不管說什麽都是生意生意的。兵部讓他用生意經一分析,還真的是這樣道理。


    邸報現在就是在寶珠麵前,寶珠都未必會相信。但萬大同的解釋匪夷所思,寶珠卻信了。她的心中暖融融上來,心情一好,就覺得什麽事兒都順,又知道那山頭裏居然有翡翠,寶珠嫣然若花,先謝過萬大同的消息,再謝他的辛苦挖掘。


    翡翠是個好東西,但寶珠的心滴溜溜的早飛走,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聽著,而且就她以往的穩重性子來說,她都沒發現自己失態。


    “奶奶,鄒家那山頭,我再去談談?”萬大同說了兩遍,寶珠才聽清楚。她又自己失笑,把精神頭打起,歉意地道:“鄒家什麽?”


    “我說這翡翠礦脈,我們這邊並不多,而且全在表麵上一層,山挖三尺就能見到,所以長不出大樹,那大樹它紮不下根去。我請的人看的方位,大批的礦脈應該在隔壁鄒家山頭下麵,但藏的深,鄒家山頭上樹才長得好。據我來看鄒家不知道,我約齊和他們相好的經濟,出高價買下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您看怎麽樣?”


    寶珠含笑:“您說的,我全依從。不過,難道我們不知會鄒家一聲嗎?”


    “如果是正派人,我就知會他。但聽說不正派?”萬大同對紅花瞄一眼。紅花麵無表情,一臉的我沒說過,我啥也沒說。


    寶珠就知道紅花說了什麽,但她的重點,不在紅花說什麽上麵。她想的主要是萬大同說的“正派”兩個字上。


    “據我來看,鄒家是正派的。”寶珠款款的告訴萬大同:“好幾天沒見你,知道你忙舅父府上的,還要幫我一把,我就說等你不來,就去找你過來商議。”


    “奶奶請說?”萬大同一聽有事商議,那耳朵馬上豎起來。


    “鄒家前天差人給我送了封信,他們找不到我住哪裏,就找舊經濟。那經濟知道紅花去買東西的鋪子,這就找到她。”


    紅花也支起耳朵,紅花送信回來,卻沒看過信中內容。


    “鄒家願意把山頭賣一個給我,恰好就是相鄰的那山頭,你說巧不巧?開的價格也合適。”寶珠妙目對著萬大同一轉:“萬掌櫃的您拿個主意?”


    萬大同是對輔國公忠心的人,卻是個最機靈或者說最滑頭不過的人。他遇到事情就想看看寶珠心地,生意場上不重憨厚心地,卻重忠厚心地。


    萬大同原樣的又拋回去:“奶奶的意思是?”


    寶珠沉沉穩穩地道:“我自然是,知會他們家,讓他們重新核出個價格,按價兒買下來。”


    話一說出來,紅花並不意外。她是寶珠姑娘麵前長大的,對寶珠的性子清楚。而萬大同,也不意外。


    他雖說不意外,卻還想多打聽點兒什麽。此時大家都坐下來,萬大同雙手扶膝,故意沉吟道:“如實的對鄒家說?這可是一大筆兒的錢財,他們萬一自己要了不肯分給我們?”


    寶珠一眼把他心思看穿,溫和地道:“我相信你,你倒還來試探我?你萬掌櫃的獨自經商幾十年,沒有人信仰你,見利起意可怎麽行?我不瞞你,小爺在這裏呆多久,我就在這裏呆多久。小爺不在這裏呆,我也喜歡上這地方,這裏的鋪子一旦起來,我就不會丟下。”


    想到什麽,頓上一頓,再道:“如今是鄒家主動送上門給我,我卻瞞他們,傳出去這裏還能呆嗎?去吧,有你呢,你會辦得穩當,這山頭他們真的不肯賣,也就罷了。”


    萬大同讓說得啞口無言,幹笑兩聲,應了聲是。


    寶珠就讓紅花捧著那幾塊石頭,跟著自己回去。在二門內沒有人的地方,紅花也道:“誠信是好事情,可萬一鄒家真的不賣給我們?”


    “你看萬掌櫃的能饒他?”寶珠揉幾下帕子,輕聲問道:“紅花,你看我們,也算大捷吧?”紅花啊上一聲,歡天喜地地道:“是啊,奶奶也算大捷。”


    寶珠沉穩地道:“小爺就要回來,不能讓他看著我是受人照顧的。姐姐好,母親好,祖母好,大家都好,我更要好才是。”


    睿智在麵上一閃而過,寶珠悠悠道:“草藥趕緊的曬幹裝好,發回京裏給大姑奶奶,她來信說鋪子已經弄好。不是我不給孔掌櫃的,孔掌櫃的眼裏哪裏有這小東西。給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也是姐妹情意。再來鄒家經商幾十年,好些地方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得罪的好。”


    “可我不明白,鄒家是我們回了的,為什麽又主動找上門來?”紅花心想那信裏寫了什麽,能讓奶奶原諒鄒家那浪蕩公子。


    在紅花心裏,鄒寧已經可以和浪蕩人沒有區別。


    “說歉意。”寶珠微微一笑,把話扯開。回房去把萬大同的話說了一遍,大家都喜歡。袁訓要回來的話,寶珠想萬大同腳蹤兒快,應該是在大同府聽說的,那山西不日就有捷報,她就沒有說。


    趁著祖母在說掙錢的喜慶話,寶珠裝著回房換衣裳。獨自在房中把衣裳換下來,又從鏡台裏取出一封信。


    信中寫著這樣的話:……自得指點,才知山之為山,是山不為水。水之為水,是水不為花。不日將赴京苦讀,無以為謝,山頭以原價買賣,請勿見卻。


    落款是鄒寧。


    寶珠取過火石,把紙點著燒了。


    不過是一個對自己偶然起意的人,但寶珠還是感受到她受的照顧頗多。鄒寧要不是及時來了這封信,近日才知道鄒家曾對寶珠無禮的郡王妃,已經打算去找鄒家的事情。


    寶珠微微一笑,寬恕鄒家,也算是自己的一次大捷吧。


    當然,這建立在鄒寧的主動悔悟上麵。


    ……


    天氣很快就到九月底,官道上飄滿落葉。秋風颯颯帶著野菊香味兒,縈染在行人衣上。淡黃微紫的菊花,也給行路的人添上詩情畫意。


    陳留郡王在馬上並不冷,也用玄色暗紋的披風裹一裹身子。微眯著的眼看著因長而幽深的官道遠處,油然生出倦鳥歸家的心情。


    他尋思尋思,像是從他從軍那年開始,每一次回來,都好似在外麵流浪很久的落魄人,總是渴求那平靜生活的悠閑。


    但真的讓他在家裏呆上三個月,他又悶得可以瘋掉。


    他的妻,他的家,他的母親,他的孩子,在腦海中清晰起來。陳留郡王微微一笑,聽說又給自己納了妾,郡王很想吼一聲,老子見到還是不認得她。


    這事兒若是傳到軍中去,可以讓老兵笑話死。


    嫻姐兒這名字真的沒叫錯,太……“賢惠”不過。


    拋下他的妻,再想他的母親。他是他母親的驕傲,讓她擔的心隻有他在戰場上殺敵,她在家中祈禱;他在戰場上遇險,她知道後在家中流淚。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可擔心的地方。


    想到就要見到母親,陳留郡王生出一絲眷戀感。自從他的父親戰死在沙場上,他和母親之間就多出一條看不到的牽掛,在這牽掛裏,有天地間隻剩下他們母子兩人之感。


    有數片斷了根的黃菊,在西風中由麵前飄過。深吸一口帶著花香的新鮮氣息,陳留郡王又想到他的三個和這小黃菊一樣稚嫩的兒女。


    他上一回走的時候,誌哥兒已露出英氣,忠哥兒也虎頭虎腦,還有念姐兒總是嬌嬌滴滴……陳留郡王想到這裏,又把袁訓的女兒想起來,回頭問道:“小弟,你女兒過了百天吧?”


    “早過了,”袁訓大為不滿的道:“姐丈你對邊城外的土地每一寸什麽地形都記得,就總記不住我女兒多大。”他眉開眼笑的扳著手指:“五月裏生,六月七月八月九月,一百……。多少天來著?”


    小袁將軍也沒算清楚。


    陳留郡王大笑:“你還說我?你自己就沒一回算明白過!”他聽著袁訓一天一天的算日子:“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一,”


    “打住,三十呢?”袁訓身邊的是連淵,把袁訓喝住。


    “你現在知道了吧?他恨不能他女兒見風就長。”陳留郡王嗬嗬聲中,官道上又出來一片歡快笑聲。


    在他們的身後,約有一百來人。


    太子黨們有一部分在這裏,還有一部分是陳留郡王一族,餘下的再分為兩半,一半是家在太原附近的將士,隨著陳留郡王一起回來探親。另一半約有十幾人左右,是路遠不能回家,或家中再沒有親人,這樣的人占極少數,但陳留郡王每回都能邀請幾個到他家去休假。


    這一次休息的時候很長,他們是九月回到邊城,準備休到明年的二月。除去兩頭趕路的時間,再遠路的人也能在家裏呆上三個月左右。


    那一部分路遠不能回家的人,是和別人輪流休假。有的人把這幾個月全休完,還有一部分人是輪流著來,這一回你留在軍中,下一回就是我留在軍中,所以留下的這批人不回家,分批在陳留郡王府上呆一個月,就回去換另一批人再來呆上一個月,還有第三批再來呆上一個月,明年二月也就到來。


    前麵的玩笑就引起笑聲震天,把飛鳥驚起好些。


    袁訓在笑聲中不再數加壽的年紀,也沒有繼續想女兒。女兒就要見到,見到再好好疼她不遲。他借著路上的閑功夫,還是在想他的差事。


    從張辛死以後,袁訓費盡心思也沒能再釣出那批人。但他和陳留郡王都有數,還有人潛伏在軍中。事後試探定邊郡王和項城郡王,也沒有結果。


    總有個大的謎團罩在腦袋上方,看似伸手就能得到,卻其實攀個梯子也摸不著。


    “梯子?燒了。都說笨,也沒辦法運走是真的,太費功夫。你們誰肯用,以後我幫你再弄一個。”尚棟在後麵和人說話。


    問他話的是個沒參加攻石頭城的老兵,事後聽故事聽到有這麽高的梯子,他一直不肯相信,轉彎抹角打聽到是小尚將軍所為。


    老兵在陳留郡王軍中,尚棟等受傷太子黨經過那一役後,梁山王為表嘉獎——他也應該嘉獎,他兒子這就大大有名,全仗著這些人——把尚棟等人留在中軍養傷,直到九月回到邊城,尚棟等人要回京,又休假的日子長久,就和陳留郡王同路,先來看他硬生生分走的幹女兒。


    老兵這就抓到空問個不停。


    梁山王這一回的作為,袁訓在心裏為他打了個“好”字。想來王爺也知道太子黨們在各處軍中,是表麵風光,背後冷落。他們出這麽大的風頭,沒把各家郡王帶上,回去養傷也不能痛快的養。


    袁訓在西風中淡淡一笑,王爺總算有這一回不含糊的時候。


    想到王爺,小王爺的嗓門就出來。又和沈渭吵上了:“誰說你表哥比我功夫高!高,高他怎麽縮京裏?”


    沈渭打馬離開他,走到前麵和葛通並騎,低聲抱怨:“我又招他了嗎?我這不是和將軍們在說話。”


    “你表哥就是他的死穴,一點就爆。”葛通擺擺手:“罷罷罷,小王爺在這裏,少提你表哥。”


    袁訓又是輕笑,小王爺也是去看加壽的。小王爺梗起來無藥可治,大軍一到邊城,他就把進石頭城的那些人挨個問一遍,原話是這樣的:“姓袁的女兒,小袁姑娘的見麵禮,你們都昧到狗肚裏了?也沒個人提,得我過來一個一個的找,不許黑,都給我掏出來,我幫你們給!”


    太子黨才不給他,他們自己會給。將軍們也不肯給他:“我們也去郡王府上。”弄點兒人情,還有打劫的,誰是傻的,誰肯答應他?


    於是這一路上就吵,吵過再鬧,鬧過再笑,笑完繼續吵。


    離城門有好幾裏路,笑聲也把蕭瞻峻和南安老侯驚動。


    望著紅葉西風盡頭,蕭瞻峻滿麵春風,翹首眺望。當頭一匹馬闖入眼簾中時,他興奮的一揚馬鞭子:“我哥哥到了,我去迎接。”


    蕭二爺打馬當先而去,緊隨他的是郡王府上的家人。


    在他們後麵的是太原府的官員,城門洞裏停著馬車,老王妃老太太袁夫人郡王妃邵氏張氏,及府中有頭臉的家人全在這裏。


    寶珠抱著加壽在車裏,眨動杏眼也往外尋找。


    老侯沒有隨蕭瞻峻前往,他正在嘀咕:“這是個誰?”


    最早跑過來的馬,上麵是一員藍衣小將。他的馬剛奔出來,一扭身子,雪光一閃,劍握在手上,反手一劍,恰好,後麵又出來一個,握著一把銅錘,往下就砸,吼道:“看爺爺的泰山壓頂!”


    然後大喝:“你服不服!”


    “呸!”沈渭往地上就啐:“我表哥在,他就不服!”


    老侯樂了:“這不是沈家的孩子?”再對著另一個就更忍俊不禁:“小王爺還是忒般莽撞。”以前他在京裏鬧事,都說與他爹不在家有關係。現在他爹身邊呆一年有餘,還是老樣子沒變。


    吼聲太響,一直懶洋洋的加壽小姑娘才動動眼皮子,就又聽到母親喜極的嗓音,一個溫暖的麵頰貼下來,寶珠與女兒臉貼住臉:“乖乖,你父親回來了。”


    “唔唔,”加壽讓熨貼得很舒服,捧場似的給了兩聲。


    紅葉似火,楓林下麵走來英勇昂揚的一行人,頭一個是陳留郡王,後麵跟的是袁訓等人。從老王妃開始,都笑得合不攏嘴。


    老王妃笑歎:“又長高了?”陳留郡王這歲數還長什麽,這不過是當母親的自己感覺


    但偏偏就有跟上來的,安老太太心滿意足地歎息:“可不是,”袁訓還真的是又長高不少。


    袁夫人兩隻眼睛要看兩個人,第三句是她接上的:“都長高了。”


    郡王妃聽聽都是廢話,心想我就不再接。三個孩子都在她膝下,郡王妃先交待誌哥兒:“見到父親要恭敬。”


    誌哥兒點頭,順手無賴地推給弟弟一個黑鍋:“是忠哥兒最糊塗才是,母親要交待他的好。”


    郡王妃又交待忠哥兒:“父親走時讓你背的書,這回可不能再背錯了。”


    忠哥兒更順手,把妹妹捎上:“全是念姐兒攪和我,母親看好她,讓她今天不要亂攪和。”郡王妃轉過身子,卻找不到念姐兒。


    再看前麵,一大兩小三個身影已經出去好幾步。


    長輩們全樂嗬嗬看著,而陳留郡王一行人,也不由自主的停下馬。


    秋風把來的三個人衣角卷起,也染紅她們的麵頰。


    念姐兒走在寶珠身邊,穿著繡滿牡丹花的錦襖,出風毛的貂皮小披風,滿頭花翠燦燦生輝,帶著玉鐲的小手握住另一隻更小的肥胖小手,這是加壽的。


    寶珠穿著黑貂皮的大披風,半彎著腰,也能看到麵容俏麗,又豐潤不少。她笑得不能自持,卻因為是低頭扶著女兒,沒有讓人看出她的失態。反而笑容明麗染上額頭,好似西風最水靈的那朵子花。


    她雙手托住女兒腋下,讓四個月的加壽在地上行走。


    四個月的孩子腿腳無力,是走不動的。但有母親托著,加壽很樂嗬地動著小步子,與其說是邁步,不如說是亂踢噠。


    百步以外,袁訓心中湧起驚喜神奇的感受。感動從頭頂一直到腳心,又上心頭。他看著那小小的孩子,尺把高左右,穿著粉紅色繡鯉魚小襖,粉紅色小錦褲,腳上一雙五顏六色鞋子,上麵綴著小小的碎玉。


    她正走得起勁,格格笑出聲音。每一下揚腳,上麵碎玉就飄動起來,好似春風中猶卷猶舒的花朵,而毫無疑問的,她小小的麵龐,比花蕊更加芬芳。


    這一刻隻有風聲呼呼,不識相的穿回來去。在場中的人,明就裏和不明就裏的都屏住呼吸。仿佛呼氣聲兒一大,就把這誰也說不明白的那味道破壞掉。


    也許是袁夫人濕了眼眶,而牽動當兒子的心。袁訓離母親更遠,也莫明的眸中泛出水光。


    天地間的任憑事物,在此時都不在他視線。


    他所看到的,就是加壽昂著小腦袋,在虛離地麵一寸左右,小步子踢得絢麗飛揚,對著他“走”過來。


    在加壽的後麵,袁訓看到的是寶珠嗎?


    不……


    他看到的是一個麵色蒼白,卻姿容絕世的男人,用帕子掩口輕咳,咳出滿麵紅暈後,還強撐著寫出一個又一個的字跡。


    那些字翻騰跳動,在袁訓眼前組成拆散,一行一行的讓他重溫。


    “若有子,當為訓字,堂前教訓,此天地間之極樂事,惜短命人無此福氣,此短命人不能給妻女一依仗矣……”


    “生孫當名執瑜,執璞,盡皆美玉,生女當為佳壽,佳祿,佳福,盡添福壽……”


    在一些人的不解中,袁訓長長的歎出一口氣,眼前又出現母親青年白發,手執手劄,盡守清燈。


    當這一切全都散去,再看到的,才是女兒後麵滿麵淚痕,又滿麵笑容的寶珠。


    袁訓想也不想,緩緩下馬,整了整衣冠,鄭重的對著寶珠打下去一揖。


    並不深,也不見得肥,但帶足他的誠意。袁訓在心中輕聲地道,多謝你為我而來,多謝你為我操持。


    寶珠飛紅麵龐,在她想到的無數回與表凶相見,都沒有這個場景。這個場景讓她極大的驕傲,又極大的扭捏。


    但本能還在,寶珠把加壽抱回懷裏,就這樣抱著女兒,蹲下身子,盈盈的回了一福,她也在心裏輕聲地道,多謝你給我孩子,多謝你回來。


    這對鄭重的夫妻,更看得所有人心中千回百轉,柔腸套上柔情,由不得的或喜悅或辛酸。


    而不管喜悅或辛酸,都與加壽無關。


    她正離地麵玩得好,就讓握在母親懷裏不能動。她撇起小嘴兒,也不像平時就有人過來搭理。“哇……”


    忍無可忍中,加壽大哭出來。


    ------題外話------


    天冷,大家一起注意加衣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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