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家的家人們見到,過來護住柳丞相時,柳丞相氣喘籲籲,鞋子都跑掉一隻。在他對麵的老侯也不比他好,同樣衣衫淩亂,發須亂飄,但老侯是打人的,從威風上看是多出來的。


    手舉著竹杖,老侯怒目圓睜,還在破口大罵:“老狗,欠打的老狗,有話你同我來說,如今我回來了,專隻侍候你……”


    柳丞相見到老侯出現,才是驚愧都有。他欺負晚輩的的心思,在讓袁訓揭開一層後,又讓柳至揭開一層,餘下的不多,在老侯麵前更無立足之地,他們兩個都有年紀,又都在京裏土生土長,他們是認得的。


    認真論起來,老侯還比柳丞相長上一輩,如果他們肯論的話。


    竹杖打地,“當當當!”老侯一口一個老狗,當著家裏人麵,柳丞相終於惱羞成怒,回罵道:“老東西,你比我還年紀大,你倒來罵我老?”


    “你不老,怎麽辦糊塗事,你不老,怎麽看不上我家門楣,老夫我就罵你老,老糊塗,你老混蛋,你老你老……他們都比你小!”老侯話意指的,自然是袁訓。


    柳丞相氣得哆嗦著,回過神來,老夫我憑什麽讓你打罵,怒道:“我和你拚了!”一低頭,一哈腰,對著老侯就要衝過去。


    在他身邊的人拽衣角扯袖子,把柳丞相拉住。


    他的舉動讓老侯見到,老侯原地跳起有半尺多高,落下時,手中竹枚先著地,“當!”脆響聲讓老侯想到自己手中有武器,一邊兒罵著糊塗老狗,一邊兒把手中竹杖,原來是握的,現在改成執,對著柳丞相直擲過去。


    “打你個老混蛋!”


    竹杖是輕飄的,沒出去多遠,就落在地上,打個滾兒,掉落到草叢中。但老侯也有出盡氣之感,把老腰一叉,胡子半撅著:“我啐!”


    音拖得長長的,再就打算要走。


    身後,“我啐!”柳丞相來上一聲。


    走出兩步的老侯又怒了,扭頭又是一下:“我啐,我啐你一臉!”


    柳丞相跺著腳,彎著腰,剛才跑出來的汗水往下滴著:“我啐你一身!”


    “啐,我打你的狗頭!”


    “啐,你還敢過來!”


    兩個人都上了年紀,都有資曆,一個占住你上的是我家,一個占住道理,都有胡鬧的本錢。這就你啐過來,我啐過去,一直啐到老侯就要消失在眼線裏。


    最後再來上一下,老侯讓兒子們扶著,就可以放心的跳高。腳蹬著地,袖子亂舞似雪片飛動:“我明兒還來,你給我等著!”


    鍾大老爺等人笑著,把老侯扶出去。


    在他後麵,柳丞相是手指須動的回話:“我候著你!”但見到老侯轉過影壁牆,終是沮喪上來。一個踉蹌,幸好有人扶著,才沒有摔倒在地。


    但額頭上,肩膀上,背上像也讓敲上一杖,一起隱隱作痛起來。這出子架,終是吃虧。他長歎一聲,讓人扶回房中。


    再來看門外麵,走出柳家大門,老侯就不讓兒孫們扶,得意洋洋整衣裳,見兒子們也好,孫子們也好,全是歡笑的。


    “父親打得好。”三個兒子一起翹手指頭。


    “還是祖父最威風。”鍾恒沛誇著,給老侯把腰帶擺正,這是剛才奔跑時歪的。


    老侯得意非凡,一點兒雄心重新上來:“你們呐,一抹子全年青,不中用,這種倚老賣老的東西,就得我同他賣老,他才收斂。”


    “是是。”鍾大老爺微笑,手引去對轎子:“雖說是父親精神,但到底是趕遠路回來,請先上轎,回家去擺上接風酒,再暢談此事,豈不更痛快?”


    老侯道他說得是,就往轎子走去。二老爺三老爺把轎簾打開,老侯還沒有低頭入坐,見家裏的快馬來上一匹,家人滾鞍下馬,笑回道:“聽說老侯爺回來,親戚們都往家裏來,說是接風呢。”


    “好好,你去告訴他們,我這就回去。”老侯下船,就讓人去知會親戚們來說話,這又往太子府中和宮裏走上一回,親戚們也應該到齊。


    這就上轎,轎子晃悠悠起來,老侯又叫停,露出臉麵,對兒子們道:“你姑母在宮裏,平時怎麽傳話?”


    “為預備姑母和加壽買東西,宮門上常有袁家的順將軍,再和阮府董府說好,輪流出家人候著,也是預備著跑腿。父親有話要傳,隻讓他們去就辦得成。”


    老侯點頭滿意:“這樣很好,”想想又要笑:“壽姐兒是要專備一個買點心的,她就愛新鮮東西。”在這裏又得意上來:“在山西時,總是我進城買給她,這一回我回來了,也能多買幾回給她。”


    “是,這就讓人去告訴壽姐兒,您回來了,讓她吃點心果子上麵,隻管要就是。”鍾大老爺見老侯說和加壽姑娘很親近,也是欣喜。


    老侯忙擺手:“不是這句,是告訴你姑母,我說給她和加壽出口氣,已經辦到。”鍾大老爺說好,就要安排家人往宮門上去時,身後老侯又叫住,鍾大老爺轉過身滿麵笑容:“父親還要說什麽?”


    “告訴你姑母,如今我回來,讓她放心吧,凡事都有我。”老侯說完這一句,才悠然自得的籲一口滿意的氣。


    對自己剛才的行為,像是滿意之極。


    聽到是這一句,兒孫們都忍住笑。鍾大老爺更是憋得緊,說個是字,打發自己的小子去傳話,傳這“要緊”的話兒,讓姑母好安心。


    小子上馬去了,這裏一行人喜氣洋洋,才在柳家出過氣,那得色直上眉梢,就是不認識的人想看不到都難。


    府門外落轎,靖遠侯大學士出迎,見到自然喜歡,已收到早回的家人帶話,說老侯去柳家鬧去了,大家聞言哈哈一笑。


    這去的要是袁訓,或是別人,柳丞相就要上金殿奏本去了。但去的是個上年紀的人,又是以前認得的,柳丞相也無老可仗,他不告,皇帝知道也裝不知道,就成一筆糊塗帳。


    靖遠侯從台階上走下,放聲長笑:“這事兒,就得是你去,換成是我去,隻怕他欺負我聖眷不行。”


    老侯就更得意:“這不是聖眷,這是底氣。”


    “我哪些兒底氣不如你?”靖遠侯故作吃驚。


    袖子一挽,拳頭高舉,雄糾糾的上來,老侯道:“我有打人的拳頭,你隻有理論的心思。”靖遠侯大笑:“你同袁訓在山西必然常見麵兒,這就一個模子般出來的。”


    “他吃在袁家住在袁家,收個好扳指也在袁家,他這算是還袁家的禮兒,改天再去柳家大鬧一回,才是他自己的情分。”董大學士也走來打趣老侯,伸手討要:“小袁送的東西,給我看看,你信中說得天花亂墜,我也想要一個。”


    老侯就摸袖子,哎呀一聲:“壞了!沒帶。”不管別人信不信,率先往裏走,嚷著:“容我換衣服,換過衣服出來陪你們。”


    鍾大老爺送他進去,靖遠侯對著衣角嘀咕:“你穿的本就是新衣服,還換什麽?”但是主人要換,靖遠侯也不說什麽,和董大學士客廳裏坐下,說話等候。


    房門外,老侯讓兒子留步:“你外麵候著。”


    “父親,兩年沒有見,我侍候你更衣?”大老爺很想獻獻殷勤。


    “不不不,為父我很是不老。”老侯堅持不讓他進去,大老爺隻能作罷。在外麵看花木整齊,是事先接到父親要回來的信件,收拾過的。但是忍冬像是少了些,父親愛忍冬開花泡個茶水,還要加種些才是。


    正想著,見房內原本侍候的丫頭出來,老侯上一回進京,帶來的兩個年青姨娘,自老侯離京,她們一直住在這裏,也走出來。大老爺吃驚:“你們都不在,父親一個人怎麽換衣?”


    姨娘們也委屈:“老侯爺不讓我們侍候。”


    “卡!”


    輕輕一響,是裏麵上了門閂。


    這一聲響,把鍾大老爺提醒。父親是欽差,總有機密的事情或信或東西要處置。就擺擺手,索性讓姨娘和丫頭們全離開,大老爺一個人機警地守在這裏。


    老侯在房裏,舒展的對著看的,卻是袁訓送他的白玉扳指。


    “好東西啊,”老侯笑眯眯。


    以前他隻是喜愛,因為這玉質上好,再來這是袁訓石頭城裏弄出來的,凡是親戚都有,國公郡王人人不少,老侯也有,麵上有光。


    老侯眯起眼,他現在更喜歡這東西,簡直愛到心坎兒裏。凡是親戚都有,皇上也有太子也有,老臣我也有,麵上有光。


    他的兒子以為欽差在機密,欽差卻是歪在椅子上,就著天光端詳著玉扳指,認真的收起來。


    他不敢給別人看,特別是常麵君的董大學士。雖然兩個扳指不一樣,但世家子都有一把子眼力,董大學士要是說上一句:“皇上也有一個扳指,似乎和老侯你的玉質一樣,”這話可怎麽回可好?


    收起來吧,沒事兒自己看看再好不過。


    匣子外麵再加把鎖,放入箱子。箱子外麵再加把鎖,老侯這才放心。隨便換下衣裳,太子所賞,恭恭敬敬放在高處,打開門,與兒子會合,一起往前廳去會客人。


    晚上袁訓和寶珠過來,把兩個孩子抱來給老侯看,聽說老侯打到柳家,袁訓笑得合不攏嘴,把老侯誇了又誇。


    老侯自然又得意一回。


    ……


    紅花醒過來,眼前還是一片漆黑,是什麽時候了,她想知道,但沒有什麽可以讓她確定,隻能作罷。


    她的身子是直立起的,雙手試試,還吊在上麵不能動。但腳沒有綁住,靜聽片刻,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人的存在,紅花試著伸出腳,在半空中虛虛的劃動,想能碰到什麽,以確定自己在哪裏。


    在地獄裏,紅花才不信。


    輕輕的擦碰聲,像碰到布質而又軟的東西上麵,紅花收住腳,悄聲自語:“布袋?這是個倉庫?”


    隨即,有語聲回答:“我是人。”


    ……


    好半天,紅花才從大腦一片空白中驚醒,才能思索這個人的嗓音。悄悄的,低低的,而且沒有嗬斥自己,這是同關押在一起的人?


    驚喜,頓時升起,紅花想也許可以一起逃走……很快,這嗓音的熟悉感充斥腦海,紅花傻住眼,完全忘記自己的處境,顫聲道:“萬大同?你你,你也讓抓來了?”


    “哼!你當我有你那麽笨?”萬大同回話還是低低的。


    隨時隨地能刺激到紅花,讓她不顧一切的要回鄙夷的人,當屬萬大同。紅花憤怒回話:“你不笨,你怎麽也在這裏!”


    “因為我來陪你!”萬大同好笑。從他聽到紅花還能生氣,就放下心,紅花姑娘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不然沒這麽好的精力,還能吵架。


    紅花不屑:“說得好聽,你來陪我?這是哪裏?”


    “奈何橋。”萬大同嗓音帶著笑意。


    紅花也忍不住一笑,在黑暗中又呲呲牙:“你還真能胡說,奈何橋上隻走親人,我不要你陪。”


    萬大同悠然:“哦,那你要誰陪著?”在他的話裏,紅花心裏閃過“老糟”兩個字,更是要笑,萬大同一定是想說孔掌櫃的,但紅花硬是道:“我娘!”


    “嗤,”萬大同明顯有一聲笑,他笑的是並不是紅花所想的,但紅花跟著氣餒:“也是,我娘才不會陪我。”


    “哦?她不陪你又會陪誰?”萬大同的嗓音溫柔起來,但紅花沒有注意,依然沮喪:“我娘心裏沒有我。”


    萬大同是聽紅花說過的,此時聽到,憐惜又上來,更是柔聲:“怎麽會?當娘的心裏都有孩子。”


    “她沒有。”紅花冷冰冰,似心門已關。冰冷話語讓萬大同一時不知道怎麽勸才好,紅花又急促地開口:“有一年,我外麵挖野菜回來,我說娘我餓了,桌上有一個餅子,我娘說那留給我堂哥。”


    萬大同靜靜聽著。


    “有一年,我洗衣裳回來,我娘正把一塊肉給我堂哥吃,到我,就沒了。”


    萬大同骨咕一聲,很是含糊。


    “有一年……”


    終於,萬大同無奈:“這裏不是隨意說話的地方。”


    “……那,你怎麽也在這裏?”紅花受到提醒,默然後回到當前。萬大同伸展下四肢,逗她:“你看呢,你猜我是什麽時候讓抓來的?”


    紅花很吃了一驚,猜測起來就錯得離譜:“你一直跟著奶奶,難道奶奶也讓……”紅花吃吃的說不下去,萬大同好笑,怕她更擔心,趕緊告訴她:“我沒事,”


    搔頭這話也不能讓紅花相信,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送到紅花嘴邊:“吃吧,這裏像是沒有管你飯。”


    實在太黑,饒是萬大同勉強能視物,也隻看到紅花是個輪廓,取出的肉幹碰在紅花臉上,手卻碰到她嘴唇。


    男人的肌膚,讓紅花輕啐一口。而她柔軟的嘴唇,在這裏關上有段時間,無水微有幹裂,又讓萬大同心頭一蕩。


    “對不住,”


    紅花本來還想罵一句,道歉讓她收回話語。心中轉悠著萬大同怎麽會在這裏,想到寶珠,吃不下去,隻道:“先回答我話,我才能吃。”


    “我找到這裏來救你,你信不信?”萬大同尋思怎麽能讓紅花相信,苦惱地道:“我不敢點火折子,我是從你進來的地道裏來的,不知道離上麵有多遠,幸好沒有人看你,不然我也不敢進來。”


    紅花雖不能盡信,但明顯緊張鬆開,一個念頭湧上心頭,他是為我而來…。羞澀占據第一位,但寶珠還是同在,紅花羞答答:“多謝你,我真的餓了,給我一口吃的,再說你怎麽找到我的……我的嘴在這裏,別再放錯地方…。”


    萬大同喂給她一口,這一回正中紅花嘴唇,悄聲道:“別吃太大聲,”一麵回答紅花的話:“孔管家的說丟了你,”


    “唔,”紅花吃東西。


    “奶奶急得不行,但我瞅著小爺像是不急,我就跟上他。”萬大同把手裏東西再往紅花嘴裏塞塞,陪笑:“你吃完了,得告訴我為什麽小爺不急?”


    紅花身子一震,停了下來:“我不吃了,有這幾口就可以再擋一天饑…。那個,你退後,別離我太近……”


    萬大同詫異:“為什麽我退後,”


    紅花尷尬的難以解釋,萬大同自言自語說出來:“你就是濕了衣裙,我也沒聞到味道不是。”


    “萬大同!”紅花壓低的嗓音,惡狠狠磨著牙:“等我出去,我會殺了你的!”


    萬大同嘻嘻:“你不是來做客的,當然沒有人侍候你出恭,”


    “你還敢說!”紅花對著他飛起一腳,萬大同閃開,又來上一句更缺德的:“還好不是大的,”紅花羞憤難言中,萬大同收起吃的:“也是,你還是別吃了,這裏沒有人侍候你…。”


    “你還想不想聽了?”紅花牙咬得微有動靜,萬大同嘿上一聲,低的幾乎聽不到,但紅花就能聽到,還能在黑暗中看到萬大同取笑的臉,雖然是一片漆黑,這臉也自動出現。


    完全是在腦海裏的,再投射到眼前。


    靜默盞茶時分,紅花低低地又問:“不是和柳家對上了嗎?奶奶把身邊的人都交待過,說我們出門要小心,說柳家的不講道理,”


    “小爺說的又是什麽?”


    紅花身陷囹圄,也有了俏皮:“你猜?”


    “小爺竟然早知道你會這裏來?”萬大同也算走遍江湖,不怎麽吃驚的人,這一回真的吃驚不已。


    從他話中的震驚,紅花不由得要問:“這是哪裏?”


    “福王府。”萬大同輕輕說出,明顯的,紅花身子晃上一下,迷惑起來:“福王?王爺,也和柳家勾結?”


    萬大同心想肯定不是,福王府倒像是在謀逆,怕嚇到紅花,就不告訴她。隻問:“把小爺說的告訴我?”


    “小爺在上個月把我叫去,說我是奶奶的親信人,有句話要交待。他說如果有人問舊匣子裏裝的是什麽,就如實回答。”


    “舊匣子?”萬大同奇怪。


    “送宮裏的那個,你見過的,我們和奶奶上京,我抱在手裏上船,你說裝到行李裏多省事的那個,”


    萬大同皺眉:“的確是件舊衣啊,”一愣回魂,道:“在這裏有人問你?”


    “一開始就問我,裝神弄鬼的,還對我說是什麽地獄,地獄我去過,還想騙我?”紅花有了得意。


    “你去過?”萬大同莞爾。


    “是啊,有一回我娘扯塊布,我就知道給我堂哥的,把我氣的不想活了……。”


    萬大同頭疼:“別再提你堂哥,”


    “後山上有個破廟,塑好些小鬼,都說是個地獄,我在那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下山,我娘把那塊布分成兩截,給我做了個小褂,”紅花得意加倍。


    萬大同不再說話,默默的想著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的疑惑,紅花開始問他:“地道裏沒有人看守嗎?”


    “有。”萬大同沉思。


    “他們不攔你?”


    “沒。”


    心不在焉的話,讓紅花惱了,輕輕地罵:“姓萬的,你不能救我走,至少說明白話行不行?”萬大同這才把心思放回來:“為什麽我不能救你走?”


    “小爺說的。小爺說如果我有事,他來救我,讓我不要急。”


    萬大同淡淡:“聽上去小爺什麽都知道,就是有一條,你在這裏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別咒我,你就告訴我怎麽進來的吧?”


    “你一直小看我。”萬大同沒頭沒腦的來上一句。


    “什麽?”紅花怒道:“現在是吵架的時候?”


    “你聰明過人,就是總忘記我的出身。”萬大同冷淡:“我一個人經商,什麽險惡沒經過,什麽手段沒有,”


    “我要聽答案!”


    細微的動靜傳過來,紅花沒有聽到,萬大同卻納入耳中,急急地道:“我要走了,”苦笑:“按小爺說的,我不能現在帶你走,不過你放心,我夜裏再來。”


    紅花匆匆忙忙:“別再來了。”身子忽然讓抱住,溫熱的男人氣息排山倒海般襲來,羞得紅花渾身酥麻,又猛然一空,耳邊有話:“我還來。”再就沒有任何回聲。


    而頭頂上的腳步聲,在此時近了。


    並沒有人下來,也就給紅花獨自想心思的空間。回想剛才那一抱,又寬厚又溫暖又可靠又牢固,紅花油然的思念起來……


    而她沒有發現。


    ……


    暖陽遍布,萬大同從另一頭出來,不是在官道上,是在京城內的一處宅子中。對著房裏迷倒的人看看,兩個婦人手中還握著針線,就這麽睡在榻上。一個小子,是讓萬大同打倒的。房中翻得東倒西歪,萬大同摸摸懷裏,凡是貴重東西都在這裏。


    丟個冷笑,萬大同大搖大擺的打開院門。


    外麵,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但沒有人注意到這裏。萬大同放心的往街口走去,他雖才到京裏,但早把路轉得熟悉,就是不認得,雇個車也就能回去。見街口有車經過,正要抬手招呼,袁訓從牆後露出半張臉,對他微微一笑。


    萬大同跟上,一起走到附近的小茶館裏。


    “見到了?”袁訓輕笑,推過一碗茶水。萬大同雙手捧住,嗯上一聲。袁訓泰然自若:“你還在怪我?”


    “小爺不讓我帶紅花走,總有小爺的意思。”萬大同語氣平靜,聽不出來有在生氣。


    但袁訓還是回想起兩個時辰以前。當時萬大同把他攔住,就在街上。


    …。


    “小爺,您這不是去找紅花吧,您這,賭場。”萬大同在賭場外麵。


    袁訓剛出來,微笑道:“萬掌櫃的,你應該比我懂,這裏能聽到消息。”


    “我信自己,您不是找紅花!”萬大同相當肯定。


    “紅花,你放心,有人去找。”


    袁訓的話並不能安撫萬大同,萬大同固執地道:“誰去找她,我要一起去。”袁訓含笑:“萬掌櫃的,你也是布局設線的高手,不能攪和,這個道理你不懂?”


    “我不攪和,我就要見紅花一眼。”萬大同臉上是氣急敗壞,但話鋒一轉,轉而拍起袁訓馬屁:“小爺必定運籌在心中,想來讓我見紅花一眼,不是難事。”


    他還真的為難住袁訓,袁訓三根手指搭住下巴,更讓萬大同著急。萬大同哭喪著臉:“您說紅花沒有危險?”


    他的哭腔讓袁訓才實話實說:“我知道有這個地方,但我沒去過,你要是去,萬一驚動人?”


    一根迷香,由萬大同的手,亮在袁訓麵前。


    萬大同板著臉:“最好的,江湖上下五門劫色,就用這個。有一個好處,隻要有通風的地方,迷香味兒一刻鍾就散,無處查找,但中的人三個時辰才解,醒過來,很多人以為是自己睡著。當年有幾個大案,就用的這東西。”


    袁訓與其是相信他的迷香,還不如說是讓萬大同纏住不丟,這才告訴他。而萬大同百般保證他不會漏馬腳,又功夫過人,袁訓算算時間,離發難福王府也沒有多久時間,但不放心,還是隨後跟來。


    …。


    萬大同指責袁訓:“你在這裏候著我,倒不怕驚動人?”


    袁訓笑吟吟,指給他看外麵:“這是大街,我經過並不奇怪。沒事的時候,我還走好幾遭呢,我辦事,你也放心。”


    “我放心,那什麽時候救紅花?”萬大同腔調硬邦邦。袁訓並不怪他,挑挑眉頭:“裏麵有什麽?”


    “一條長的地道,彎彎曲曲的,裏麵不止有一個通往外麵的路,我數了數,一共十五個通道口,通往十五家宅子,我摸上去,搶了三家。”


    袁訓一樂:“這就難查,不想你做賊倒有一手。”


    “我做過賊,我走單幫販珠寶,讓人搶了,我就搶回來。報官府等國公回來沒用,我等不得,從來這樣幹。”


    袁訓撲哧一笑:“那,這幾天你跟著我吧,我要人手。”


    “好!”萬大同眼睛一亮,又想到自己的本職:“奶奶那裏怎麽辦?”倒不是萬大同草木皆兵,這不是和柳家杠上,從主人到下人,都處處小心。


    袁訓道:“讓蔣德將軍和關安將軍跟著,隔壁就是五軍都督府,隻在家裏,料來無事。”他想的出事,和萬大同想的並不一樣,抿抿唇,又道:“晚上順伯也在家,實在不行,太子府上調一隊人守著。”


    蘇赫……要的是自己,隻要自己不在家裏,寶珠也就不用擔心。


    萬大同聞方,放心地道:“柳家,真是混蛋。”


    “哦?”袁訓這才想到柳家,微微一笑:“是的,很混蛋。”話一出口,心裏別扭,為解心中別扭,不得不添上一句:“有一個不混蛋。”


    把柳至罵進去,就是難過。


    提壺,為萬大同續上茶水,袁訓道:“再說地道,哎,對了,你這香,是不是給我弄幾根?”萬大同瞠目結舌:“您打仗還用得著這個?”


    “我這不是在京裏辦案子?”袁訓讓他吃驚得臉微微紅了,像是自己沒能耐,總愛用這種手段。


    薄薄的紅暈襯得小袁將軍麵上似開桃花,萬大同忙解釋:“我是說,早知道給國公弄幾根不是,隻要有用。”


    上戰場的全是英雄,萬大同還是在納悶兒,心思轉不過來,倒真的要用這個?


    這不是下五門的下三爛手段?你們在戰場上就是點著,又往哪裏薰去。


    袁訓從窘迫中出來,就嚴肅認真:“江湖上的手段,我也需要知道知道。”他太義正詞嚴,雖然出發點真的是為當差,但萬大同還是又盯幾眼,才把目光收回。


    小袁將軍的臉,再一次的紅了,好似桃花千朵萬朵開。


    接下來再說地道和見紅花的事情。


    ……


    文章侯府的二太太,最近心事想得多。就像此時,在自家的客廳裏,聽著客人說話,二太太也沒有專心聽。


    但也聽一部分。


    因為客人所說的,是二太太想心事的根源,但是,客人並不知道二太太所想,她還在喋喋不休。


    “見還是不見?袁家現在勢力大了,真是看不出來,現在全京城裏,一陣風刮過,都愛上生姑娘,過年前我的老主顧家裏,生下丫頭還說家裏養不得,費米糧,婆婆說媳婦肚子不爭氣,媳婦氣得要上吊,就為生姑娘不是。這袁家的姑娘一進宮,我故意往他們家裏說話,再也不提生姑娘不好,反而說我認得的人家多,讓說個高門親事…。”


    這是個眉目端正的中年婦人,青綢上衣,黃綢裙子,懷裏抱著一段布料,用紙裹著,露出一段寶相花色。


    她樂不可支模樣,又慫恿的口吻:“見見吧,我為您搭個線兒,可好不好?二太太您要是想見見袁將軍夫人,我舍著我的老臉,為您去說這事。”


    二太太笑得陰沉,她素來就是不愛大笑的人,能有個笑容就不錯。


    “那我成了主動的約見她。”


    中年婦人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哎喲我的二太太,都是親戚,誰見誰不行?我親耳聽的,大過年的我去道賀,袁將軍夫人如今有鋪子,以前沒鋪子,還沒有出嫁的時候,跟著她家老太太,總在我鋪子裏買東西,她成過親我也常去攬生意,這就還記得我,我說難得回京,可走過親戚?”


    二太太興致濃厚般,往前探探身子。


    “她說見過,一家一家說給我聽,我說前天才見過二太太,又會過四太太,那時候正月裏,兩位太太往我鋪子裏要衣料走娘家,我說二太太相中的衣料,可以給袁老夫人安老太太來上一段不是,她說倒沒見過你們。”


    二太太扯出一個笑容。


    “我說哎喲,是親不走動,就親也不親了,再說那是將軍夫人大姐的長輩,”


    二太太冷下來:“是她堂姐。”


    “您這話也不對,大宅門裏住著,自小一處長大,可不就是親姐妹一樣。您隻猜將軍夫人怎麽說?”


    二太太白瞅著她,你都上我家門說過這事,我還能不記得嗎?


    中年婦人毫不覺得冷場,自顧自道:“她說啊,要見要見的,對我說,你幫我請去啊,”二太太撇個嘴:“你就拖上幾個月,才告訴我?”


    “我出京了,我也得走親戚,遠路的。”中年婦人笑道:“這不我一回來,就趕緊的告訴您,不過您總不接我話,我就得又來問問不是?”


    這親戚走的,幸好別人沒讓你傳要命的話,不然從正月到此時,命早就沒了好些條。


    二太太故作漫不經心:“那袁家現在又怎麽說?”


    “將軍夫人,”中年婦人再一次肯定,二太太眼角抽幾下,她的心有無奈,她要不是將軍夫人,我早就不理你說話。


    “她說,幫我傳話,我不討您的回話,我怎麽能去見她,問起來我沒得回。不怕您惱,還是您這裏先給我回話。”


    火氣,悄悄在二太太心頭升起。


    她知道這是敲打,暗示你二太太府上,沒有袁家官職高。二太太會生氣嗎?她很想生氣,卻隻能揣著。


    二老爺在丁憂前,是沒有袁訓現在的官職高。還有就是離滿服沒幾個月,二老爺就要謀官職。


    往院子裏看看,靜而無聲,家人們走過,都輕手輕腳,怕觸怒二老爺,雖然他此時不在家。


    多少窮京官候著差使,二老爺的官職丟了,再撿就不容易,心情一直不好。


    如果不是眼界兒高盯著韓世拓,要拚一口氣的話,二太太心想窮就窮過,沒有以前居住侯府時的菜式好,倒餓不到一家人。


    但一口氣,梗在心口,總想著韓世拓的差使不錯,三老爺去了,也跟著好,還有掌珠開了鋪子,居然生意紅火,這口氣若是不拚,不是氣死人?


    對寶珠的傳話,以二太太的陰沉性子,城府不低,也就忍耐下來。


    她再想和隔壁侯府拚口氣,也分家後明白文章侯夫妻以前有多容忍她們。


    以前挑事兒主謀的,是二太太。不著邊際往前衝的,是四太太。跟在中間打太平拳的,是三太太。


    文章侯夫妻都懦弱,就和老侯幹架有精神去了,對自己兄弟夫妻,毫無還手之力。他們不是媳婦那樣的厲害人。


    雖然是想和掌珠夫妻拚這口氣——二老爺夫妻是把韓世拓也怪進去——但二太太明了,韓世拓的差使是從哪裏來的。


    韓世拓走的頭半年,二老爺和四老爺還在家裏亂嚷:“這小子不成人,是必回來的,呆不到三個月。”


    直到分家,韓世拓也沒個影子,反而三老爺也去了。文章侯府裏收到銀子,文章侯怕惹兄弟們難過,他不說,但三太太收到銀子,竄門時卻說出來。


    二老爺和四老爺這才知道袁訓辦得有多妥當。


    再有袁訓升官,他的人是沒有回來,但金殿上吵成一團,總是聽到。再袁家女兒又定親事,二老爺和四老爺唉聲歎氣,潛意識裏以已推人,認定袁訓為了妻子,寶珠為了姐姐出氣,會攔下他們的官職。


    心裏,這就暗無天日起來。


    二太太的娘家,四太太的娘家,親戚也有,親戚們中人一多起來,就什麽話都有。也有人說:“要謀官職,怎麽不去找袁家?怕什麽,和世子媳婦說聲,也就是了。”


    四太太來告訴二太太這話:“四老爺說了,鄉下種地去,也不去找她。二嫂,你也別去!”


    她說的時候不湊巧,二太太剛走親戚回來,那時正月裏,二太太才聽滿耳朵的勸說,好意有時候總傷人,二太太正煩,四太太跑來嘈嘈,她發狠擲下痛聲:“我們不去!”


    她不是不想去,但怕去了寶珠也不理她。


    掌珠分家,手段是惡劣點兒,但二太太橫插家務,就中弄錢,也不是清白人。


    有時候想想,心思也是活動的。


    人的心思與性格有關,如掌珠,撞到南牆也不回頭,就站南牆根上了一直的撞,琢磨著怎麽撞出個洞出來。


    但這洞也許下輩子才撞出來,掌珠不會去想。不是她沒有心機,是她不贏就忘不了。


    要是四太太,指著南牆是不會再撞,但揉著腦袋罵是肯定的。


    二太太呢,心思本來就多,才能挑動妯娌在家裏造反,她是思前想後的人。


    為一口氣呢,自盡的都有。但想得開的人,也就不少。如果能為二老爺謀官職,二太太咽得下去這口氣。


    在她麵前坐著的,是常光顧的布鋪掌櫃娘子,二太太也有鋪子,但互相照顧生意,也就有點兒交情。


    她在這裏說的話,自然是袁將軍夫人要見,她才來說,雖然她不說是寶珠的意思,二太太也能明白。


    “好吧,”二太太順手推舟:“那就見見吧,總是親戚,不過,我可不去她家裏。哪有長輩去見小輩的呢?”


    掌櫃娘子伶伶俐俐:“那外麵見見吧,她最近愛出門喝個好茶葉,茶樓上不錯。”二太太頷首,擠出一絲笑容,才說個好字,就見外麵進來一個人。


    四太太衝進來,一愣,對著掌櫃娘子道:“你又往這裏來了,敢是和我說的事情,又和二嫂在說?”


    “四太太您別誤會,我何曾說過什麽,是您聽錯了。”掌櫃娘子不想多說,抱起布料說聲告辭就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石徑頭,四太太抱臂冷笑:“二嫂,你不要讓她說動,她來對我說和袁家走動,我想和隔壁都不走動,誰要去巴結袁家!我一想到她又來說你,這就過來,我來得及時,二嫂,她說鬼話,你不要理!”


    二太太慢慢騰騰,和掌櫃娘子說得一樣:“四弟妹,你誤會了,她和我說衣料。我娘家侄女兒要出門子,我辦幾件給她。”


    “真的不是?”四太太狐疑。


    二太太淡淡一瞄:“我倒要問你,她和你說袁家,是你在外麵有言論,想去袁家巴結?”


    “胡說!誰敢編排我!”四太太賭咒發誓:“這輩子不和侯府走動,二嫂你也發一個!”萬大同說不必見四太太,就是分析過她的話,讓嚇跑的。


    貌似不能坐下來說話才是。


    二太太對她訕笑:“祖宗牌位都供在他家,不走動,祖宗也不要了?這讓別人怎麽看。”四太太語塞。


    ……


    到晚上,二太太心神還沒定下。這與四太太的話無關,是二太太自己捉摸不定,怕寶珠會出惡言。


    她有個厲害的姐姐不是嗎?


    倚在窗前,見花不是滋味兒,見水又覺無光——這是晚上,還是陰影裏——簾攏打動,二老爺進來,眉頭上竟然有喜模樣。


    “可用過晚飯?”二太太迎上去,捕捉二老爺的心情。


    二老爺搓著手,這是人喜歡的時候,不會表達,先表露的姿勢之一。但有了年紀,不是情緒愛外露的時候,搓上一下就收回,換過衣裳,在榻上坐著,才故作平淡的冒出來一句:“隔壁今天怎麽樣?”


    隔壁,自然是指侯府,再不然,就是指同樣分出來的三太太房中。


    二太太會錯了意,竟然沒明白丈夫的話:“三弟妹今早走來,說賞花看花,我回說沒功夫。三弟有進項,她有心情去,我們哪裏玩得動?”


    說著說著,二太太觸動怒氣,又惱在麵上。


    尋常的時候,說到沒進項,夫妻兩個人是同時著惱,但今天二老爺頗為寬厚,笑上一笑,他知道二太太不是四太太,一氣上來就要說上半天的人,候著妻子很快壓下去,二老爺則是壓抑不住的笑意:“我今天遇到隔壁媳婦的親戚,袁家那位。”


    “哦?”二太太這才知道,隔壁說的卻是侯府。話,又觸動她的心事,問得急切:“怎麽了?”二太太怦然心跳,不是喜悅,而是擔心不愉快。


    她想心事太濃重,把丈夫麵上的喜色也忽略。


    二老爺一開口說這事,就喜笑顏開:“他同我說了兩句,這是個不錯的人。”二太太的喜悅,就這樣讓引出來,不管不顧,不理不睬,什麽也不知道時,隻就著丈夫的話,就笑容滿麵:“你仔細說給我聽。”


    “我去太子府上,”


    二太太唔上一聲,二老爺是去尋差事。


    最近柳家袁家大鬧,袁家沒有別人在京裏,袁家那位將軍隻把自己官職給折騰下來,最近才漲回去。柳家,竟然是大傷筋骨,拿下來一批的官兒。


    往太子府上巴結的人本來就絡繹不絕,這就為尋官職去得更多,二老爺更是見天兒的去,想認識人,或能麵見太子一麵,讓殿下安放官職時想得到自己。


    他後一個想法,想麵見太子,單獨見,機會不大,在太子出房的時候見到,有一堆的人呢,哪能記得住二老爺?


    二老爺主要是奔前一個想頭去的,他離滿服沒有幾個月,現在去結交人,和舊相識見見麵,好在需要時,讓他們在太子麵前為自己說說話。


    太子府上的外宅,無形中也分內和外。一般的人,都不敢過了影壁,就不敢再走,在一側廳外站著說話,裏麵是公事房,他們坐兒也沒有。


    二老爺認識的人都在忙,他又不想就走,就和一個同樣目的的窮京官說著話,再用眼睛瞍著別的熟人幾時回來,袁訓就這個時候大步走進來。


    他進太子府的氣勢,與來尋差事的人注定不同。


    經過的公差爭著招呼他:“回來了?”


    有個雜役更是殷勤:“看一頭汗水,我去打水來洗洗。”端著個盆就出去。裏麵冷捕頭好笑:“我說,我的茶還沒有人倒了?”


    袁訓在外麵聽到,搖搖馬鞭子:“你先等會兒,我這就要見殿下,先給我打水淨麵。”冷捕頭笑罵出來:“下回我使喚他,你換個鍾點兒回來。”


    袁訓沒放心上,冷捕頭不見得真的要茶,也許就是攪和。


    候著的京官們有不認識袁訓的,見他語氣大,一進來就要見殿下,竊竊私語:“這是誰?”袁將軍好幾年不在京裏,回來沒有幾個月,又天天不是和柳家去打架,就是出京辦差,不認得他的人還不少。


    議論起來:“袁訓?”


    “是他,”驚呼聲低低的出來,都爭著去看袁訓麵容。


    “難怪,這般大樣兒,”有人歎氣。


    二老爺本來是惱的,惱袁訓不知收斂。嫉妒人到不能壓製時,都會來上一句不知收斂。但袁訓對著他筆直走來,離開幾步,笑容可掬,拱拱手:“原來是二老大人。”


    二太太聽到這裏,已經就要醉了。


    袁訓在太子府上的神氣,讓二太太神往,在這裏打斷二老爺,笑問:“那你趕緊的和他說幾句不是,”


    “誰說不是,我就和他攀談幾句,還得他讓我進房裏坐,吃了一碗太子府上的茶水,”二老爺滿麵得色。


    二太太也跟著歡喜,暗想會見袁家這就沒錯。但她不知結果,就不肯先告訴丈夫,隻想等見麵後是喜悅的,再在丈夫麵前討人情不遲。


    又問後麵如何。


    二老爺得意非凡:“哈,他是有麵子的,倒了茶,吃上一口,隻和我說上兩句,就進去見殿下,這一進去,就半天不出來,我在太子府上見到的人,隻有他才能說得這麽久,我呢,就把茶水喝完,雜役要給我再續,我也想再喝一碗,但是外麵盯著我看的人,害我坐不住。我就告辭出來,本想早回來,又讓他們圍住,幾個才進京的人,罵我認得袁訓,怎麽不早告訴他們?這不,晚上請我喝的酒,讓我在他麵前多說好話。”


    官場上的規則,貌似總這樣。


    二太太喟歎:“他是個大紅人兒,別人哪裏比得?”


    夫妻相對,都尷尬上來。


    半晌,二老爺難堪的道:“早知道,他肯和我走動,悔不該他家喜事我不去?”從這話裏,把罪魁禍首扯出來,二老爺吹胡子瞪眼睛:“全是四弟害我,他說和隔壁媳婦不好,袁家豈有不幫著她的?說袁家一定欺負我們,攔我們的好官職,全是他說的這些話,我們才沒有去賀喜,”


    二太太也忿忿:“可不是,全怪他!”


    倒黴的四老爺是說過這話,但聽從的人卻是二老爺夫妻,這會兒四老爺不在,無從分辨,躺槍沒商量。


    ------題外話------


    謹在此,鄭重向依曼達親和所有親道歉,昨天回評論時腦袋不暈,所以說按時更新。


    一萬三更送上,但沒準時,仔錯了,請親們多多原諒。


    二萬更這事,呃,慢慢的分開還吧,今天這算還一部分,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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