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城郡王擔心龍懷文的死會連累到他,在這裏他清楚,梁山王是不會多管這事的,梁山王對於誰倒台都不關心,隻要他自家不倒就行。


    那他為什麽還擔心呢?


    是因為國公府裏幾兄弟,其實分為幾派,他參與其中一個,項城郡王自家明白。


    頭一個袁訓……以前項城郡王忌憚的是老八龍懷城。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押在淩氏身上以後,他的堂姑母還能有孕,還能生下兒子,還能一直在國公府不倒。


    他怕龍八,就最怕的是袁訓。


    在這一點上,龍懷城和袁訓兩個人都沒有項城郡王看得清楚。


    旁觀者清,國公夫人隻要不下台,輔國公在戰場上,這是隨時可以沒命的地方。輔國公如果死得沒來得及交待遺言,國公之位一定落在嫡子手上。


    先立嫡後立長,龍懷城和龍大的仇恨結的深,原因在這句話上。


    至於袁訓,他高中探花,他官升三級,他女兒養在深宮裏尋常人見都難,他犯得著去讓人非議,去搶輔國公的爵位?


    袁訓隻要不是搶國公爵位的,就是維護國公府爵位的。龍大害得國公落馬重傷,袁訓不殺龍大,他自己都過不去。


    然後龍二龍三和定邊郡王,勾搭龍六的是靖和郡王、東安郡王,龍六勾搭的是龍七。與嫡子龍八相結交的也不止一個。


    當然,龍八寧可去死,也不跟項城郡王好。


    龍五,是福王相交的,項城郡王早於龍四就知道。也把龍四算成福王的人。


    龍家幾兄弟原本是不和的人,原本大家一起出去,各懷鬼胎,誰也動不了誰。但有一幫子太子黨,又有輔國公的外甥袁將軍在內,別的人全沒有事情,就龍懷文一個人回不來,這手段高的,項城郡王好幾天做夢都是龍懷文在喊冤,說他死的慘。


    項城郡王醒過來,可以把龍懷文罵到地底下也呆不安穩。他在龍大身上花了許多的錢,用了許多的精力。現在這個人死了……你他娘的有能耐,至少活著行不行?


    他要是有能耐,早就給龍大報仇,把這個內幕揭出來。但在聽到陳留郡王上折子,為龍大請封官職的時候,項城郡王就啞口無言,知道自己不敵這一幫子人。


    饒是殺了人,還給別人升官。這事做得毒辣,也讓外麵的人下不了手。


    輔國公府從此多了為國捐軀的英雄,少了一個父子離心的壞蛋。如果龍大是害父和與項城郡王勾結的人,龍大的妻兒是不要想好,而項城郡王也可以義正詞嚴痛斥謠言的來源處,再私下接觸謝氏母子,把她們的一腔仇恨勾起,讓她們繼續在國公府裏作祟。


    袁訓就沒有再給任何人這種機會,項城郡王的任何觸角都下不去,就隻能自己個兒害怕。


    害怕的時候,想到他和龍懷文在鐵鷹嘴子的那天,他們是離開了,但後麵有消息傳來,梁山王那天就在那裏,而且長平郡王擋住蘇赫大軍。


    算算日期和時間,項城郡王內心轟然亂了。直覺告訴他,梁山王知道那天的事。知道他在打仗的同時,還在算計別人府中。


    把陳留郡王拉過來,讓他說實話,他都不會完全放心梁山王,何況是項城郡王。


    梁山王最痛恨別人不聽他的軍令,這也是定邊郡王至今躲著不敢見梁山王的原因。項城郡王也一樣知道,他尋求著在梁山王麵前洗刷幹淨,至少洗白一部分吧,蘇赫的信就送上門來。


    收到信的當天,項城郡王看了又看,一個人怒目圓睜地罵:“老子什麽壞事都幹,就是不當賣國賊!”


    有人傷天害理,但不賣國。項城郡王就是這種人。隻要他不死,他這輩子不知道還要害多少好人,但國難來時,他決不會亂掉原則。


    對著麵前將軍們誌氣昂揚,項城郡王最後一次鼓動。雙手踞案,昂首怒眉,大聲道:“將軍名聲,就在此朝!後退皆為恥,殺敵把名揚!想升官發財的,這一仗好好的打,咱們和梁山王老匹夫要官職去!”


    帳篷裏哄然笑聲更大作:“諒他不敢不給!”


    笑聲似隨時可以把帳篷抬出多遠。


    在外麵,走來一個人。他盔甲上全是刀劍痕,一看也是個不退後的將軍。讓守帳篷的士兵攔住也不生氣,陪笑問道:“郡王在見什麽人?”


    親兵們回道:“郡王在見人。”


    沒有明確回答,這位將軍也不再問離去。片刻,帳篷裏的人全出來,親兵進去回話:“羅鬆將軍適才過來,這樣這樣的問話…。”


    項城郡王眉頭簇起。


    他讓福王給弄得害怕,相信的都是可以放心的人。有家將,有苦戰的將軍……羅鬆也是苦戰,隨他十年以上的將軍。但出身孤兒,來身算是不明。項城郡王本能的拒絕,就算他相信一個出自同等身份的將軍,那將軍也是有可靠的人舉薦才行。


    暗暗罵道:“老子要是一再的上當,不是成了你福王的手中槍!”交待親兵盯緊羅鬆不提。項城郡王喜歡做壞事當壞人,但不喜歡為別人馬前驅使。


    當晚寫好回應蘇赫的信,答應他借道,要他送糧草過來不提。


    ……


    約好的日子很快就到,信一來一回,怎麽著也在三月裏。有人說,三月裏有野菜吃,難道還過不去。


    整一個軍營的人吃飯,野菜這東西可就跟不上。


    已經好幾天沒有飽飯過,但頭一天可以飽飯,項城郡王的軍中人人歡喜。飯香味中,項城郡王麵帶笑容走在軍營裏,看著士兵們吃飯的歡樂勁頭,生出悲哀。


    他都不知道這裏麵有多少人的心是向著他的,也不知道他們的歡喜是明天準備向著蘇赫呢,還是向著自己?


    這心情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結束。校場上點過兵,項城郡王抽出自己寶劍,橫劍於眉前。冷光把他的眉宇全似凝住。


    他一字一句地道:“本王決不虧待你們,除非你們對本王有二心!”在他的腳下,高台的下麵,倒著一個人的屍體。曲甲橫屍於地,人頭與身子分為兩截。


    指揮人馬呼呼拉拉出營去,項城郡王再也沒有多看任何人。奸細是嗎?混戰你試試看吧,看蘇赫來救你,還是你的同夥能來救你?


    隻有大家一心,才能過得去。


    ……


    天在下午,當蘇赫的大旗出現在視線遠處時,項城郡王的心也怦然跳動。以前蘇赫是勇猛的,梁山王曾就他的腦袋聲明所升官職,勾得一堆的人心動,最後死在蘇赫手下的無數。後來蘇赫去了一趟京城,助長昭勇將軍不少名聲,又順利逃出後,讓他的名聲更高。


    蘇赫在起初想快速殺袁訓,用的全是邪招數。但他大軍正式對敵,殺氣凜然,可衝天地。


    項城郡王磨的牙根全是癢的。


    他不怕,他要恨。他回想他自己的爹就是死在和蘇赫大軍的混戰當中。項城郡王給龍大出招,戰場上得世子位,是他的世子位也是這樣來的。但老項城郡王死得太快,他又不像龍懷城有袁訓和陳留郡王,小郡王拿到王位,花了一番功夫。


    也就想做出一點事情,就對淩家格外關注,總窺視輔國公府。太心急了,就把自己的堂姑母給否定,國公夫人母子對他痛恨不能解開。


    舊事一大堆,項城郡王沒空閑全想。隻遙指馬鞭,對身邊的人道:“讓他過來相見!”


    話放出去後,蘇赫冷冷地笑了。


    雙方,各帶兩個人。


    項城郡王帶著他的家將,蘇赫也是兩個將軍。在大軍的視線裏,緩步的驅馬往中間去。雙方隔開十數步,打個照麵,眸中光碰撞上去,就知道對方心思。


    蘇赫冷笑:“你既然沒心,為什麽出來!”


    生硬的漢話,噎得項城郡王從耳朵開始,沒有一處是舒服的。項城郡王鄙夷:“是沒有心思,不是沒有心!”


    大喝一聲:“蘇赫,你這般看我不起!當我能和你同流合汙!”


    又鄙夷:“教你個詞,記住了!以後別用錯。”


    “漢人的話是好的,漢人的女人也是好的,漢人的男人,殺了的!”蘇赫嘿嘿,也大喝一聲:“項城!你不在我眼睛裏,要麽讓道,要麽去死!”


    項城郡王嘖嘖連聲:“我的乖乖親兒子,這一次你沒有用錯字。”隨他身後的家將放聲大笑:“蘇赫,我家郡王要認你當幹兒子,有好處,給你好多好女人,哈哈……”


    兒子這話,蘇赫不能說他聽不懂,知道憑自己的漢話和項城郡王鬥嘴不行。拔出自己的彎刀,刀上白光反射出多遠,蘇赫不屑一顧:“鬥嘴的,不理你!來來來,雖然你不配,也能戰幾回合!”


    項城郡王從馬上抽出自己的兵器,一到手中,膽氣更增。他凝視蘇赫,從沒有這麽認真的打量他。


    這個人,腦袋大,臉皮粗。有頭腦,也有膽略。不然不會繼赫舍德以後成為他國第一名將,不然福王不會尋上他。


    一個是家仇,福王隻能算是家仇。一個是國恨。蘇赫隻能算是國恨,雖然袁訓殺了他的爹。


    國恨家仇,讓福王和蘇赫走到一起,但更讓項城郡王瞧不起。


    “聽說你在京裏是逃走的,”項城郡王嘲笑道:“但今天,這裏不是京城,我的兵馬也不是京中護衛。蘇赫,你命亡我手,可無遺憾。”


    兩個人的身後,是各自的陣營展開。各是綿延如一條天際線。


    彎刀在手,蘇赫渾身都像發出光芒的神祉,充滿力量。銀光直映眉睫的厲戾:“項城!你以為我真的是借道的?”


    項城郡王挑一挑眉頭:“哦?”


    “要奪你們的好女人,要先殺你們的男人!梁山王大軍在此,殺光!”蘇赫得意的笑了。那個什麽漢人福王還等自己在約定的日子到達哪個城市下麵,他真蠢!


    殺光梁山王的主要兵力,再長驅更是不難。至於福王,讓他等著去吧。


    蘇赫想到自己傾全國之力而來時,告訴大汗的話。當時他在那最尊貴的帳篷裏,抬眼就能看到大汗最美貌的女人,但和蘇赫在京城裏青樓上嫖的相比差得太遠。


    他是一半想著袁訓,一半想著女人說出的話。


    “聯合諸國,借兵揮師,不到漢人京都,決不回還!”


    下麵還有一句:“是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就不知道。”


    已做好數年戰鬥的蘇赫,毫不介意先殲滅項城郡王,靖和郡王的人馬。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借道!我分你肉!你不借,很好!很好!”


    眯了眯眼:“不說借道,就約你不出!打你,你跑!”


    項城郡王又要聽的翻白眼兒。你打我,我打不過你,我能不跑嗎?但是今天,項城郡王想我一定不跑。


    他也壞笑:“不答應你借道,你怎麽會出現!我找你,可也不容易!”


    闖過蘇赫的精兵直到蘇赫麵前,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兩個人的目光迸出火花,像導火索燃燒。


    蘇赫高舉雙手,閃電般砍下來:“腦袋留下!”


    項城郡王和兩個家將,撥馬就轉。有大笑聲出來:“放箭!哈哈,你上當了!”


    “轟隆!”


    箭矢過來,爆炸聲來得比弓箭嗖嗖還要早。


    箭頭上串著黑色的火藥彈,箭一出去,火藥流星趕月般的先於箭到。落在地上,炸出無數泥土。


    草根,亂飛到蘇赫麵上。在他左側的人機警,從馬上飛身把他撲倒:“將軍小心!”蘇赫讓他撲倒在地,手中彎刀也脫手而出。


    火藥的下方,事先點燃的有個繩索,但有的迎風而滅,就不是所有的都會爆炸。蘇赫在這空當裏,重新上馬。又見無數火箭飛來。


    暴吼一聲:“快走!”又見到自己的人馬以為是混戰撲上來,蘇赫揮刀大叫:“退後!放箭,給我射死他們!”


    蘇赫不信項城郡王的火藥能放到明天。


    但也不少,嗖嗖聲和落地的爆炸聲,足有一刻鍾沒有停歇。最近的高山上,讓爆炸聲吸引,一行駿馬逼近高峰。


    長鬃在風中飛揚,有若在暴風雨中穿行的狂獸。也襯出馬上人的精神,好似駕馭驚飆。


    山風拂動,一排年青英俊的麵龐內,袁訓的仍最為出色。


    在叫尚棟:“看看咱們的郡王把難得的火藥彈這樣用?”


    尚棟早聚精會神,凡是稀奇古怪不按套路來的方式,尚棟都喜歡。定定看上一時,道:“弓箭手準頭兒是有的。”


    袁訓微笑。


    停一停,尚棟再道:“約蘇赫的膽量也不小,不怕蘇赫把他先宰了。”


    眾人微笑。


    同來的人中,有龍家兄弟。他們不像太子黨們彼此互知心思,生出疑惑又沒有忍住,龍懷城問道:“這火藥用得不好嗎?我看能抗蘇赫。”


    挨了尚棟一記眼風,尚棟半帶嘲諷:“這火藥彈製得容易嗎?又不是草根隨處可抓!這是王爺用於最關鍵時候的東西,分發各郡王也並不多。不用在殺人的時候,也用在保命的時候是不是?”


    龍懷城不敢作聲,陪上笑臉兒。


    他惹不起這些人。


    聽尚棟嘀嘀咕咕:“怎麽不把火藥埋在地裏,能約到蘇赫,怎麽不炸死他!”


    龍懷城喝彩:“是了,這主意才叫高!”


    尚棟又沒好氣瞅他:“這主意也能炸死自己!”龍懷城老實知趣的閉上嘴,聽尚棟繼續自己嘀咕:“挖個洞?要不弄個鐵桶自己鑽進去,把蘇赫炸死,自己卻沒事?”


    袁訓輕笑:“鐵桶要是上了天,那不摔死人嗎?”


    “是啊,得有東西托著,摔不下來也炸不到,”尚棟勁頭上這就上來,就地一坐,盔甲撲地,“撲通”一聲,懷裏取出幾個黑乎乎的,龍家兄弟眼神都要飛出來。


    火藥彈?


    你隨身帶著,也不怕昨晚烤肉把你自己先炸出去?


    見尚棟自言自語得更厲害,手指往下,在地上挖個洞出來,道:“我躲在這裏,往下一跳,多遠的距離多深的距離,還要保證我跳下去的速度在火藥炸以前,火藥埋在這裏合適,還是這裏更合適?”


    旁邊又鑽個洞出來,拿個火藥彈就要往裏放。


    “我們全在這兒呢,回去再折騰行不行?”連淵出聲阻止。尚棟再給他一個大白眼兒:“我就比劃比劃。”


    “你比劃的時候,曾經燒過我帳篷!”連淵抱怨:“我怎麽和你住一個帳篷來的?怎麽不離你遠點兒?”


    尚棟氣得結束手中活計,起來就指住葛通:“你其實應該和他住一個帳篷,你們倆個是內親不是嗎?是你嫌他呼嚕打得響,死乞白賴的跟我住,現在你倒嫌棄我?”


    葛通聳肩頭:“我從不打呼嚕,”


    尚棟狐疑。


    連淵輕描淡寫:“小袁讓我看住你,怕你跟在定邊郡王軍中那回似的,差點把大帳也燒了。”


    “哈哈哈哈……”尚棟眉飛色舞:“那一回以後啊,老家夥再也不敢盤查我,再也不敢讓人跟著我,再也不敢……”


    太子黨們一起側目,主動離他遠幾步,生怕他唾沫星子噴過來。尚棟渾然不覺,繼續大特吹:“我……”


    龍二一指山下,打斷他:“快看!”


    ……


    項城郡王破口大罵:“羅鬆,你他娘的是老子一手提拔出來的,你吃錯什麽藥,也要叛國!”一把子火藥箭,對著項城郡王。


    尚棟說的沒有錯,項城郡王真的想殺蘇赫,可以把炸藥埋在腳下。就像現在,一把子箭對住他,絲毫沒有害怕自己也隨著死的表情。


    將軍羅鬆麵無表情,站在箭的中間:“郡王,讓開道路,不然,我陪你一起死!”


    項城郡王瞪住那把子箭。


    火藥,他還有。


    但這種方便攜帶,在京裏曾炸過柳家宅子的彈丸他就不多。


    這東西是梁山王在兒子破石頭城的時候,沒砸開石頭城門,讓人想出來的。是準備以後破城的時候,箭矢射過去,火箭跟過去,直接炸城門用的。


    項城郡王用在這裏,是自己內心知道不能殺蘇赫的怯心存在。他一是想著能亂中炸死蘇赫,二是炸不死蘇赫也驚走他去會別人,他趁機奪糧草。


    雖然有殺蘇赫的心,卻讓素來的懼怕占據,信心還是不足。


    遠遠的放箭,項城郡王打心裏沒想陪蘇赫一起死,但不代表別人不敢陪他一起死。羅鬆沉眉眼神默默,是他少言寡語的性格。


    隻說一次,就很少說第二回。


    揚揚下巴,兩邊舉弓箭的人又拉緊一寸弓弦,看上去隨時會把項城郡王炸死在這裏。


    要知道這炸藥的威力如何,隻看剛才落地處翻飛的草地就能知道。有的炸出一個大坑,有的地方到現在還是泥土翻騰,沒有完全落地。


    這裏一亂,餘下的弓箭手呆怔怔不再放箭。也就意味著很快蘇赫就會發現倒戈,鐵騎很快就能過來。


    讓開道路,本就是項城郡王想過的。但要他在脅迫中答應,他的威風和他的驕傲都不肯答應。


    項城郡王氣急敗壞:“你說,你從到軍中,十五歲就跟著我,這十幾年了,我說拿你當兒子也可以說得,你憑什麽這樣對我!”


    往地上重重一呸,借機鼓動跟羅鬆的人:“忘恩負義的人,你們也跟!”


    他萬萬沒有想到羅鬆繃緊麵龐回答:“我們都不忘恩負義,所以,下令讓路!”


    “放過去的是國賊,你敢說你不知道?”項城郡王大罵。


    羅鬆肅然:“是哪國的賊與我無關,我隻知道,我要對得起我的救命恩人。他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單膝跪下,抱起拳來,對著項城郡王拜上一拜:“郡王對我的恩情,就此謝過!也請郡王成全我報答別人,”起身來,可能是讓自己這一拜能弄得心情驟起,嘶吼道:“兄弟們,他不讓路,我們就殺了他!”


    “殺了他!”


    “這群當官的,沒有一個好人!”


    “吃空餉,扣我們的軍餉,亂打我們,今天和他們算算舊帳,殺了他們!”


    似海潮來時,轟隆一聲巨浪起。羅鬆一個人的話,引出無數的共鳴聲。項城郡王冒出冷汗,他們說的本是軍營裏最尋常最平凡的事情,也是事實。但這會兒嘩變,不僅僅是要他命的事情,也是他的奇恥大辱。


    於是,他冷凝雙眸,心底的怨恨全集中在眼光中。更要在此時問個明白:“羅鬆!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眸光已經赤紅!


    他可以不相信麵前的人,卻讓他背叛得找不到理由。


    心中不用翻找,就要出來很多自己曾對他的照顧事情,就要一一說起時,羅鬆淡淡,目光並不躲閃:“回郡王,我說出來,您就讓路是嗎?”


    手對自己兩邊的弓箭一指:“我真的不想殺您,也請您不要逼我過份!”


    項城郡王幾欲暈過去,這是你逼我,還是我逼你?


    對這沒頭沒腦的事想得到真相占據上風,冷哼一聲:“你說!”


    “我十五歲從軍,跟著郡王。但我是八歲蒙大恩人收養,才有我這條命活到至今!”羅鬆坦然:“如果不是報恩,我早就離開郡王!”


    他扳著手指:“郡王您為人陰險,狡詐,你看中的人對得好不假,你不信任的人就打壓。哪怕他有天大的功勞,不入你的眼,在你這裏就呆不下去!”


    項城郡王的臉漲成豬肝色。


    “對!”


    “說得對!”


    “他就是這樣的人!”


    像是這些話,還不足以表達老天對項城郡王的懲罰,有一些人出聲附合。


    項城郡王惱得都想一頭撞死這些人時,羅鬆還沒有說完:“八年前,有位將軍姓趙,郡王您應該記得?你殺了人,你還能忘記?他因為打仗比您強,一直不受您待見。您對於他,不是排擠,而是屢次加害,他打仗在外麵,你不給糧草不補兵,是活活的累死在戰場上。”


    長歎一聲,羅鬆又在幾個將軍麵上轉過,這些將軍們在他脅迫郡王以後,都在大罵他,要他放人。


    “您這地方真不清淨,也看不慣。有時候我醒來,就要吐幾口才能繼續睡。可我的恩人要我繼續呆在你身邊,我隻能呆著!”


    羅鬆又扳手指:“還有六年前……”


    四麵,早就寂靜無聲。


    看向羅鬆的好些眼光不再是憤怒,而是審視和恐懼。


    看得出來他說的不是假話,那他也隱藏太深。他那個恩人心機深的離了譜,他是誰?


    項城郡王已能猜出,那個名字脫口就能出來。強忍下去,項城郡王隻在肚子裏大罵福王,真不是人!


    袁訓等人一直盯著看,直到項城郡王的大軍緩緩退開,給蘇赫讓出一條道路。


    龍懷城等人跺腳大罵,卻都露出喜色,希冀的望向袁訓。


    袁訓點一點頭:“你們去!但,不要殺他。”


    龍家兄弟全愣住。


    “他不賣國,就不能借事情報舊仇,老大的事情,以後再同他算。現在清算奸細是頭等大事。”袁訓眼角瞟在葛通麵上,臉麵對的還是龍家兄弟。


    龍家兄弟掃興上來,龍二道:“不殺他?我們下去是幫他的?”葛通在袁訓目光下麵似有無所遁形之感,輕咳一聲。


    袁訓堅定不移:“隻要不賣國,就不能殺他!”再一揮手:“去吧!”


    兄弟們悻悻然下了山,龍懷城的臉色最難看。龍八成了世子,父親又看不見,他已經等於是國公。他對龍大的恨,在龍大死去後就消逝烏有。轉變成為龍大報仇,向所有誤導自己兄弟們不和的人報前仇。


    想法本來就是,殺了項城郡王!


    但袁訓不讓殺,龍懷城灰頭土臉的上了馬。


    “老八,”龍二湊過來,他心中有了主意,心情不錯的擠眉弄眼:“你說,我們把罪證問出來怎麽樣?”


    龍懷城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興高采烈:“行!咱們把他擠兌住,”看看天色近黃昏,把兄弟幾個叫過來:“晚上好辦事,看樣子他的兵嘩變的不少,他不要打蘇赫了,他打自己的兵還來不及,咱們去救他,把他帶出來,讓他把以前幹過的壞事全說出來。”


    下山的時候,兄弟幾個愁眉苦臉,這一會兒全笑出來,山腳下有各人的兵馬,點齊了,夜色也徐徐落下,認準項城郡王所在的地方,策馬奔去。


    袁訓等人隨後下來,他們的人馬早紮好營地,埋鍋造飯。


    ……


    葛通揭開帳簾,見袁訓獨自在。他走進去,在袁訓對麵盤膝坐下:“小沈不在?”袁訓亦是盤膝:“我讓他出去,好和你單獨說幾句。”


    葛通好似無所謂,帶笑道:“你說,”但眸底悄悄凝視過去。


    “小葛,你外祖父江左郡王不是靖和郡王所殺,”袁訓微笑。


    葛通垂下眼睫,這也是一個英俊的人,黑色的眼睫輕搭在軍營受風吹日曬的肌膚上,不亞於美人兒。


    “這我已經知道。”葛通初到軍營,是自己挑的去靖和郡王帳下。


    “那你也查出江左郡王的舊兵馬為什麽到靖和郡王手中?”


    葛通搖搖頭,有點兒憂鬱:“我才查到一半,就回來到王爺這裏。如果我能再呆一段時間,到底呆上幾年,靖和郡王的人我大多熟悉,一定能知道個中緣由。”


    袁訓凝眸:“如果,我讓你再回去呢?”


    葛通深呼一口氣:“你也要對我說,不要我動他是不是?”


    “擅殺郡王,以後禍事不斷。”袁訓委婉的勸解:“咱們是來當差的,不是來報私仇。”


    “可我外祖父去世以後,兵馬為什麽全歸他?梁山王這裏的記錄和兵部的記錄一樣,十數位將軍主動提出歸靖和郡王,這裏麵,少了三個人。”葛通一字一句地道:“周止,劉才,和賀夢南。這三位不是我外祖父的家將,卻是霍君弈將軍的左膀右臂,打死我也不相信他們活著的時候會答應投靠靖和郡王!”


    袁訓皺眉思索,想想也就得知:“霍君弈,是江左郡王的幹兒子?”


    “連淵在東安郡王帳下的時候,已經查出來他是東安郡王殺的。小袁,這事情你怎麽給我交待?”葛通幽幽:“他不是我的幹舅舅,他是我的親舅舅,是打小兒走失,好容易才找回來。我母親當時已嫁給我父親,在任上,一直想和舅舅見上一麵,但還沒有見上,就收到他和外祖父的死訊……”


    他再次垂下頭。


    袁訓手按住他的肩膀,溫言道:“你放心!我答應過你,我會辦到!”揚一揚嗓音,再道:“不管你有多少私事,也不能耽誤差使。項城郡王放開蘇赫,他這可不是好心思,我想我的表兄們不會放過他。接下來,蘇赫將過的是靖和郡王那一處,你剛才也說,你在那裏呆上幾年,人頭兒你熟悉,由你去接應他,你看怎麽樣?”


    葛通滿意地笑了:“好。”


    又閑話幾句,他還是不走。袁訓也就陪他聊著,聽葛通忽然來上一句:“如果我戰死了,你幫我告訴我老婆,我已經不生她的氣。”


    袁訓一怔,怎麽聽怎麽耳熟。


    再一想,恍然大悟,這不是舅父落馬後說過的話。袁訓當時沒有聽到,是後來聽到龍懷城的轉述。龍懷城是想讓袁訓和陳留郡王作證父親說過這話,就告訴他們兩個:“父親說,願意和母親合葬。”


    袁訓失笑。


    葛通大吃一驚,目不轉睛盯著他:“你小袁不是笑話人的人?你今天怎麽了?當我開玩笑,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打仗前交待遺言,這有什麽不對?”


    負氣上來:“敢是你老婆和你情投意合,你就不管別人夫妻還在生分?”


    “你活該!虧你說得出來。就你老婆沒來看你,你這氣一直憋在肚子裏!連淵當著我們都抱怨過你好幾回!說你不給你老婆寫信,你說你發的哪門子瘋?她不來看你,也犯不著生這麽久,這麽重的氣吧?”袁訓直接罵過來。


    葛通氣結:“你這個人!你老婆守著你,走一步跟一步!你這就不管兄弟死活!有個好老婆了不起嗎?”


    “誰對你說我有個絕世好老婆的?”袁訓更笑起來。


    葛通撇嘴,一臉的酸相:“得了得了,你老婆的事情還能瞞人嗎?你出京,她隨後出京,生下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你才到的信,這又懷上了,這還不好嗎?”


    仰麵出神:“我沒有定到你家孩子,我隻盼著這一胎生個兒子,以後胎胎生兒子……”袁訓大笑:“你唯恐小王爺和小沈不打起來?”


    “不,我是不想看到小王爺得意,他一高興,我就想哭。長那麽難看,怎麽還總是哈哈。”葛通沒好氣。天天對著人喊“爺爺我”,誰見到他會喜歡。


    “還和小沈爭?小袁,你這親事許錯了,以後你外孫不會長得好看……”葛通幸災樂禍。袁訓趕緊揉額頭:“別說他,也別說這親事,我頭疼。”瞅一眼葛通,又是一笑:“咱們還是來說老婆。”


    葛通也揉額頭:“別說她,我頭疼。”


    袁訓大笑,把他的手打落:“說我老婆,你敢頭疼?”


    葛通咧咧嘴笑了:“好吧,說說你們夫妻的私房話兒給我聽,讓我喜歡喜歡也好。”往袁訓麵前湊湊,送上耳朵,壞笑道:“關上燈都說什麽?”


    袁訓嘻嘻:“私房話兒,你聽好了。”


    “好。”


    “那年我下科場,太子府上找來許多舊年的考卷,”


    葛通嘖舌:“難怪你中探花,原來你還有這招兒,”懊惱的道:“我當年怎麽就沒想到,又不是殿下不肯給?”


    “笨沒藥救,你聽仔細別打岔,我今天把你笨勁兒扭過來。”袁訓笑容滿麵:“我看過的,我妻子偷了去,”


    “什麽叫偷?”葛通表示聽不懂。


    袁訓笑道:“背著我拿的,你說叫什麽?”


    葛通好笑:“我不信,她要這東西,為什麽瞞著你,難道你不給?”


    “聽我說完再插話。她有個鋪子,那年考生齊集京裏,她把卷子讓人抄寫,放在鋪子裏賣錢。”


    “噗,咳咳,”葛通讓自己口水咳住。跳起來去找水。拖著羊皮袋子回來,邊喝邊問:“就沒有告訴你過?”


    袁訓攤開雙手:“她一個人收錢去了,把我丟到一旁。”


    葛通搔腦袋,也為難上來:“怎麽這樣?這要是我老婆,我……”


    “你早就揭穿了她,再和她大吵一架,對不對?”袁訓嘿嘿。


    葛通眉頭緊鎖:“你不生氣?”


    “要生氣,那事情就多的很了。還有一件大的,她和我成親以前,已經隨祖母到京裏。拿出私房銀子,讓我幫著她弄鋪子。現在讓你說話,你猜下麵是什麽?”


    葛通思忖:“鋪子都肯告訴你,讓你幫忙,下麵還能有什麽?”撲哧一聲笑道:“你們兩個分錢打起來?”


    袁訓一巴掌輕拍到他腦袋上:“我是這樣的人嗎?”


    “那你告訴我,我猜不出來。”


    葛通說過,手上一空,羊皮袋子讓袁訓取走。葛通伸手來搶,拽住袋子尾端:“我還沒有喝完。”


    “怕你噴我一身,我先拿著。”袁訓握住袋口,說下去:“她一共四個鋪子,不會弄,先丟一個給我幫忙,學會了,餘下三個全不告訴我!”


    葛通徹底呆住:“這這……”傻乎乎的問:“這不是不相信你嗎?”


    “是啊,還沒成親存私房的心先出來。”袁訓哼哼兩聲。但從他的麵上看不出半點不悅。葛通奇怪:“你不生氣?”


    外麵看著袁氏夫妻恩愛纏綿,當妻子的卻似不一心一意,這事情也能忍嗎?


    袁訓挺挺胸膛:“我是男人,我度量大!”


    葛通一拳打過去,笑罵道:“就知道你繞著彎兒罵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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