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的煩惱唯有她自己擔著,就是寶珠也不會體諒到具細的地步。這是別人幫不了,隻能自己走出來。


    ……。


    好在管家,煩惱沒有幾天。沒有人不讓她管家,對謝氏也是一種安慰和安心。


    ……


    出了十五,袁訓會見韓三老爺。在此之前,他和韓家叔侄每天見麵,中飯不在一處吃,晚飯就同桌。但親戚往來,鄉紳應酬,都不是細說話的時候。


    正月十七一天,三老爺早起還和韓世拓在說。從窗戶看出去,袁家新年的氣向還嶄嶄新。大紅鬥方兒,大紅福字兒觸目可見。


    悵然:“世拓,是不是殺頭的聖旨就要下來,小袁不肯對我們明說,也不肯見我們。”


    韓世拓心裏也沒底,負手走到窗前看雪,同是悶悶不樂。


    “我隻後悔沒有和掌珠有個孩子,讓她膝下無子。不過呢,也不用擔心,她家祖母和這裏四妹妹會照顧她。”


    三老爺脫口道:“那總不如自己有個孩子。”


    韓世拓苦笑:“三叔何必說得這樣明白,難道我不知道這話?我也得……”下麵半句“有命留吧”咽回去。


    他是世子,關鍵時候他站出來。有好處是他的,有罪也是他的。在韓世拓近四十歲的歲月裏,從沒有想得如今天清楚。


    家裏的話每每一說,叔侄相對黯然。


    這時候,在他們房中侍候的丫頭問安聲進來:“老爺早,”袁訓清朗的嗓音過來:“親家老爺和大姑老爺可起來了?”


    三老爺跳了起來,推韓世拓,嘴裏道:“趕緊,他來了!”韓世拓晃動一下身子,原地不動喜悅得僵住,有兩句話浮上心頭。


    頭一句:四妹夫是不會不管我們的。


    第二句,四妹夫不管,四妹妹也會提他。


    不止一次因為有這樣的親戚而欣喜的韓世拓,再一次如沐春風中。


    袁訓走進來,就見叔侄兩個人全是大禮相迎。


    韓世拓對袁訓總有了解,深深的揖下去。三老爺呢,趴地上就叩頭,行官場上的禮節。袁訓帶出失笑的模樣:“這沒道理,”


    晃晃手中女兒:“我抱著孩子呢,親家老爺您自己起來吧,這樣子可沒辦法說話。”他手中萬字不到頭的嬌黃色繈褓,福姐兒伸出兩隻小手,在父親衣襟上玩來玩去。


    袁訓不會外人的時候,總要抱一個女兒。


    三老爺自己起來,恭維幾句:“這孩子生得好,品格兒高,以後是跟大姑娘一般兒的福氣。”見袁訓獨自過來,隻能是說話的,歡喜過度,胡亂吹捧著。


    韓世拓還能把握分寸,微笑道:“三叔你不記得了,三姑娘已許給梁山王府。”三老爺立即歡喜不禁,壓箱底的樂都顯擺出來,雙手輕拍:“妙啊,好親事啊,”


    手舞足蹈的,福姐兒見到,轉臉兒對父親咧開小嘴兒。


    袁訓也大喜。


    福姐兒生下來就愛笑,有意識的無意識的,醒著的,睡夢中的,無一不讓父親安慰多多。如果說香姐兒是來欺負父親的,那福姐兒就是給袁訓的補償。她甜甜的小笑容,隨時能讓父親欣喜若狂。


    “我們乖吧?”袁訓把要來說的話都不記得,先逗女兒:“我們多討人喜歡呐,”喜歡得把韓家是外人也忘記:“等我們進宮去,都會喜歡我們。是不是?”


    福姐兒賣力的咧嘴兒,數月的她已能笑出一個小酒窩。


    小孩子純真的笑容,能把一切全感染。失意人韓三老爺見到,心頭升起百花如錦的安寧,讓他由衷的誇讚:“這氣派,這會兒看著就像王妃的格。”


    以為這話得體吧,主人滿意吧。不想袁訓麵色有些難看,下意識地往房外看。冬天,門簾子是閉合的,看不到外麵,袁訓也伸頭探腦一下,籲口氣像躲什麽。


    韓家叔侄沒有看出來,也想不到。這是在他自己家,大將軍威風八麵,全城人都仰視,還有什麽是袁訓要怕的呢。


    就聽外麵腳步聲囊囊,有人粗聲大氣道:“那小子,我說天豹,野豹子,你家老爺在不在這裏!”


    蔣德關安養傷,就是不養傷,也不會宅中還跟著袁訓一步不離。褚大又天天抱兒子陪老婆,隻有天豹跟著袁訓,走哪去哪兒。


    袁訓把腦袋一縮,把福姐兒抱緊些。懊惱自語:“他又跟上來,”聽天豹也機靈,打個哈哈:“不在不在,我是給親家老爺送東西的,我這就走,小王爺,您用過早飯沒有,我送您去用早飯,”


    來者不是別人,小王爺蕭觀是也。


    蕭觀高嗓門兒繼續:“我用過早飯!你沒用,你自己去吃!”疑惑出來:“不在?”天豹嘻嘻:“您信我,不在!”


    “那他把個孩子抱哪去了?”


    天豹嘿嘿:“我想起來了,才剛見到老爺讓套車,我還說不騎馬怎麽用車?也不要我跟,內宅裏好出色的姐姐們侍候,還有奶媽子,說走城外的哪家親戚,走親戚去了,您要看福姐兒是不是,晚上來晚上來。”


    “好吧,”蕭觀像是讓他糊弄住:“那我晚上再來。”腳步聲像是扭轉,袁訓在房中悄悄鬆口氣,親事都想反悔,這一位還不自知,天天纏著抱福姐兒,袁訓早就煩他。


    對著女兒輕輕地笑:“乖乖,別說話,別把鬼招來。”


    外麵,驚呼聲出來。有拳風呼呼,和小王爺的大笑聲:“打你個不長眼的,你當我是誰?你再吃八十年飯,也別來糊弄我!看看地上腳印,分明進去一個人!”


    天豹還想抵抗:“那是別人的腳印!”他大叫。


    “放屁就是!你家小倌兒一早穿的就是這鞋!賊窩裏出來的,你不老實!給你一拳讓你長長記性!等回去爺爺我軍法侍候!”沉重腳步聲直奔房裏。


    天豹噎住一下,隨即又叫:“褚大哥,快來啊,小王爺又亂叫我家老爺呢!”


    蕭觀大笑:“他抱兒子鑽老婆被窩,沒功夫來挑剔我怎麽叫!”簾子大力揭開,北風呼的進來,神采弈弈的小王爺走進來。


    袁訓把福姐兒更護在懷裏,滿麵忿忿:“你又找來了!”


    “給我!”蕭觀來奪繈褓。


    袁訓往後就退:“別嚇到!”


    再看福姐兒,咧開嘴兒笑得歡。


    蕭觀軟下來,大臉上晃動著笑容:“我的乖乖,我的好兒媳婦,來來,跟老公公去玩會兒。”每天都要來抱福姐兒,是小王爺在袁家居住到現在的功課。


    袁訓可氣壞了,要說不給他,他是福姐兒的公公,要說給他,袁將軍自己還沒有抱夠呢。有加壽的時候,袁訓時常和女兒睡在榻上,對麵是寶珠辦家務。


    女兒幾時餓了渴了,袁訓就叫進奶媽喂過,尿了就自己向火盆上渥暖手,自己來換。換過再父女同睡著,聽加壽咿咿呀呀,也父女相對無端的笑,那日子想想都樂。


    也想對福姐兒這樣,卻有個小王爺插在中間。


    福姐兒天生乖巧,見人愛笑,見蕭觀也笑,不然蕭觀也不會天天想來抱著她。


    對著這煩人精,袁訓咬牙:“我還有一個女兒呢,你別總疼一個好不好。”蕭觀對他冷笑:“那個小沈帶著玩呢,”忽然有希冀:“難道你兩個都想給我,你這樣相中我,我……”


    “沒有!”袁訓凶狠。


    “我還沒有說完,我隻要一個!”蕭觀再看福姐兒,就笑得似冷饅頭上籠蒸過,全軟下來:“乖乖三姑娘,走吧,你是我家的人,公公我養著你,”


    麵色驟然一冷,對著笑得正開心的福姐兒繈褓瞪著:“怎麽不用我家送的,這是我家的孩子!”


    福姐兒到來,最喜歡的還不是蕭觀,也不是中宮,應該是梁山王妃。梁山王妃一直擔心寶珠再不生女兒,拖著他們家。又擔心寶珠老蚌懷珠的生,兩個孩子年紀相差太大,梁山王府不能等。


    不想第二年又有一位姑娘,梁山王妃不能親來,寄來好些小孩子動用的東西。中宮自不後於她,孩子東西更是看看不斷。


    福姐兒有時候用梁山王府的,有時候用中宮送的。今天包她的粉紅色繡荷花繈褓,蕭觀認得不是自家的。


    小王爺揪住袁訓肩頭衣裳:“你又欺負我,走走,把孩子放下,我和你打架去!”


    要不是福姐兒在袁訓懷裏,小王爺早就揪他衣襟。


    韓家叔侄沒有來勸,他們早跪下行禮。進來這位又心裏隻有孩子,或者說隻爭孩子,袁訓不想讓他抱,他就一定要抱,別人全顧不上,沒叫起,那兩個跪在地上,也不能來拉。頭回兒見,麵麵相覷。


    “用哪個,不是我說了算!”袁訓解釋著,不情願的把孩子給蕭觀。嘀咕道:“那你也看看我別的孩子,別總盯著這一個。”


    “你兒子我約好下午打架,你老婆又不讓我陪,”


    “閉上你的嘴!”袁訓讓氣得直樂。


    “我昨天洗了澡,今早擦了牙,”蕭觀哈哈。


    袁訓好笑:“這地方有澡洗,作什麽你不洗?”覷著眼睛還等著抱回來。蕭觀這個時候把韓家叔侄想到,他也不是叫起,道:“你們說話!我抱著送回去,大冷的天,你太當心,吹了風要哭的,這是我家孩子,你小心著!”


    扯過自己衣角,把福姐兒繈褓再包一層,美滋滋:“咱們到暖和地方玩去嘍,”沒幾步就要出房門。


    “哎,我說你當心,你……這是輕拿輕放……”袁訓追在後麵,又道:“豹子,你跟著送回去。”天豹在外麵答應一聲。


    在門簾子裏麵,蕭觀回頭,咧大嘴一笑,向韓家叔侄道:“你們今天中我用,我早早告訴你!你們家人的命,保住!官兒,全丟了。”


    沒有這對叔侄在,小王爺隻怕還要費唇舌才抱得上福姐兒。這也算還個人情,抱著福姐兒走了。


    一路走,一路歡喜,天豹打個傘要跟上,王千金和白不是把他擠開,給福姐兒打傘避雪避風。小王爺皮粗肉厚,遮不住他倒不見怪。


    蕭觀為什麽喜歡福姐兒,一是天生討喜,二是小王爺還沒有抱過兒子,把對兒子的心移過來,抱著袁家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


    也一定是這樣的乖,這樣的好看…。隨爺爺我長的,全是好看的。


    ……


    袁訓直送到廊下,看著照顧得好才回房。進房,先撫慰口吻:“就是這樣,小王爺才剛說過,”見韓家叔侄舉袖子抹額頭上汗。


    他們在袁家住著,總是麵前有盼頭。又聽到家裏人命保得住,不至於有冷汗。


    又這裏雖暖,總是冬天,心中有事,也流不出熱汗。


    但不抹幾下,像是不舒服。


    “好好,命保得住就好,”三老爺點頭哈腰。他從沒有這樣有過兄弟情,也建立他在任上,由韓世拓照顧至今。


    韓世拓也一改黯然,生出幾分亮麗色,心頭大石放下。命在,就是好啊。


    官兒不在,家中卻有薄田產。抄查家,沒有抄封家產。


    由衷的,韓世拓在此時此刻,對掌珠生出感激:“幸好有我妻子在,當年分了家。”三老爺也想到,連連點頭:“世拓,你媳婦高見,遠見,見識得好啊!哈,”他笑出來一聲。


    當年分家,掌珠執意不肯分過多的田產給另外三房。掌珠有主意,全入在祭祀田地裏。一年到頭祭祖宗的錢全由那個裏麵出,祭祀田地在抄家時,隻要不是本家謀反,全家讓殺頭,祭產能保住。


    一件事情,經過歲月,好處也就不同,或好處也就出來。


    橫看成嶺側成峰,原本還是那件事。


    當年三房裏怨恨掌珠的事,現在成了保家續命的來源。


    袁訓也頷首,心想這事情還真讓大姐給做成好事。袁訓不喜歡掌珠,對於掌珠分家,他也覺得不對,但相比較下,更不喜歡文章侯府。現在壞事變好事,袁訓坦然聽叔侄兩個人吹捧幾句掌珠的好,沒有不自在的地方。


    讓兩人重新坐下,袁訓把最新收到的消息補全。


    “共計下獄一百來家,千人出去。百官們上折,並無實據的人保了出來。但官職全丟。”京裏官場上又掀起一波子瘋狂,沒有官職的京官們紛紛活動,都想借此得官職。


    “你們兩位,應該無事。但也保不準。大姐丈的血書蕭二哥代你呈上去,蕭二哥又寫第三本保你的折子,梁山王爺的軍功裏麵,也有你一筆。大姐丈的官保得住,三老爺你也就無事。”


    韓家叔侄跪下就是幾個頭。


    袁將軍算手快的,都沒有攔住。隻起身避開。


    袁訓證實小王爺說話,韓家叔侄更相信這場大難最雷霆的地方就要過去。激動中,三老爺落淚,韓世拓落淚。


    在他們淚水裏,袁訓心情慘淡。


    愛牽連的人得命喜歡至此,沒有人想過他的表兄太子殿下,還是依然傷心。


    太子起五更睡三更的勤政,袁訓最知道。他十二歲到太子身邊,後麵念書學功夫全是太子指派人教他。


    對太子,袁訓有亦父亦兄的感情。就像對他的舅父輔國公,國公在他心裏是他現實中的父親。出生到十一歲,是國公教導。十二歲直到中探花,是太子功勞。十一歲到十二歲中間,有幾個月丟在往京裏來的路上。


    君王們不管真仁德假仁德,全看仁德的書,仁德要掛在嘴上。以袁訓的眼睛看太子,算有仁德之儲君。


    皇帝也不錯,對福王猜忌是尋常事。沒有君王不猜忌枕邊人血源親。太子有著皇帝一樣的仁德,對福王殿下沒有收回過家產,華陽郡王的事出來,也沒有把福王同誅。


    這是把福王當成招牌,顯擺皇帝的好胸懷。但這又一擊,殿下心裏隻怕是痛得很吧?


    別了韓家叔侄,袁訓雪中漫步回房。想自己不能回去安慰殿下,心中也痛起來。


    這是一個知恩知情的人,才會在眾人都關注這事,盯的是死幾個人,殺幾個官的時候,憐惜太子殿下。


    憐惜而不能就相見時,袁訓擰緊眉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福王定邊郡王蘇赫的死因查到明確。


    死,也要見骨頭才行。


    哪怕那爆炸中,也得有點兒骨頭渣子吧。


    轉思那山埋下火藥的事,疑惑從來不止。


    他們早早埋下火藥,就是想和梁山王同歸於盡?也沒有真正殺了王爺,他們事先就想不到?大費周折造反,籌劃不止十年,最後結局是一把子火藥?


    哪怕福王是讓蕭瞻峻追擊再追擊,定邊郡王也是讓圍堵,看上去被迫退到那裏……袁訓也心頭不安。


    寶珠對他說的話,寶珠是個小女子,嗬,寶珠早就不是小女子,她都盡自己之力,為“君王無長情”而尋找退路,福王他們就傻的幾十年裏備下這一條後路?


    袁訓做事本就不是不清爽的人,現在更下定決心,骨頭渣子也要挖出來一把,送給殿下讓他開開心懷。


    打定主意,人已進內宅。這就去尋蕭觀商議,或者說在這裏不方便商議,也借機把他從女兒身邊帶走。


    老媽媽們說過一句話,袁訓偶然聽到記在心中。這還是有壽姐兒的時候聽到,是為奉承寶珠而說。


    加壽生下來,一看就像父親。


    老太太死爭說像寶珠,當時像的地方實在不顯。


    袁訓回家,天天抱著女兒。老媽媽們就笑:“難怪壽姑娘像小爺,誰抱得多,就像誰。”


    推想一下這話,蕭觀抱多了,好好的福姐兒長得像他…。袁訓加快腳步。


    蕭觀有分寸,會把福姐兒送回袁夫人房裏,然後同她說說話。袁訓往袁夫人正房裏來,果不其然,在房外就聽到裏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父親的心急火燎的起來救,這笑的功夫,以後笑起來像小王爺,當父親的可以哭死。門簾子一揭,袁訓一頭衝進去。


    …。


    二月初,春風寒似北風,但綠意不經意的隨處出來。可能是一點子綠苗兒,可能是化雪露出的綠葉,把春的氣息早早送來。


    頭天晚上,餘伯南要往小巧兒房裏去,杜氏叫住他:“明天去不去送小王爺袁將軍他們?”餘伯南麵無表情:“去!不能讓小王爺說我不敬重他。”


    杜氏忍住笑:“我也想到這裏,所以問你,給你把衣裳先備好。”餘伯南無話走開,杜氏吩咐丫頭去備衣裳,拿出最好的。


    好衣裳過年已穿過,隻得一件新腰帶是新做的,花式兒新鮮。


    丫頭們請杜氏看,笑回:“明天不拜客,隻是送行,倒用這新的去城外沾風塵?”杜氏嫣然:“送人也是大事情。”一個人抿著唇笑。


    不給他打扮得好,更讓昭勇將軍比下來。


    同時,杜氏也想到一件事情,明天自己隻往袁家去送,不往城外去。袁將軍走的時候,會不會又和自家老爺打起來?教訓他幾句?畢竟他就要不在家,袁將軍夫人又要一個人會什麽趙大人,再會自家老爺辦什麽“公事”。


    真是稀罕,婦人你辦什麽公事?摻和幾下也就罷了。


    這袁將軍他不管嗎?見過幾回,他們夫妻恩愛異於別人。想是管不得。那,總要交待自家老爺幾句,讓他收斂少去袁家不是嗎?


    餘伯南對袁家的親熱,杜氏心頭總是不快。她要不是極端的自私,凡事隻想到餘伯南功名在,她的享受多,她一天也忍不下去。


    袁家得孩子,那個叫福姐兒的,餘伯南抱過許多回。袁家小小子們過生日,餘大人也親自前往。杜氏都察覺餘伯南把袁家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來看,有時候也同小巧兒嘀咕幾句,嫌棄她不會送兒子去討父親喜歡,小巧兒也是歎氣。


    杜氏不管餘伯南去不去送行,隻指望昭勇將軍拿出丈夫威風來,把餘伯南震嚇幾句也就是。挑最好的衣裳給餘伯南,也有讓袁將軍看著不痛快,走的時候別把自家丈夫拋到腦後那意思。


    衣裳,在第二天先得到餘伯南的首肯。他滿意的換上,鏡前端詳,說了個好字。


    袁訓人才風采都超過他,餘伯南更不願意打扮上簡單,讓他比得牆角縫裏去。


    夫妻同出門,怕餘伯南見到袁家孩子又不丟,杜氏把小巧兒帶上,讓她帶上孩子,說是去尋袁懷瑜袁懷璞玩,關鍵時候,也可以抽回餘伯南的心思。


    別把心全放到別人家孩子身上,自家有親生兒子不是?


    ……


    “福姐兒,哈哈,老公公我要走了,笑一個,再笑一個,再對祖父笑一下,”蕭觀又去逗兒媳婦,小沈將軍就抱著香姐兒不鬆手。


    香姐兒愛好看的。


    小沈將軍有個愛好看的老婆,從小養成習慣,把自己打扮成好看的,雖在軍中也不改,盡所能收拾得光梳頭淨洗臉,和袁訓走在一起,總有人去告訴陳留郡王,把你比下去。


    陳留郡王每每還不服氣。


    這也是他天生愛精潔,表妹在一眾表兄裏麵,才最喜歡他。


    香姐兒的怪癖,袁訓早告訴他。同回來前,又去青樓洗了個香噴噴。香姐兒一見,就肯讓沈渭抱。


    沈渭也是還沒見過兒子,愛子之心移到香姐兒身上,這的確也是他的孩子,以後的兒媳婦。


    袁訓都取笑說沈渭是做給他看,沈渭更來勁兒的抱香姐兒。這要走了,也和香姐兒說著話。


    “公公要走了,”


    香姐兒眨巴著眼,有點兒水氣要冒出來。


    “還來呢,還來帶你玩呢,”沈渭趕緊的哄。


    餘氏夫妻就這時候進來,見到兩個大人各抱一個小姑娘,一個大紅小錦襖,一個還是繈褓。餘伯南眼睛一亮,奔著繈褓就過去。


    這是小小寶珠,餘大人最喜歡這個。


    “走開!”蕭觀抱著避到一旁。


    餘大人又去看香姐兒。


    沈渭說話客氣,但也不讓他:“我們正道別,你別來搶。”


    杜氏就推兒子,悄聲叮囑:“去找你父親。”那兒子上去,叫著抱抱,餘伯南抱起他,去尋袁家小小子們。


    小巧兒湊到杜氏耳根下,不忿地道:“眼裏就離不開這家的人!”杜氏還沒有說話,眼角邊上,見另一對夫妻過來。小巧兒也直了眼睛。


    黑鐵塔似大漢,卻柔情似水。依偎著他的少婦人,豔麗似春風中的胭脂晚梅。一個小小子在懷裏扭著:“我找小爺,放我下來。”


    褚大和方明珠。


    小小子放下地,一骨碌兒就跑那模樣。兩個中年婦人,都精神不錯,叫著他:“褚大路,不要摔著。”


    小巧兒幾乎笑出來。


    褚大路?


    鋤大路?


    方氏就算變鳳凰,也改不了骨子裏的不高貴。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怎麽不叫個鋤荒地?那不更實在。


    見兩個中年婦人,小巧兒也認得。這是安家以前的兩個奶奶,現在是太太了,一個邵氏一個張氏。


    小巧兒悵然。


    見到方明珠大變樣子,小巧兒失落之極,還腹誹她是錯嫁好丈夫。但隨杜氏在袁家見過一回二位太太,這沒有丈夫的人,也過得滋潤如風生水起,小巧兒攬鏡自照,心情就不大好。


    褚大路怕人攔他,大叫:“瑜哥兒璞哥兒,我來了,”


    一溜煙兒沒了影子。


    他是和香姐兒差不多日子出生的人,但跑得飛快,滾地瓜蛋子似的,方明珠穿裙子,時常追不上他。


    邵氏張氏笑:“明珠,這是你起名字的緣故。”


    方明珠生下兒子來,袁夫人起了個大名,褚德寶。喻意這孩子是褚家得一寶貝,也隱含方明珠幼年失怙,受母親誤導走錯許多路,盼著孩子早早有德。


    方明珠感激不盡,又要起個小名。


    她對好日子患得患失,生下兒子十足是寶貝,怕生病等一切怕。偶然出門兒,街上有婦人抱著孩子求助,方明珠除去首飾,身上銀子全給她,愛子之情由已推人,是她心中太過在乎這個孩子。


    梁山王妃的心思,放大出現在方明珠身上。


    丈夫在戰場上,萬一回不來,兒子是方明珠的依靠,雖然她依靠的是老太太和袁家,總是有兒子有盼頭。


    萬一回不來,這是褚家的後代根。


    為好養活,要起個小名。越粗鄙越好。


    狗蛋狗剩的方明珠又不肯,雞貓鴨子不是人名兒,就想到她見過的一個動物。鹿。


    進京後,方明珠才開眼,趕集會見過鹿。那鹿家養的,靈氣已不多。到山西後,草場上去過,真正見過野鹿,大鹿茸樹枝子似的,眼睛漂亮有采。


    跑得快,又生得俊。她的兒子就叫大鹿。和姓氏放一起,家裏人一喊,就成鋤大路。


    起名叫鹿,還能跑不快嗎?


    褚大聽到,嘴咧多大,看向妻子要多喜歡就有多喜歡。大嗓門兒改不了,但溫聲俱在其中:“娘子你真能幹。”


    方明珠同他謙虛:“沒什麽,老夫人起的名字才叫好呢。”輕抬袖子,在腹部撫上一下。褚大會意,低下頭輕聲:“會有的,隻怕我走了,你就看出有了。”


    “要能再生一個,就跟著璞哥兒。”方明珠滿麵溫柔:“寶珠的人多麽好啊,答應我咱們大路跟著瑜哥兒,她說是親戚,我說不行,就像你跟著將軍似的,我總是放心的。”


    說著放心,眸中湧出水氣。


    褚大憨厚,說話不喜歡拐彎兒,對著妻子更是大實話。


    “別哭,送行要喜歡。我也對你說過了,你沒事兒就記幾遍。我的前程是跟著將軍才有的,總有什麽事情,我死在他前頭。”


    方明珠哆嗦一下,讓丈夫握住手。褚大異常認真:“真的這樣,你別傷心,我也放心。這家裏會照顧你,會照顧大路的。”


    這話早在褚大上一回夫妻相見的時候,就說過。方明珠悲痛,已早接受。深深的看向丈夫,含淚:“你在外麵,也放心我們,”


    三個孩子跑出來。


    袁懷瑜袁懷璞和鋤大路握著木刀劍過來,向盤子裏取點心。“我一個,你一個,大路一個。”分完,又走了。


    鋤大路出溜得太快,小身子一歪就要摔,袁懷璞胖身子頂住他。兩個大的,一個小的,繼續去玩。


    看到這不知見過多少回的一幕,方明珠感動上來:“是啊,這家裏會照顧我們的。”有了笑容,原來要對褚大說的話咽下去,柔聲道:“將軍也會照顧你的。”


    邵氏張氏走上來,這是家裏照顧方明珠的最好寫照。張氏含笑:“明珠女婿,我和你姨媽特意從草場上趕來送你,願你平安康健,跟著我們家的將軍多殺敵多立功。”


    褚大道謝不迭。


    邵氏送上一個包袱:“寶珠也一定有,但這是我和你三嬸兒的,”明珠在安家,跟著掌珠稱呼張氏。


    褚大再道謝。袁夫人寶珠和袁訓走出來。會齊人,辭過國公,女眷們送到家門,龍四趙大人餘大人等送到城外。


    袁懷瑜袁懷璞等在馬下麵,孔青帶小子們護著。見袁訓走來,小小子們急不可耐:“父親快,騎大馬!”


    又給祖母和母親招手:“我代你們送父親,你們進去吧。”袁夫人容光煥發,告訴寶珠:“這兩個現在就能頂門戶,幫你了。”寶珠和她玩笑:“可是和壽姐兒比起來,還差得遠呢。”袁夫人也故意玩笑:“咱們不能比,讓你姑母去比,看她有什麽一碗水端平的好主張。”


    都上了馬,別人都準備走,小王爺還對著福姐兒招手:“兒媳婦,老公公走了,你可想著我些,”


    沈渭一馬鞭子抽上去,罵道:“廢話真多!”小王爺那馬一躥勁兒跑出去,大家隨後跟上。


    ……


    袁懷瑜袁懷璞春風得意。過街市時,緊繃小臉兒扮威嚴,城門一出,原形畢露,指手畫腳。一個催著:“父親快跑,”一個就抖馬韁繩。


    鋤大路不後於他們:“父親跟上,”小腿兒左右晃噠,把個腦袋搖個不停。


    在城外,幾撥子分手。


    韓家叔侄下馬再拜,他們回任上。


    老侯父子目送袁訓等人離去,他們是去遊春。


    餘伯南候著,表麵上佯裝不在意,隨便一送,心裏小得意骨嘟嘟冒著泡兒的上來。他今天衣裳不錯,長亭邊上還有積雪,餘大人春裳上了身。


    杜氏倒不害他,給他裏麵備的有小襖。餘大人嫌臃腫,夾衣裳就出了門。


    這會兒風流俊俏,風流倜儻,候在這裏,等著袁訓來向他說幾句。


    你不擔心我和寶珠共事嗎?


    你不擔心我和寶珠是青梅竹馬嗎?


    見孔青接過袁懷瑜袁懷璞,鋤大路也到另一個家人馬上,老侯父子肅然拱手:“早得凱旋,早日歸來!”


    韓家叔侄深深大揖。


    小小子三個揮手:“早回來哦,早回來。”


    那一行人,蕭觀袁訓沈渭龍家兄弟蔣德關安等,潑風般去了。


    餘大人張口結舌傻了,我…。沒有人搭理我?


    “啊嚏!”風吹過,一個噴嚏出來。


    趙大人滿麵不屑:“活該!”就你那點兒小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吧?這天還冷得凍死狗,你就薄衣裳薄春意的出來,凍別人對不住你!


    這招數呢,又實在幼稚。趙大人對別人道別,大聲道:“鍾老大人,三位老爺們,你們這大騾子神氣,老侯你一把胡子仙風道骨,三位老爺又精神不錯,這才相襯,是我騎著,就成販菜的。”


    還有韓氏叔侄:“韓大人一表人才,我自愧不如,我有自知之明。”


    “啊嚏!啊嚏!啊嚏!”餘伯南心中氣苦,噴嚏更一個接一個的出來。風也不湊趣,偏在這時候一陣陣拂來。


    在場的亂上來,孔青用披風把小爺們裹緊,慌張道:“老大人,大人們,我不相送了,小爺們要先回去。”


    老侯父子、韓家叔侄:“別過上,春天多發時疫。趕緊的送回去。瑜哥兒,回去添衣裳。璞哥兒,回去喝熱湯。那鋤大路,”


    鋤大路探出腦袋,小門牙一張嘻嘻:“叫我嗎?”


    “你常伴著玩,喝點兒湯藥去。”


    回去的路上,趙大人得意洋洋,洋洋得意,覺得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


    “哈,我女兒福姐兒乖巧,生得那叫一個好…。”


    “哈哈,我兒媳婦,老爹,你是沒見到,笑起來跟蜜酒似的…。”


    陳留郡王耳朵嗡嗡直響,腦袋發漲,被迫走出梁山王帳篷。夏直打後麵跟來,問他:“舅爺才回來,您不多呆會兒?”


    “我的娘啊!”陳留郡王呻吟,隨時打算麵如土色:“那帳篷裏還呆得下別人嗎?就他們三個,小王爺舅爺和沈渭就夠了!王爺帳篷真結實,沒讓撐趴嘍。”


    嗡嗡嗡,哈哈哈,這是不打算讓別人活的節奏。


    “那您也有牛皮吹,您可以吹吹小公子們和小姑娘,京裏賜下宅子,在郡王中,您這可就算頭一份兒。”說到這裏,夏直一拍腦袋:“已經頭一份了。東安郡王讓王爺看押,靖和郡王也有葛將軍要和他打官司,定邊老東西謀了反,炸死在山上,您如今是頭一份兒的名將,您聽不下去舅爺吹牛,您也去吹不是,”


    陳留郡王喃喃:“京裏賜宅子不是我掙下的,”


    夏直沒聽清楚,嗯上一聲支上耳朵。後一句就聽見。


    “定邊郡王真的死了嗎?”


    回帳篷裏坐著尋思這事,“姐丈,”袁訓興高采烈進來。


    郡王掩耳朵,苦著臉:“別煩我!你家孩子個個呱呱叫,除去加壽我沒抱,姐丈對不住你。福姐兒沒抱,這不沒遇上。你要是還不滿意,校場上你點兵,當著全軍我給你陪不是。就是讓我清靜會兒!”


    袁訓後麵跟的人全樂了。


    陳留郡王皺眉:“小弟,你這是帶著人來理論不是?”把衣袍一撩:“好久沒揍你,走,比試比試去。”


    “我來和你說正事,誰是來理論的。”袁訓笑出滿嘴白牙,不懷好意:“但姐丈你知道對不住我的壽姐兒,誠意在哪裏?”


    陳留郡王想想:“那還是打架痛快,勝過讓你零碎著切割。”


    “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要不要?”袁訓快快樂樂。從他回來路上,就是這模樣。助長他快樂的還有小王爺和沈渭,三個人從早上吹到晚上,從馬上吹到睡覺,吹到軍營就成這樣。


    嘴快合不上。


    對著他的笑,陳留郡王警惕性大增:“你讓我合計合計。”舉起左手:“以後讓你煩死,”搖搖頭。再舉右手:“現在受你勒索,”尋思一下:“一時痛,勝過終身痛,”郡王痛快了:“你說吧,你又想打什麽石頭城,還是去抄板凳城。”


    “扒拉死人,你去不去。”袁訓說過,回頭示意跟來的人坐下。


    小王爺和除去葛通外的所有太子黨、龍家兄弟,尋椅子坐地上,團團做一圈,對上陳留郡王的書案。


    “姐丈,你信定邊郡王死了?”


    陳留郡王脫口而出:“不信!”翻臉罵道:“最狡詐的就是這個老東西!他帶兵不比東安郡王、靖和郡王差。卻居第三,讓東安郡王和靖和郡王去爭。我呢,他壓得死死的不說,有點兒不對,我威脅他,他就尋東安和靖和一起來壓我。其實呢,就這謀反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幾十年裏他是忍著的,忍著去死,這不是他的為人!”


    “那咱們找他去吧。”袁訓正色。


    陳留郡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笑:“小弟,你也算是個好將軍,地形你難道沒探過?那一處群山,山下麵懸崖無人能至。有的要過深穀,穀中傷人野獸眾多。有的全是深潭,又有怪魚出沒,”


    向尚棟麵上飛一眼:“小尚將軍水性好,也遊不過去。還有瘴氣,還有炸下來的石頭不會隻砸我們,就有死人,也早埋起來。”


    “難呐,你以為王爺沒想過,我沒有想過,我們都不提,就是這是愚公移山,不知哪年月能找出來。”


    就是能到懸崖下麵,你還得挖石頭,步步都累人。


    “姐丈,你想的這些我全想過,但有一條,我想到的,你就沒想過。”袁訓嚴肅認真。


    陳留郡王懶懶:“你吹牛,我沒想過。”


    惹得袁訓嘻嘻,又恢複正容。慢條斯理:“王爺要統三軍,姐丈你要打好仗,這是王爺和您的心思。防禦要好。”


    郡王斜眼睛:“有理,那你有什麽不同?”


    “我等奉命來此,要的是早查端倪,早消事端。”同來的太子黨們全挺直腰板。一時間,英風颯爽流動在帳篷裏,陳留郡王沉吟不語。


    “我們不能等到出了事再尋主意,但有禍患,要先行消除,不令其生根發芽。”福王這事情能出來,就是根紮得太深。


    陳留郡王沒了話,夏直興奮的一拍腰刀:“我幹!跟著舅爺全好事兒,郡王你不去,最近也像沒大仗打,讓我去吧。”


    挨一記白眼。


    “小弟,你直說吧,你要我做什麽?”陳留郡王也讓袁訓的話打動。


    袁訓招手,大家走到地圖前。地圖就掛在帳篷裏,也不用另找出來。


    手按上去:“如果這裏有路,這可說不好,山裏隱蔽的路不為人知總有,這裏這裏全有路,他們幾萬人會藏在這幾個地方。”


    “那懸崖下麵就沒有屍體。”陳留郡王繃緊麵容。


    “必得去看才知道!不管多難,也得去看!又王爺也懷疑他們還在,早有公文去京裏,又致信所有邊城張貼告示,城門上嚴加搜查。我們猜測若成真,他們又沒進邊城,這就遇上。雙拳難敵四手,姐丈,需要你的人馬同行。”


    這是個大膽的猜測,也是個大膽的行動。陳留郡王心中首肯,而且驕傲自得。小弟長大成人,再不是那以前總讓龍家兄弟欺負,讓郡王夫妻全擔心的那個孩子。又看龍家兄弟也在這裏,全老實跟著,郡王又添一層喜色。


    他大了,他也很有主張,也一直都有與眾不同的主張。別人不敢的事情他全敢,別人想不到的他能做成。


    郡王太歡喜,就想加個絆子。


    “我的人馬不行,年前退下來休整,要休息,”


    袁訓黑著臉:“王爺的中軍不能動,要守著。餘下的長平郡王、渭北郡王、漢川郡王是姐丈你接回來的,人勞馬傷你最清楚。東安郡王在押,他的人馬見天兒亂,不敢用。靖和郡王和葛通一分為二,還沒有分清楚,也不敢用。項城郡王的人馬嘩變,現在也沒攏回來一半。你不跟我們去,還能有誰?”


    陳留郡王嘖嘖嘴,挺欣賞袁訓這猛虎似精神,故意再道:“正是別人的都不能用,我更要留下來為王爺後應,”


    袁訓揪住他盔甲:“你肯去!我的加壽給你抱抱。你不肯去,以後不給你抱!”


    “這個…。好吧,”陳留郡王慢吞吞的答應:“看在你的加壽麵上,我答應你。要是你的臉麵,那就老貓嗅鹹魚,休想休想。”


    帳篷裏哄的笑聲大作。蕭觀頭一個跳起來:“他有什麽臉麵?我天天全是給兒媳婦麵子,不是看著我的兒媳婦,我才不理他。”


    袁訓翻眼,你們說的全是真的嗎?


    ------題外話------


    今天早於十二點發,盼以後全這樣……


    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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