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樂不可支,見到加壽板起小臉兒,就知道加壽打算賴賬。往桌前坐下,還沒有取銀筷,先笑得手捧住額頭。


    加壽鼓起腮幫子,饒是太子殿下英俊過人,這會兒笑得如一輪明月似的,加壽也沒功夫欣賞他那如圖畫似的麵龐,這是以前說過的話,兩個人都生得好看,太後誇他們站到一起,像極古畫兒。


    她忙著轉眼珠子想對策。


    自然還是不承認為上策。


    “打住!”小嗓音尖起來:“偏是沒睡,你偏要說。”


    加壽是死不認帳。


    加壽是誰?


    見天兒得意的那一個。


    最近幾天早出晚回宮是沒有聽到,但在前幾天的時候,按正常的鍾點兒出宮回宮,雖是偶然,但總是能遇上一個或兩個的嬪妃們,又或者是高品級的女官們,不侍候加壽的,把加壽姑娘好一通的誇。


    能幹,懂事體,不愧是太後教導出來的…。


    自從加壽姑娘管家,似模似樣的往太子府裏那麽天天的去,堆滿兩耳朵讚聲。


    尤其是太後中秋那天當眾誇獎:“壽姐兒起五更的就往太子府上去呢,晚上不到起更不回來。”


    怎麽能再出來一個睡貓的名聲呢?


    加壽在醒過來,發現又睡了一覺,趕緊慌忙的起來,外麵的一身衣裳揉皺,太子府上有她的衣裳在,換好,不是急急忙忙往飯廳上來,而是喚人先做一件事情。


    “去看看太子哥哥用過早飯沒有?”


    要是太子已經用過早飯,加壽睡覺就盡人皆知。加壽是這樣想的,太子一個人知道,就算是全京裏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加壽睡懶覺。


    但聽到的回話:“殿下還在書房溫書。”加壽讓太監背著她跑得飛快,早早來到飯廳還可以裝一回相不是?


    加壽睡懶覺這事情,也就可以揭過去。天知地知隻有自己知,至於侍候的人知道,他們怎麽會說?


    所以小臉兒緊緊的一本正經,卻讓太子一句話喊破:“我抱你進來的,還裝?”加壽苦苦思索,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加壽怎麽能是個睡貓名聲呢?


    這回到宮裏去該有多掉份兒?


    ……


    扁著嘴兒想一會兒,再支著肘想,又顰起小眉頭想,還要雙眸對天想。飯廳裏還有燭光,幽幽紅暈,把她又黑又大的一雙眼睛映出灩灩之色,鼻子一根玉蔥似的雪白直挺,跟琉璃做成似的讓人看一眼愛一眼,太子也沒有去欣賞。


    太子和加壽太熟悉,加壽生得好,這是早就知道,再說是自己的。太子隻顧著大笑去了,對著加壽的諸般為難姿勢痛快地笑上一通。


    “為難了不是?”


    “等我回宮,我笑話你。”


    “睡著還找貓,你夢見一屋子貓是不是?”


    ……


    加壽氣呼呼,還是找不到話反駁的時候,站到椅子上去,一隻小手趴在桌子上,一隻小手拿起一個饅頭,小眼神兒帶足威脅,把個饅頭遞過去,慢吞吞地道:“吃吧,笑人多不好。”


    ……


    “殿下回來了。”書房裏侍候的人打起門簾,見到太子用蹦跳歡快的步子走進來。侍候的人堆上笑容,太子出去的時候,沉沉如就要下雨。用過飯回來就笑容滿麵,侍候的人也為殿下喜歡。


    奉承一句:“壽姑娘今早的早飯合了殿下的心?”


    如果不是合心意,殿下也不會這樣的喜歡。


    太子一怔,愈發的仰頭笑上一聲,也願意接他的話:“是啊,壽姑娘安排,什麽時候不好過?”太好,太好玩了,一頓飯吃下來,加壽一直用小眼神兒威脅,用好吃的早飯利誘。


    每每看到加壽把個吃的握在手中送過來的時候,太子都以為她打算擲過來。雖然沒有,但她的眼神兒把她的心思泄露,加壽是這樣想著,隻是礙著她是伶俐第一的壽姑娘,就沒有做粗魯的動作。


    得意的加壽這算吃一回癟,太子殿下可就得了意,也開了心。


    回到書案前把書翻開,精神在家呢,沒一會兒就讀的飛快,也比一早記得牢。間中累了,就把加壽是個睡貓想上一回,又可以開一開心,再繼續看下去,直到師傅們過來講書。


    ……


    魯豫心緒不寧的走進刑部,幾個書辦走過,恭維的問候他:“大人來得早,”魯豫眼神兒茫然的看看,胡亂點下頭,就要從書辦們身邊走開,又叫住他們:“太子府上一早有公文過來?”


    有一個是今天當值管接受公文,見問回道:“有。”


    “送到我案幾上。”魯豫吩咐給他,就要邁步走開。


    “大人,”書辦打著躬彎下腰,結結巴巴道:“是給柳大人的。”


    魯豫腦子嗡地一聲,瞬間眸子就要血紅。他狠瞪書辦一眼,腦海裏隻有一句話,太子殿下眼裏沒我,你一個小小的書辦也敢不把我放在眼中。


    正要痛斥,書辦是個機靈人。


    見魯駙馬麵容不對,不用怎麽猜就知道這是大人們之間爭風。他雖然猜不對魯豫的煩惱,但這種同是侍郎,有時候分工不明確,公事找張三不找王二,王二甩臉色一直都有。


    書辦就搶先笑道:“公文上麵有收的人,寫的柳大人。魯大人您問的公文,也許還沒有到吧。我昨天值一夜,這會子要回家去。這不,老錢今天當值,卑職這就去知會他,讓他見到給大人的公文,快腿子的給您送去。”


    魯豫噎了一下,一口悶氣已經衝到嗓子眼裏,要拿這個人好好訓斥出氣時,他出來這樣的一通話。這就滯在嗓子眼裏,跟成千上萬的骨頭卡在這裏一樣難過。


    一刹時,他麵上漲出一片血紅。


    把我置於何地?


    公文是指名給柳至的。


    他又深一腳淺一腳,從太子府裏出來是這樣的,才好了沒有一會兒,這會兒又這模樣去他的公事房,在案幾後麵坐下,雜役送上茶水,魯豫呆呆坐著。


    一道利箭似的思緒劈開的他茫然,把他從混沌中打醒。他跳起來,他不能幹坐著。什麽林公孫牽扯到人命案子裏,這是刻意的要亡他。


    他的花白胡子就在眼前飄動,他上了年紀,他拚不起功夫。他好容易抓住一個報效的線索,他不能坐以待斃。


    柳至能幹的名聲早就出去,這案子到柳至手裏,還能自己什麽事情。


    他看一輩子太上皇淡淡的麵容,就是沒有冷淡,魯豫也認為是冷淡的。他不想再把手頭差使辦砸,再看皇上的冷淡。


    幾步飛奔出去,柳至就在他隔壁。跑得太快,魯豫氣喘籲籲出現在柳至麵前,把柳至嚇上一跳。


    柳至手裏握著公文,才拆開看個開頭。按照規矩,給專人的公文不能大家傳看,柳至雖然詫異,也一拉抽屜,穩穩地把手中公文收好。從容的來問候魯豫:“大人您不舒服嗎?”


    魯豫知道自己失態,但火燒似的感受讓他無法收回。瞪著抽屜,衝口問著:“是太子府上來的公文嗎?”


    柳至不是老刑部,卻算是老刑名。聞言,不管有沒有本能,不管對麵這個人是駙馬,平時沒有劣跡,都麵容一板,警惕心大作。


    鎮靜的回答:“是的。”再加上一句:“給我一個人的。”


    魯豫恨的心頭滴血,他也讀若幹年聖賢書,懂得一些事體,不然三長公主不會相中他。他也知道這會兒爭辯無用,反而招羞。但他忍不住,強裝鎮定問出來:“是什麽事情?”


    柳至含蓄而又微微地一笑,是他一貫的風格,簡明簡單,不應該說的不作廢話。提醒道:“大人還有別的事情嗎?”魯豫又不笨,聽得懂這言下之意是讓他離開。但魯駙馬皺起眉頭,不但沒有走,反而在案幾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


    柳至心想這個人太不識趣,自己和他是同僚,但以前接觸不多。這位駙馬以前官職清閑,貪墨貪火耗銀子都跟他挨不著,太子黨們出馬,全是大案要案,就對魯駙馬從無了解。


    而在今天以前,也犯不著去查駙馬底細,萬一讓皇上知道還不答應呢。就無奈的也坐下,沒有話同他說,也不想去尋思他怎麽想。


    有他在這裏,絕密的公文是看不了,柳至把擺在手邊的公文打開,提起筆正要回複,魯豫勃然大怒。身子一挺站起,嘴唇哆嗦著:“柳大人!我有要事和你說!”


    柳至放下筆,還要怪上他:“你進來的時候,怎麽不早告訴我?”雙手端正的放起,脊背也儼然挺直,一副你不說出點兒重要的,別想打發我。


    年青人的眸光,黑漆明亮宛如星辰。魯豫對他的輕視自己火冒三丈,但真的他認真的起來,內心反而躊躇。


    真的要告訴他自己奉皇命?把光讓他沾了去?


    一旦知道林公孫身係定邊餘孽,柳至還能不跟自己搶人嗎?魯豫油然的又想到,我有了年紀,同年青人比拚不起…。


    “嗯哼!”柳至輕咳一聲,放鬆身姿又去展開公文。


    他的眸光一低垂,魯豫重新怒氣衝天。輕視我?一個個的瞧不上我……你們!他憤然道:“我知道你抽屜裏公文寫的是什麽,別說我沒有提醒你,林公孫是皇上的人!”


    柳至倒愕然了,公文上寫的什麽他還沒有看到,絕密的,魯大人倒先知道了?柳至慢慢露出笑容,想自己見過許多吹牛的人,都不如魯大人吹得別致。


    您這是蔑視太子殿下嗎?太子府上的公文,先對著您魯大人做個呈報,然後再發給我,那還寫什麽絕密,直接讓你告訴我不就結了。


    真真是大好牛皮一張是也。


    柳至在心裏嘲笑著,把耳朵支起來。他不是個草包,會人經驗很是豐富。一般起句凶猛,拿皇上來說事兒,後麵的話不用引導自己就能出來,估計你不讓他說完都不行。


    等著吧。


    果然,柳至居然不問,把魯豫鼻子幾乎氣歪。黃口小兒?你瞧不起我也罷了,把皇上也瞧不起嗎?


    他口若懸河,飛流直下。


    “剛造反過去半年,就放鬆不成?禍起蕭牆,皆在疏忽之中。燭影斧聲,事先哪有征兆?趙武靈王,並非沒有英勇事跡……”


    柳至腦子裏晃晃悠悠,忽然明白一件事,自己的同僚,怎麽不事先打聽一下脾性?避免受連累也是好的。


    這位駙馬爺,仔細你說的話。


    禍起蕭牆,是指禍起近親血脈之間。定邊郡王和福王才伏法,你是怕皇上心裏太痛快,偏要再提一回?


    燭影斧聲就更好笑,這是指宋開國皇帝趙匡胤死因不明的事件。他的兄弟,後來繼位的宋太宗趙光義嫌疑最大。


    這是挑唆皇上和郡王們的關係?


    皇上也有兄弟不是。


    最後一個趙武靈王,當國君的時候頗有建樹,就是在立儲君的時候,因為兩個兒子各有生母,長子生母先嫁給他,就死在前頭。趙武靈王又有第二個妻子,廢長立幼,把幼子立為國君。


    後來後悔,挑唆長子攻打幼子,長子兵敗,讓幼子圍在王宮裏,沒有殺他,是餓死的。


    這算是挑唆當今和太上皇的關係?還是影射防備太子?


    柳至差點兒笑出來,如果是君臣奏對,魯豫駙馬說這樣的兄弟不和,父子不和的話,是能暗指福王。但太上皇知道會多心,太子也會多心。


    更別提他和自己是私下交談,抬出皇上來不奇怪。但這些話要是自己不穩當傳出去,太上皇會多心,太子也會多心。


    可能魯駙馬是想比喻深刻,才舉出這幾個例子吧。


    柳至忍住笑,一臉的不敢怠慢:“說的有道理,但是有關係嗎?”


    “所以!皇上命我私下辦差,”魯豫說得氣勢洶洶。


    “打住!”柳至喝斷,正色道:“這個不用到處宣揚吧。”


    魯豫怯上一下,又怒道:“我這不是和你在說。”


    柳至麵無表情:“多謝大人信任,但皇上的私命,我沒有聽的資格。”他斜眼往外麵瞄瞄,刑部裏不是吏部,去鑽營的官員們多。但犯刑名的官員沒斷過,往這裏來的人也不少。還有雜役們,魯大人是想讓他們也聽上一聽,才用這麽大的嗓門?


    魯豫愕然停住,有片刻的寂靜後,話沒有說完他不甘心,衝口而出:“林公孫是隨我辦差的人!”


    柳至沉著冷靜:“知道了。”


    “他不在我手裏。”


    柳至鎮定:“在我手裏,我就還你。”你不就是這個意思。柳至在今天對魯駙馬狠狠認識一回,你不懂的地方太多。


    太子殿下把差事交給我,不見得人算在我手裏,還是由殿下當家,我就沒法子給你,我不是主審的人,隻能是個當差跑腿的,我當不了家。


    在這裏也就敢大聲答應魯豫,反正他是個糊塗。


    “那你看公文。”魯豫得到答案,還真的抽身就走。


    等他走出去,柳至輕呼一口氣,叫來自己的小子,低低的告訴他:“去,尋個可靠的人兒,打聽一下魯駙馬以前的事情。”


    小子答應著出去,柳至重新抽出抽屜裏的公文看。冷捕頭寫得清晰明白,這一看,柳至眼神兒閃動,即刻喚來在刑部當差的捕快們:“叫一隊人跟我出去。”


    他和冷捕頭是兩種辦案方式。


    冷捕頭留下那一家人,想看看誰和她們來往。柳至哪裏等得及,當過定邊郡王小老婆的人帶著一個孩子,那不是定邊郡王的孩子嗎?


    如果定邊郡王沒有別的私生子,這是他唯一的後代。


    ……


    一隊人快步出去,魯豫在窗內看到,手指緊捏一張紙條,麵容扭曲。這張紙條是他在柳至房裏,以封口信的方式送到他桌上。


    上寫魯侍郎親啟,筆跡陌生。


    裏麵的信件,筆跡熟悉的魯豫狂跳。林公孫?他出來了,他現在哪裏?


    “婦人有縫補,女中堪稱王。當憐囹圄人,歸乞討衣裳。”後麵是一個地址,然後寫著:“乞取之。”


    這信沒有上下款,外麵寫的封皮又是另一個人,如果讓人發現,也不會懷疑什麽。但魯豫急迫上來。


    這是藏頭詩!


    從每一行裏取頭一個字,是婦女當歸!


    魯豫又急紅了眼,這信裏麵有囹圄二字,林公孫他在獄裏,他不在太子府上!那縫補衣裳的女子,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是讓她們暫避的意思。


    乞取之,是求自己把她們帶走。


    他是個多心的人,就想到柳至剛剛帶著一隊人出去。驟然間,叫上一聲:“不好!”把外麵經過的的雜役驚動的往裏看上一看,挨上魯豫一記怒眸,雜役嚇得走開。


    紅木圓幾上擺著魯豫的馬鞭,魯豫握在手裏就往外麵去,腦子裏沸騰似的轉,一個一個的心思滾燙的跳出來,離開鍋不遠。


    這是自己的私差,不能帶刑部的人。


    得搶在柳至前麵,把人帶走。不然,功勞就成他的!林公孫既然能送信給自己,離出來不遠。也說明牢獄裏出奸細。自己除了查定邊餘孽,還能再查一回內奸。


    他美美的想著,步子加快出刑部,隻帶自己的家人小子,往信上地址趕去。


    ……


    站在附近的高樓上,柳至把要去的小院看在眼中。院中的小天井,蹣跚的孩子,出來的一個女人,那發絲都能看到飄動。


    這就進去抓捕嗎?


    那會驚動別的人。


    就像那後院門外的一個乞丐,前院門不遠曬日頭的一個混混。柳至等人不和混混打交道,那是冷捕頭的事情。但他一眼認出這兩個人不是在監視,就是在保護。他們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在院門上徘徊。


    秋風拂起柳至的衣角,也吹動他的心思。哪個城池裏沒有奸細?做不到一掃而空。見街上行人經過,這裏麵又有多少是定邊郡王的餘孽呢?


    皇上沒有株定邊郡王多少族,總還留下一部分人和定邊郡王談得和契的。


    身後,是刑部裏精幹的捕頭,在柳至為太子辦差的時候就熟識。柳至和他商議著:“你看,地形並不難圍堵。但帶走她一個時辰以內,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他的眸子冰寒:“一個時辰以外,”冷笑兩聲:“誰敢異動,誰敢慌張,我也有把握不放他走!”


    這種在京裏很有把握的話,捕頭因為和柳至共事過,他是深信不疑。捕頭端著下頷微笑:“大人您放心,我能讓好幾天不讓人發現。”


    柳至輕輕一笑:“你說。”


    “大人您看那院子裏就三個人,孩子還小,老婦人和婦人都可以找人冒充。您再等上半個時辰,我把我們老張捕頭的大嫂和女兒請來幫手。讓她們扮成縫補衣裳的人進去,不費功夫就拿下。把裏麵的人裝成她們帶出來,自然的,隨同張嫂進去還要有幾個人,把她們弄暈挾帶出來,張氏母女正好裝成這對婦人,孩子呢?肯定要哭的,想來給點兒吃的也就哄好。”


    捕頭笑道:“索性在這裏一住半年三個月,上門什麽人,就抓什麽人。隻是有一條,苦了老張捕頭,他要睡老婆,得偷偷摸摸到這裏來才行。”


    柳至撲哧一笑:“好主意,比我的好。我本來挑中瘦子姚和賽婦人小周丘。”


    捕頭笑得前仰後合,身子晃得跟風擺荷葉似的,怕風裏傳音大,把笑聲壓住:“小姚和小周?哈哈,笑死我了,大人您真是慧眼。他們兩個見天兒扮女人,在獄裏哄大盜們說出髒物去處,扮起來也真。”


    “哦?”柳至還是含笑,但眸子裏有三分認真。


    捕頭對自己臉上就是一巴掌,打得“啪”一聲,一臉的後悔失言。這裏就他們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更作悄聲。


    “嘿嘿,抓來的強盜們免不了一死,藏的金銀珠寶就此便宜黃泥地。兄弟們手頭緊的時候,就往獄裏去一回,提出一個來,能打出來的打出來,打不出來的就騙……嘿嘿嘿,”


    柳至犀利的掃他一眼,然後是笑容更深:“你這個殺才!我說前幾天你總想對我說什麽,就是沒找到機會,最後你沒說。”


    手指把他輕點住:“你我認識沒有七、八年,也有五、六年。我是什麽性子你還能不知道?隻要你不偷銀庫裏的錢,隨便你哪裏去發財。隻要你不拿應該起贓的銀子,也隨便你們怎麽取用。不用對我說。”


    柳至暗笑,早看出這些捕頭捕快們衣裳酒食不錯,原來還有這個法子。對自己說這真是隔行如隔山,你不在這一行裏麵撲騰,饒是案子辦得多,還就是沒想到。


    不怎麽費力,把魯駙馬想到。他就是個不懂,還要裝個大爺什麽的。奉皇命的,你還要自己來對我說嗎?


    一無聖旨,二無皇上手諭,誰會信你?


    身邊捕頭見他索性答應,喜歡得渾身作癢。眉眼全擠在一處笑,肩頭也聳起著,縮肩勾背受氣小媳婦模樣來討好:“給您留上上份兒……”


    柳至讓他打斷,正要說我不缺這份兒錢,眼簾裏闖進一個人。


    他騎在馬上,帶著兩個家人,忙忙碌碌的往這裏趕。


    古代的街道上,三層樓的都不多見。在二層樓上,方圓一片都能看得清楚。柳至呆的地方,是附近一個富戶,他們家有三層樓,就把附近幾條街全看得一清二楚。


    魯豫還在另外一條街上,也就讓他發現。


    柳至無奈的擰擰眉頭,看模樣,魯駙馬是往自己這個方向過來?他和自己找的是一家人?柳至相信魯駙馬總有星星點點的皇命在身,就是說他麵見過皇上回這樣的案子。但從剛才對他說話,就對他辦案不放心。


    這裏好幾個捕快圍著,還不敢徑直上前拿人。他要是愣頭青似的往裏帶上人就走,草打得不錯,蛇也讓他嚇跑。


    但他也許不是往這裏來的?


    眼角閃動,咦?巷子裏又見到一個人。


    柳至不易覺察的扁了扁嘴。


    那個人和兩、三個人便衣行走,一身細布寬袍遮不住他強壯的身材,他的麵容好似珠玉熠熠放光,可能是因為讓兩邊的大姑娘小媳婦,甚至出來倒水的大娘都多看幾眼,他們才從僻靜的巷子裏走吧。


    袁訓!


    尚書大人同時出現在這裏。


    瞬間,柳至有了主意。不管魯豫是不是往自己這裏來的,柳至都得防著他。扭頭看向捕頭就要吩咐時,捕頭也皺眉:“那不是魯侍郎大人嗎?他不懂啊。”


    再次自悔失言,用個手把自己嘴巴蓋一蓋,捕頭對柳至苦笑解釋:“不是卑職背後說大人們的壞話,而是魯大人到任那天,太著急熟悉公事,讓取卷宗給他看。看過就要往獄裏提犯人,蠻勤快,但有些犯人不是他提的。”


    柳至忍不住一笑,手把他輕輕一拍:“我信你的話,所以,咱們得變動一下。”兩個人嘀咕著交換過數句,捕頭翹起拇指:“這主意行!您隻管去辦,亂起來我就見機行事。老張大嫂和侄女兒要是來得巧,還能進去裝扮。”


    兩個人抽身出來,捕頭去交待捕快們。柳至出來的門,正好截在袁訓前麵。大喝一聲:“姓袁的,有人說你前天背後說我來著?”


    上去就是一拳。


    ……


    “快走,晚了就落在人後麵。”街上秋風不止,但魯豫心裏趕,弄出一額頭汗水。看見那街口就在兩步開外,又出來一個賣水的牛車,老牛慢悠悠的晃著尾巴,步子不緊不慢,走得那個從容,把魯豫氣得背後衣裳都汗濕


    揮舞著馬鞭子痛罵:“混蛋!讓開,給老爺讓開!”兩個家人下馬幫著趕,也是胡亂罵著賊胚不長眼,趕牛的和老牛全讓罵傻住,反而多費功夫才騰出空來。


    就要往街口裏進,“砰!”


    斜次裏出來一道黑影,挾風帶勢的,對著自己的馬頭橫撞而來。魯豫大驚失色急忙勒馬,那馬已經受驚,長嘶一聲就要避開,一聲悶響,那個人重重撞在馬頭上,馬往後就退,險些把魯豫掀倒。


    家人們七手八腳把馬攏住,魯豫定住神思以後,搭眼一看,氣不打一處來。他站在大街上怒火滿腔:“柳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撞他馬的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分開的柳至。


    見柳至沒有功夫回話,用手背抹嘴唇上的一處,可能是中了拳,白臉兒在日頭光下麵,有個地方慢慢泛起青來。巷子裏急步出來一個更怒氣衝天的人,魯豫一看,這個他也認得。太後的寶貝侄子,忠毅侯袁訓是也。


    還沒有容他叫一聲袁大人,準備以官場禮節見禮時,袁訓破口大罵在柳至:“大白天的你敢動手,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上來提拳就打,柳至身子一讓,這一拳在魯豫鼻子前麵過去。


    家人忙把魯駙馬往後麵扶:“老爺,站遠些吧。”魯豫隨他後退,不由得又氣又怯。他氣的是尚書和侍郎還會當街鬥毆。怯的是袁訓拳風把他麵上刮得生痛。


    這一拳要是砸中,還不把老命喪送在這裏嗎?這兩個殺胚……不對啊?這兩個殺胚有失官體,這是要彈劾,要連累官職的事情!


    魯豫找出來道理,中氣出來許多。看看自己站的地方,在路邊的鋪子裏,是個安全地方。扯嗓子怒斥:“兩位大人,不可失了官體,不可啊…。”


    一片通紅對著他們主仆三個人揚來,饒是魯豫躲得快,也讓砸中。揉著臉看時,見滾著一地的紅桔子,剛才砸他的就是一把子桔子。


    桔子沒能耐自己滾著過來,原先有個竹籮裝著,這會兒竹籮在柳至手裏舞得虎虎生風,用來抵擋袁訓攻勢。


    賣桔子的小販欲哭無淚,哭天喊地道:“我的果子喲…。我家裏的幾張等吃的嘴喲……給銀子”憤怒上來,打架的兩個又是便衣,魯駙馬叫著官體要緊,亂嘈嘈的,小販沒聽清。一手握著他的秤,一手握著他的秤砣,對著兩個人的戰團就衝。


    有個看熱鬧的人攔住他,小販不認得他,在他手中就要亂跳亂罵,手心裏一暖,有個白生生的東西塞過來。


    低頭一看是塊銀子,在懷裏渥得溫暖,也沒有寒涼。耳邊又過來一句話:“賠你桔子。”小販緊握起來,不用再掂,在他塞來的時候就握出份量,別說賠一竹籮桔子足夠,賠他一個月的買賣都足夠。


    小販這就閉緊嘴巴,那個人也把他鬆開。小販往後退,一直退到人堆裏。忽然眼睛一亮,地上還有沒踩壞的桔子。


    這全是他的糊口錢。


    撿,怎麽不撿?


    看熱鬧的人多上來,柳至袁訓也打得落花流水,處處狼藉。小販趁空兒在地上爬著,撿一個是一個,見到有人沒看清,落腳要踩果子,把他一推,那人往前就倒,讓前麵的人揪住:“亂撞你娘的。”


    “怕你怎的,撞就撞了!”那個人也顧不得去尋找誰推的他。


    “想打架?”


    “打就打!”


    這邊砰砰砰砰,看熱鬧的混混們又打成一團。


    叫好聲喝彩聲幫嗓子罵聲此起彼伏:“打他,”


    “看那邊的,那邊更精彩!”


    …。


    兩個便衣的捕快嘻笑著,隨著打架的大人們移動,最後站到縫補衣裳的門外麵。這場熱鬧打得凶猛,路邊的鹹菜攤子,糖人兒攤子全掀得揚在路上,身後的大門緊緊關閉,顯然是看不起熱鬧。


    捕快不放在心上,這門薄薄的,上麵還有風雨傷痕,一捶就開,還是繼續看熱鬧。正看著,見街上柳至又中袁訓一拳。


    他身子再次橫飛起,應該對著牆撞過去,腳跟微轉變個方向,筆直對著兩個捕快撞過去。兩個捕快大叫:“不得了,”往兩邊一讓,柳至重重撞到門上,一聲動靜出來,門閂也不太結實,讓柳至撞開。


    柳至爬起來又去找袁訓,兩個捕快往院子裏就進:“厲害,躲一躲再說。”把兩個木門一關,一個捕快守住,另一個捕快往房裏就走。他身材纖細,是柳至剛才說過的,打算讓他扮女人的瘦子姚。


    一麵走,一麵道:“大嫂不要怕,我們討碗水喝。”沒有人答應,他推門進去,這一看,三魂嚇出兩個。


    房裏地上,倒著一個老婦人,不敢置信的圓睜雙眼,看樣子已經氣絕。


    瘦子姚跑進裏間,不由得叫一聲苦。柳大人要的三個活口,這裏麵又死了兩個。婦人倒在床前,衣衫淩亂有過掙紮,也已經沒氣。孩子也是一樣。


    他有辦案經驗,觸碰肌膚是溫熱的,這是才死沒有多久,凶手還在附近。檢查現場,窗戶還在晃動,這個人是從後院翻牆進來。瘦子姚一貓身子,也從窗戶出去,果然,見到後窗下是泥地,還有兩個淺淺的布鞋印子。


    避開鞋印,縱身上到牆頭,見零零星星幾個人走過,瘦子姚睜大眼睛,一個是混混,兩個是混混,三個是混混……這後麵是混混窩不成?


    好在都有名姓,瘦子姚記在心裏,不怕他們飛上天去,往前麵去告訴柳大人,聽他吩咐是明著拿還是私下裏拿,再審不遲。


    他繞到房間回到前門,前門的捕快笑問:“都放翻了?”這個捕快是另一個可以扮女人的小周。小周嘻嘻:“今天我裝年青的,你裝年老的,這裏要是開暗門子,拿住嫖客,我得分大頭。”


    “暗你個頭!快開門見柳大人,都死了!”瘦子姚對著他低吼,小周也吃一驚,把門打開,見門外麵打是不打了,卻比剛才還要熱鬧。


    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留一條路到路口,站滿京都護衛的人。


    為首的那個人,好巧不巧,是以前就知道袁訓和柳家打架,當時他在袁家舊宅的都督府裏當值,還壞笑著:“等小袁打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出去。”就等著看熱鬧的一位。


    在今天,他繼續看笑話。


    “哈哈,兩位大人當街鬥毆,少見少見。但你們擾民也就不好,看看把這兩邊鋪子打的,這樣吧,兄弟們退後,撐個場子出來,讓他們好好的打哈哈,慢慢的打。”


    一聲怒喝出來:“你你你!你護衛京城治安,怎麽能出兒戲之言!”魯豫總算等到安然對嘴的時辰,正喜歡有人維持,最好把尚書侍郎一把抓起,先送到昭獄裏關兩天,這一位說出來的話是這個味道。


    我看著場子,你們慢慢的打。


    把魯豫氣得全身熱騰騰,怒火可以把這裏全燃燒。


    來的將軍認認他,魯駙馬不是京裏出名人物,雖然同上金殿,官員也有一堆,不是個個都叫得出名字。


    琢磨一下,恍然大悟:“這不是魯駙馬嗎?”


    魯豫脖子一梗:“是我!”


    將軍壞笑道:“您說我管得不對,您在這裏一直幹看著,您也不管是不是?”


    圍觀的人發出哄笑,當官的打當官的,是布衣們上好的笑料。有人起哄:“他不行,他隻能挨打。”魯豫也同時氣急敗壞,就差揮動拳頭:“我怎麽勸得動他們!”


    將軍嘿嘿:“那我也勸不動不是?白跟在裏麵挨打這事情,回去媳婦還以為外麵爭風打出來的,晚上不讓上床事就大了。”


    腦袋轉回去,對著柳至袁訓繼續壞笑著慫恿:“哈哈,你們繼續。”


    柳至瞪一瞪他,將軍這才想起來,他是柳至叫來的,讓他幫著抓捕可能會出現的反賊。將軍摸腦袋還有理:“你們怎麽打來了呢?嘿嘿,熱鬧也看活兒也做。”


    “他先!”袁訓手點到柳至鼻子上。


    柳至也不示弱,手臂一樣的長,一樣的伸出去:“他先!”


    袁訓瞪眼:“你先!”


    柳至大怒:“你先!”眼角瞄瞄一旁的木門,在剛才就收到瘦子姚的眼神,這就對著將軍又是一個眼色。


    將軍先往左邊身後看,低聲告訴一個軍官:“去!”軍官領命而去,捕頭在幾步外接住他,兩個人交頭接耳說著。


    將軍再往右邊身後看,高聲告訴另一個軍官:“把這附近看住,該關門的關門!該查路條的查路條。仔細大人們打起來脫了簪上金子,去了腰上玉佩,這都是值錢的東西,以後按路條尋戶籍好去索要。”


    魯豫恨的都想挨個咬上一口。


    這都什麽人呐!


    這都什麽官!


    娘的,還真的擺好場子,給一個尚書一個侍郎繼續打架?


    魯大人氣的就要再罵時,這條街的兩邊都有人高叫:“且慢動手,等我們到了再打不遲!”


    北邊,來一隊幾十人。柳家的子弟們聞風而出。


    南邊,來一隊幾十人,關安在最前麵,是他回去報的信,帶著家人趕來。


    這下子街上的人有了害怕,剛才不過是兩個人打,夾雜著混混們打,也沒有幾個人。眼前的陣勢上百人出去,這回可不是好玩的。


    “啪啪,”鋪子上門板。


    “我出來買鹽,我要回家。”行人尋路,卻讓守住街口的人擋住:“報姓名,家住哪裏,報清楚才給走。”


    又有幾個小嗓音出來。


    “爹爹,我們來幫忙。”


    關安和家人們分開,見兩個跑得快的家人背著執瑜和執璞。


    執瑜執璞後麵,是小黑胖子小王爺。也讓他的王府護衛馱著,這樣比孩子們自己跑到得早,年紀小,又不能在馬上顛。也不會累到孩子們。


    小王爺攥緊小拳頭,吼道:“打打打!”


    在他後麵的是加福,也是王府的人馱著,加福以為玩耍,笑眯眯,手裏還有個糖人兒,尋到袁訓麵上,叫道:“爹爹,戰哥兒給我買的,給你吃。”


    執瑜執璞一起嘀咕蕭戰:“幫爹爹打架,你還不忘記買吃的。”話音剛落地,後麵又追上兩個人。


    一個手提一包子點心,一個捧著個盤子,裏麵是幾塊熱燒餅。送到加福麵前陪笑:“福姑娘,小王爺說出來逛費氣力,讓再給您買墊饑的吃。”


    蕭戰奇怪:“賣燒餅還給盤子嗎?”小王爺不樂意了:“從沒有給過我。”


    家人笑道:“新出爐的燒餅好吃,也燙,您和福姑娘可怎麽能用手拿,我現從酒樓裏買的。”蕭戰釋然,用自己小手拿一塊,最上麵的一路風吹,已經不燙。他還是不放心,撕一小塊兒下來嚐嚐:“可以吃了。”把餘下的給加福。


    加福笑彎眉眼兒接過,指揮家人:“給爹爹,”又看柳至,小麵龐笑靨如花:“給柳爹爹。”柳至毫不客氣,見盤子到袁訓麵前,他一直就在袁訓身邊,也拿一塊吃著,道:“好吃,打累了正好吃東西。”


    “不好了!”驚呼聲出來。


    袁訓有些側目,他到現在也沒弄懂柳至是什麽意思,有點兒動靜就多看看。循聲看過去,見魯豫不知什麽時候進到別人家裏,正從木門裏出來,跌跌撞撞的出來,麵如土色:“死,死了人。”


    這裏已經讓看管,瘦子姚和小周又是刑部裏當差,在魯豫手底下辦事,見到他要進去,站的遠遠的由他進去不做得罪。


    魯豫驚魂未定出來,兩個捕快聳聳肩頭,這是你自己找上去看的不是嗎?見魯大人踉蹌著到柳至麵前,扭住他胸前衣裳,又怕又惱:“你還我的人來!”


    柳至一直津津有味的吃著燒餅,這是新出爐的,要多香就有多香。吃完一個拿一個,這是第三個,小王爺都衝他大瞪眼睛,讓魯豫打斷,柳至沒好氣:“什麽你的人!”這裏麵有林公孫嗎?


    再說你還我還差不多!


    死人捕快們可以用手勢比劃出來,柳至心想我的心比你還要涼呢。這熱燒餅來得正好,暖一暖心。理不理魯豫,又伸手取第四個,把兩個人都氣炸。


    蕭戰又吼出來:“那全是福姐兒的!”


    魯豫在柳至麵前怒吼:“我要和你好好算賬!”


    一隻手把他揪著柳至衣裳的手扯開。


    ……


    “慢來,您的帳得放後麵。等我和他算完,您再算不遲。”袁訓笑容親切,態度恭敬,把魯豫扯離柳至身邊。


    一抬手,還是魯豫剛才擰的衣襟,袁訓扭住。眉頭一橫,怒目道:“我要和你算賬!”


    “就是!他吃了福姐兒的燒餅!”蕭戰義憤填膺。


    執瑜執璞疑惑到現在,兄弟兩個竊竊私語:“是和柳爹爹打架嗎?”


    見柳至不慌不忙地把嘴裏最後一口燒餅吃完,對著盤子裏還剩的兩塊遺憾的看看,小王爺不讓再吃是不是?


    蕭戰大叫端盤子的人:“嶽父不用了,快拿回來。”


    加福倒是不放心上:“我吃過了,我現在要吃糖人兒了。”


    袁訓一手揪著柳至衣裳,一麵回身交待女兒:“吃多糖鬧肚子。”加福笑嘻嘻:“爹爹,我隻吃一口兒。”


    蕭戰又跟在裏麵摻和:“愛吃多少吃多少,到我家去吃。”


    將軍和帶的人都笑得快要翻倒,魯豫是一個勁兒的發暈。柳至回答袁訓:“麵聖去!”袁訓還沒有答應,魯豫得到提醒,怒道:“麵聖去!”袁訓和柳至一起白眼兒他。


    袁訓心想,柳至好好的尋自己打架,又把攤子鋪子全打進去,這是他的為人,剛才是不明京裏,現在究其原因,與魯駙馬有關。


    柳至心想,你還敢隨我麵聖?我一禦狀告趴下你!


    兩個人直接無視魯豫,相互擰眉頭歪歪腦袋:“走!不去的是慫人。”各自從家人手中接過馬,再互相瞪視一眼,一起出發。


    執瑜執璞已經下地,又讓家人馱著。蕭戰“柔聲細語”,隻要和加福說話,他就嗓門兒低態度也好。


    “我們吃個酒樓再進宮吧?”


    加福提醒他:“母親給我們做好吃的,等我們。”蕭戰道:“那我們回去吃過再進宮。”加福細聲細氣:“要陪爹爹打架哦。”想上一想:“再要一個糖人兒。”蕭戰要人買來,更大更好,加福一手握一個,跟著袁訓後麵去陪他。


    ……


    三個人並排跪在地上,魯豫搶先開口,泣淚交加糊在胡子上,聲聲是指責:“皇上,您要為臣做主,袁尚書和柳侍郎有失官體,才致臣要查的人讓人殺害,皇上,為臣做主啊。”


    皇帝在袁訓和柳至兩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看看,抬手,把個硯台摔在地上。墨汁四濺裏,罵上一聲:“豈有此理!”走出禦書房。


    魯豫驚得張口結舌,心裏有無數的話轉動,也隻化成一句。臣我還有話沒說完不是嗎?


    但是看著那背影走得頭也不回,筆直的出殿,不知去了哪裏。


    袁訓起來,柳至起來。袁訓怒目柳至:“你給我等著。”柳至冷臉以對:“怕你不成?”兩個人並排走了。


    隻留下魯豫跪在原地,哭上一會兒,又氣上一會兒。有太監請他離去,他固執的不肯離開:“我要等皇上,有失官體,這是天大的事情,我要等著。”


    太監不再管他,由著他跪吧。


    ……。


    大天道觀裏,“大哥”麵沉如水。


    “大哥,那女人是弄死了,但去的兩個兄弟沒走出來。今天真是熱鬧,兵部尚書和刑部侍郎大打出手,那功夫真不是吹的,又都不是一般的人。京都護衛來得快,把幾條街都封鎖,兄弟們素來是順天府裏有名頭的,又讓抓進去。”


    “大哥”冷笑:“窩囊廢!”


    “大哥,兄弟們也挺賣力,這不是為了滅口。”


    “大哥”忍無可忍,把香幾用力捶上一下。油燈沒有倒,裏麵的油潑出來,浸的到處都是。他罵道:“辦什麽都不成!讓你們打聽王總兵的底細,你們把他嚇死!讓你們去滅個口,把自己也放進去!”


    一個漢子苦苦的解釋:“昭獄裏有兩個獄卒信您的神通,兄弟們以為他們照應著不會出事,把那女人和孩子的衣角各剪一刀埋在飯裏送進去,誰知道王總兵他會半夜裏自盡。這得多大的鬼兒在心裏放著。也幸好您的神通大,昭獄裏兄弟們早早的送出信,這不是最近往那女人麵前試探太多,她就嚷著要報衙門。不把她殺了,隻怕帶累出我們。”


    “那個林公孫呢?也是昭獄裏的兄弟幫著送信出來?哼,我才知道。我要是早就知道,不會答應你們幫他送信!”


    “大哥,您昨天說的,魯駙馬找不到林公孫,林公孫也沒本事找到他……”


    漢子的話消失在“大哥”淩厲的眼神裏。


    嚅囁著想要躲避,漢子尋出話說:“大哥您放心,兄弟們沒露出破綻,關上幾天就能讓放出來。”


    “大哥”愈發不屑:“你想的是好!但你再想想,當街鬥毆,來的應該是順天府。又不是造反,也不是半夜裏宵禁有人巡邏,京都護衛是誰叫來的?”


    “這個……興許路過,他們就來了……”


    淩厲的眼眸又瞪過來,漢子閉上嘴。


    “大哥”煩躁上來:“你去看看抓的人,讓他們不要亂說話。實在不行,隻能動用幾家官眷去救。”


    他長歎:“還沒有養得順服就用,可惜啊……”漢子正要再勸,房中不知什麽地方有個鈴鐺響收一聲。


    兩個人都一凜然,漢子從後門出去,“大哥”披上道袍,走到前麵去。見幾天前來的婦人又過來,她低眉垂眼:“仙師,我又夢見我女兒,她說死得苦,孟婆說她冤仇沒報,還是不給她喝湯。”


    “大哥”和顏悅色:“胡嬪娘娘被貶為下等宮女,經受不起勞累西去……”


    “不!”婦人打斷他,麵上有狠厲一閃而過:“我女兒在家裏的時候,頗有勞作。做活到半夜裏不知道累,是個好身子骨兒。不會當做宮女就累死。是有人殺了她。”


    她怒目圓睜,現出惡鬼相來,聲聲控訴,聲聲血淚般:“是皇後,皇後!是皇後!”


    “大哥”歎息:“也罷,看你心誠,胡嬪娘娘又死得冤枉,等我晚上開壇做法,為你乞求無天老母做主張。”


    ……


    暮色西沉,柳至和冷捕頭一前一後走進太子書房。


    見到燭下執書卷的身影,柳至油然的自豪。


    不可否認,柳至對柳丞相去世和袁家鬧翻有怨言,但柳丞相把女兒送到太子妃寶座上,又生下太子殿下,而今穩穩為皇後,從柳家的角度來說,柳至對柳丞相又有不少稱讚。


    貴氣溫文的的太子殿下,是柳家發揚光大的的靠山。他日為皇帝……柳至在這裏對柳丞相重新又要埋怨。


    以柳至來看,太子殿下如今是無人撼動。原因就是,他有太後許的親事在。


    袁家不管從功勞上看,從姻親上看,都是本朝難得的好親事。隻可恨裏麵老丞相添上的一點兒嫌隙,讓自己和袁訓至今不能和好。


    柳至在這裏總是要罵袁訓,你打了我父親,理當要賠禮?賠個禮能有什麽?但袁訓堅持不肯,讓柳至想上一回,惱上一回。


    揉一揉麵頰還有疼痛,柳至咧一咧嘴笑了。今天打得痛快,小袁讓自己痛揍了好幾拳,不過自己也讓他打得慘。


    “來了。”太子的說話聲,把柳至的心思收回。


    和冷捕頭躬身行禮,回來的路上說好的,由冷捕頭回話。


    冷捕頭沉重地道:“回殿下,我一直跟著的那一家三人,全讓殺害。在她們家裏搜出這樣一個東西,請殿下過目。”


    太子陰沉著臉,接在手中看時。見是一個簪子,上麵刻的有小字,正楷,定邊郡王府製。


    “啪!”太子憤然把簪子擲在地上,怒聲道:“父皇雖然仁政,也不許定邊再留後人!現今各州府還在搜尋餘孽,不想有一個就在眼皮子下麵呆著!”


    “王恩!你是什麽居心?”太子火冒三丈自問上一聲,眸中寒光更多。不緊不慢的,卻是帶足怒氣的問出來:“是誰大膽殺了他?”


    冷捕頭和柳至對看一眼,還是由冷捕頭回話,把白天的事情具細說出。架是柳至打的,但冷捕頭從來消息通,打到後半場的時候,他趕到地方。柳至吃燒餅他看了一個全套,又在柳至等人麵聖去,他沒有走,留在原地問街坊四鄰,把打架的始末問得快要當事人還要清楚。


    回來又和柳至做個驗證,打架不用對,是對當時兩邊有什麽人,哪些人是看熱鬧的,哪些人鬼鬼祟祟,整理得絲毫不亂,所以還是他回話。


    太子是很生氣的,但聽到柳至和自己嶽父當眾大打出手,太子也想到,尚書和侍郎聚眾鬥毆,他失笑道:“今天晚上禦史們要不閑著才是。”


    再聽到魯豫,太子又怒不可遏。他受到的教導是不在氣頭上評論人的,但沒忍住,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在房中踱上好幾步,心裏突突的跳停不下來,一拂袖子:“我要進宮麵見父皇!”冷捕頭把簪子撿起,給太子送到手上。


    ……


    皇帝正在用晚飯,見太子急見,命他就進。太子把簪子呈上,把話告訴一遍。訕訕地為嶽父和柳至說了個情。


    “這也是事出有因,柳大人承認是他先動的手,把我嶽父牽扯在內,請父皇饒恕他們有失官體,行為不端。”


    皇帝忍住笑,嘴裏的飯沒咽住,把他自己嗆上一口,太子捧著水給他,皇帝喝上兩口順過來氣,笑這就放開了的出來。


    “好得意的事情!一個比一個不成體統!”這就叫過太監:“擬旨,命他們細細的寫認罪折子來,寫的不好,朕不客氣!”


    太子也笑。


    皇帝下一個就目視於他,眸光閃動:“你辦得不錯,但線索到這裏就算沒了,你接下來要怎麽辦理?”


    太子胸有成竹:“父皇,還有一個線索。”


    皇帝微微一笑:“哦?”


    太子揚眉,英氣勃發:“林公孫還在,如果兒臣沒有想錯,還會有人如王恩一樣,和他來往。父皇,把林公孫還給魯駙馬您看可行?”


    皇帝滿意,漫不經心地道:“給他吧。”太子退出來,柳至已經回家,冷捕頭隨他在宮門上候著,太子讓他明天把林公孫交給魯豫,冷捕頭答應,侍候太子回府。


    此時太子的正廳熱鬧非凡,袁執瑜執璞,香姐兒,加福蕭戰全在這裏。加壽溜圓眼睛:“真的嗎?柳爹爹和爹爹打架?”


    蕭戰一拍小胸脯:“我說的怎麽會錯?”再一挺小身子:“找他去!”


    在小王爺心裏,吃了加福的燒餅,給我吐出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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