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衛氏說完繼續歇中覺,紅彩回到隔壁,把她的話對紅月附耳說上一說。紅月聽完,亦是悄語:“老奶奶的話有道理,但這裏二位夫人也不是一味的做好人。我冷眼看著,五夫人動了心思,幾次想張嘴,像是想救濟,讓大夫人使眼色攔下來。”


    “咱們再聽一聽再說,得勸的地方勸上一勸。”


    丫頭們商議完畢,來聽靜室裏說話。見那窮婦人易氏帶著女兒走出來,手中並沒有東西,袖子裏也飄飄,丫頭們暫時放下心,進來問:“再歇會兒吧?下午還要和老奶奶去趕兩三家呢。”


    謝氏和五夫人石氏說也好,丫頭們退出去,她們是睡在一間靜室。窗下,能聽得清楚。


    “五弟妹,你剛才是想給她銀子?”謝氏問道。


    石氏歎息一聲:“這不是,差不多嗎?她和我們比多可憐啊,她也有個女孩兒帶著,見到那姑娘,我就想到書慧。要是沒有姑母和表叔弟妹,書慧可怎麽辦?顯兆可怎麽辦?”


    謝氏故意慪她:“沒有姑母和表叔,還有公婆在。書慧和顯兆不會到她的地步。”


    石氏籲上一聲,就此語塞。她下麵的話說不出來,龍五是有通敵嫌疑。家裏的人都知道。大嫂也許不甚明了,因為她的丈夫懷文大公子去世,沒有人對她說得很詳細。但家裏人尋常的三言兩語也應該有所知道。


    在邊城長大,在邊城居住,見過通敵的是人人喊打。謝氏的話勾起石氏對丈夫的失望,眸子濕潤又有些水光。


    謝氏後悔失言,她還真的是聽到過幾句,就想何苦來,大家一般兒的背井離鄉投靠親戚。


    為的還不是正經親戚姑母可靠。當然姑母也是可靠的。


    為的還不是正經表弟訓公子孝敬公公。當然表弟也是孝敬的。


    為的是那不和表弟成親,就不可能是親戚的弟妹,為她心地兒厚道,為人柔和,拖兒帶女出遠門。


    誰又是能挖誰傷痛的人?


    見石氏顰眉不語,謝氏歉意地道:“弟妹不要怪我,我是說咱們守著一份兒田產,還有長輩們在,跟這新認識的易氏不同。”


    石氏拭幹淚珠,她也在想同是出來的人,彼此相陪相作伴,生分這事情不能有。忙有了笑容:“大嫂說的是,上有公婆,孩子們差不到哪裏。但不進京裏,孩子們不能如這般稱心如意,我見到這可憐的婦人,所以想周濟她。不過你攔下來我,我想慎重些也好。”


    謝氏歎上一聲:“還不就是為了慎重。弟妹你想,你給個十兩八兩銀子,可以解救她的難。但這裏麵呢,還有好幾層的說法。”


    石氏支起耳朵:“大嫂請說。”


    “第一個,這婦人說的要是真話,方不辜負你的心。”


    石氏詫異,油然的微紅麵龐:“是。”


    “第二個,她要知道好和歹,別幫出一個惡人來。你我幸好住在表弟家裏,咱們不怕惡人。但惡人分長眼和不長眼的,見到有錢可賺,好好的,咱們給表弟家裏惹點兒不好聽的出來,怎麽對起得姑母,怎麽對得起表弟和弟妹。就是老太太都對不住呢。”謝氏款款。


    石氏恍然大悟,拿個帕子掩在麵上難為情的笑。半晌放下來,對謝氏點頭:“大嫂說的對,咱們要幫知道情意的人,咱們也要做知道情意的人。”


    謝氏放下心:“五弟妹,就是這樣。”


    兩個丫頭在窗外也放下心,暗想這二位夫人對得起侯夫人一片真心相對待。


    這就無話,歇了中覺大家起來,柴妞兒和關安的妻子平氏侍候著衛氏,請謝氏妯娌們又去下一家,傍晚以前回家裏來。


    她們剛進門,袁訓趕車回來。尚書最近上下衙門全是趕著車,京裏約有一半的人知道這段公案的底細。


    忠毅侯最小的女兒,年方四周歲,和她的長姐加壽姑娘一樣,去婆家梁山王府管家。


    人人翹拇指,四歲的孩子在這初冬天氣不拖鼻涕就不錯,忠毅侯硬是生下兩個小小年紀就管家的女孩兒。


    都知道小小年紀管不了家,但梁山王府一定要接,一定要用這樣的名頭兒接,這就讓人佩服。


    尚書到晚上,把女兒接回來。


    加福進二門,稱心如意出二門。都歡快:“加福,你回來了。”加福笑眯眯:“稱心姐姐,如意姐姐,你們回家去了?”


    三張稚嫩的小麵龐,袁訓滿腹衙門裏公事還沒有放下,也讓逗笑。


    稱心如意拉起加福的手,格格嘰嘰說起來:“最近有五七天見不到你,難道過年才能和你玩一回?”


    加福想一想:“昨天祖父帶戰哥兒和我出城趕集市,大前天和太上皇太後二姐出城,大大前天……”


    冬天黑的早,垂花門上垂下燈籠紅暈,把加福花一樣的小麵容照出來,上麵是分外的歡喜,當爹的在旁邊就要黑了臉。


    昨天,前天,大前天……梁山王府越來越出格。就像今天晚上,聽說侯爺接女兒,還是老王出來和他周旋。


    侯爺最近看老王不是滋味兒,老王看他又何嚐想給好鼻子眼睛。不過都是裝出來的客氣。


    “哈哈,就要下雪了,多冷的天氣啊,你皮糙肉厚的不要緊,不要苦著孩子。讓加福睡這裏吧。”


    這就是侯爺每天隻要是按時下衙門,一定要親自來接的原因。最近天冷,梁山王府總想把加福留在家裏。


    袁訓聽到這話,笑都像從舊衣裳裏擠出來的,破舊不堪:“我們加福在外麵睡不著。”


    老王就要略帶鄙夷,中午不是睡得香的很。但當爹的一定堅持,就把加福喚出來,然後蕭戰和加福難舍難分:“明天早早的接你哦,明天給你做玫瑰蜜點心。”


    自從用功以後,蕭戰有一點兒改過來,他巴著加福留在家裏住下,但加福回家,戰哥兒很少跟去。


    小手握上祖父大手,袁訓的車是角門直入,趕在二門外麵停下。祖孫送到二門,加福讓爹爹抱上車回去。蕭戰就開始催促祖父:“進去我再背一遍,明天不能比加福慢了。”


    加福是全心全意背書,蕭戰是打拳等一起上來,一直落在加福後麵。他就在晚上的功夫追上加福,老王帶他進去,自然是欣喜不提。


    每天晚上這樣接女兒,梁山老王沒好氣,袁訓更窩在心裏。你們就整一個兒不想還我女兒。


    這樣氣上一回,侯爺是看不到他們家也把稱心如意天天接在家裏,也是到晚上才回。


    照見自己這事情,在這種時候侯爺用不著。


    三個女孩兒說上一陣子,稱心如意對公公辭行,坐上車離開。加福又讓父親抱上,一手摟住他脖頸,有些眼饞:“爹爹,你明天用我的車來接我吧。”


    稱心和如意坐的是小二前年給她們設計的花燈車,那車下麵全是琉璃燈,全點起來好似街上一活靶子。但隻點前後兩端的,就不用燈籠。


    袁訓失笑,向加福麵上親親,慢聲細語對她解釋:“爹爹可不能趕著花燈車去衙門。等會兒用過晚飯,叫上哥哥姐姐們陪著,園子裏趕一回可好?”


    加福乖巧,說好,讓抱回房。


    晚飯有時候全家人一起用,見父女們進來,滿室全是笑語。安老太太和袁夫人先要滿麵生輝:“我們管家的加福回來了?”


    加福重重點下小腦袋:“回來呢。”袁訓把她放下地,過去香香長輩們,再來香母親。


    寶珠蹲下身子,雙手環抱住小女兒,和她相對嫣然:“我的乖女兒,今天管家辛苦?”


    “不辛苦,吃了羊肉湯,還有烤羊肉,還有……”


    她的爹趕緊告訴妻子:“明天給加福準備羊肉湯,讓她留家裏好好的吃。”


    寶珠嗔怪他:“王府裏變著法子給加福做吃的,侯爺這是比上來了?”袁訓幹笑,這會兒感覺更濃:“果然,你也一裏一裏的不向著我。”


    安老太太笑道:“我們如今是看熱鬧,看將軍戰王爺。”


    謝氏石氏、香姐兒龍書慧、男孩子們跟著笑,寶珠給加福換上家常烘暖的衣裳,大家入席用晚飯。


    稱心如意這個時候進家門。


    遠遠的見到花燈車過來,這是京裏獨一份兒的,隻有袁家阮家和瑞慶長公主府上才有。


    連淵恰好下衙門,連夫人是算著時辰等在門上。夫妻一起地樂:“管家的回來了?”


    稱心笑得非凡出彩:“回來呢。”


    如意也讓父親抱進去,見她的祖母老太太。尚老夫人房裏堆滿請安的兒孫輩,大大小小站滿一屋子。但聽說如意回來,哪怕撇嘴的嫉妒的,都得讓出道來。


    尚老夫人眼睛笑得快沒有縫,每回都讓如意坐身邊摩挲,同時又驕傲又得意,對尚棟夫妻道:“虧你們生個出彩的孩子來,才沒有讓門楣辱沒。”


    這樣的話別的人聽到能舒服嗎?但忠毅侯府一定這樣行事,大家隻能表麵上陪笑。


    袁家在晚飯後,果然讓孩子們坐上花燈車,執瑜執璞香姐兒都有,陪著加福玩上一回。


    趁孩子們玩耍,寶珠請謝氏石氏房中說話。謝氏石氏晚上回來,隻比袁訓父女早進門一刻。寶珠還沒有來得及說。


    “舅祖父府上書慧婆婆捎話來,打發兩個體麵婆子,說後天南安侯府長輩的祭日,闔家出城,讓書慧也去。”燭下,寶珠笑容可掬。


    石氏歡天喜地,進前對寶珠拜了幾拜。謝氏也含笑:“這祭祀過長輩的,為長輩守過靈的媳婦,與別的媳婦不同。”


    這是七出三不去裏的,有一條是和丈夫一起為公婆守靈三年的媳婦,不能休棄。


    龍書慧的公婆尚在,祭祀的也是長長長輩一流。但龍書慧到場,說明在公婆眼裏對她不同。


    石氏和謝氏回房去幫龍書慧準備衣裳,寶珠在房裏獨自笑了笑。南安侯夫妻是龍書慧的公婆,這親事是老侯定下來,雖然不是世子親事,但南安侯府上拿龍書慧對待的不一般。


    年青的南安侯夫人托話道:“本來我想接書慧也來早熟悉家務,以後也好幫世子媳婦。但聽說她還在學,就不占她鍾點兒。這好風氣是你家出來的,我們家也不能落後。祭祀是大事,是一定要到的。”


    寶珠心悅於“這好風氣是你家出來的”,所以想想丈夫對上梁山老王,又好笑來又心疼他。


    ……


    十月裏風雪加大,由頭一場雪的輕揚變成狂飆。風和雪互相追趕似的在房屋上方肆虐,看在馬浦眼中不亞於風雪來欺淩。


    他在昭獄裏還算舒服,有家人打點,房中甚至有個火盆。因為通敵的原因,獨自關著,一床雖簡單,也能睡得舒服。


    但讓冤枉的內心想來是個不好。


    他回顧自己幾十年裏為官,小官吏上來,兢兢業業直到禮部。在禮部裏掌握禮儀生出羨慕官職的心。以為一呼而百應的官員是此生之榮耀。


    六部的職責越分明,丞相的權勢越江河日下。但丞相總理百官這個名稱還在。


    他用心研究柳丞相,當今皇後,前太子妃的榮華是出自柳家,而不是柳家出自於太子妃。這與柳丞相在太上皇時期有一度敢於說話做主有關。


    左丞相席連諱對自己夫人所說的一段話:“柳家老兒越是大紅大紫,我越是不倒,他終生也不曾明白太上皇起用我,對他的牽製。還以為我有多大能耐。”


    馬浦也沒聽到這幾句話,也和柳丞相一樣,看不穿這段話。馬浦就隻看柳丞相,一心想成為他。


    這一回說他私通外藩,他冤到黑獄裏。他這一生裏,除去在街上見到過異邦人以外,家裏幾乎都沒買過外邦的東西。禮部有一個司專管與外國使臣的往來,但馬浦從沒有在那裏任職過。


    麵對窗外風雪飄搖,馬浦恨不能泣血鳴冤。他見三王子,是因為人家要和,人家不想打,人家要罷戰,朝中能收兵少費銀錢,人家還願意出點兒錢。


    我這是公事!


    他對著茫茫白雪雙眸迷茫,我馬浦今生今世什麽時候有背叛之心?


    門有響動,把馬浦心事打斷。見是魏行進來,無聲行個禮,馬浦心頭湧動。


    關鍵時候見真心,他沒有想到魏行真心地為他籌劃,和他的家人一起四處尋法子。


    想到自己以前對他的疑心,馬浦再對上魏行暗生慚愧,這就是個楊修一樣的聰明人,但自己不是曹操,有朝一日自己出去,能容得下他。


    “大人,我跑遍了京裏能找的官員,實在沒有辦法,隻能來請教您,您還有路子嗎?”魏行麵龐上的雪在房間裏融化,看上去濕在臉上有幾分狼狽。


    隻有一張床,馬浦與他過去坐下,聽魏行說這幾天的奔波。


    “皇叔還是避而不見,忠毅侯夫人也避而不見,瑞慶長公主府上是您夫人去求,也是個不見。您兒子說去求求梁山老王,說您主和不是跟梁山王做對……”


    馬浦憤然打斷:“休要去求他。”


    魏行明知道他會這樣說,還是故作詫異,出乎意料之外的看著他,訥訥道:“先搭救您再說,”


    馬浦疾行幾步,房間小,沒兩步就要撞牆上,折回來又走幾步,怒氣衝天:“你還看不出來嗎?在京裏敢陷害我的人有幾家?梁山王府……梁山王府……。”


    出於常年的謹慎,他還是沒有脫口而出,但意思已經明白。魏行故意長歎著勸:“要是真的,那還真的應該去求他。那他們心思也就出來,惱恨您主和不是。”


    沮喪大大激怒馬浦,馬浦惱怒地道:“主和還有很多人,我這兩個月裏沒有倒,接下來也倒不了。”


    魏行抬抬眼皮子:“刑部裏如今是柳侍郎說的算。”馬浦恨聲:“他是恨上我了,就為給娘娘出頭的事情。柳明等人混不中用,魯豫也是個瞎子。”


    “聽說,”魏行吞吞吐吐。


    馬浦怒道:“說!”


    “聽說柳侍郎主張對您用刑。”


    馬浦氣怔住,麵上驟然漲紅,都讓人擔心他血能迸出來。一口冷氣半天吸進去:“自古刑不上大夫,好,他好……”


    魏行歎氣:“但那幾個人是出現在您家裏,您夫人讓我問您,如果舍得姨娘們,就說是和姨娘們通奸……”


    “我寧可死了,也不能頭上戴綠頭巾!”馬浦暴怒。


    魏行靜靜候著,馬浦平息後,壓低嗓音,麵帶謹慎:“看來全沒有一個中用的人,我的兒子們也沒有太多曆練,沒辦過這樣的事情。如今,隻能托給你。”


    魏行直起腰身,心中揣摩你進來有些日子,對刑訊有了解,抱定老子不開口,神仙難下手,一口咬定是栽贓不知情。總是有底氣,才咬得這麽緊。


    他現在總算肯說,魏行洗耳恭聽模樣。


    “你去找工部尚書丁前,”


    魏行一愣:“不是工部侍郎江大成?”轉瞬,魏行明白。表麵上看是侍郎江大成和馬浦來往,原來那不哼不哈的丁前尚書才是主和的人。


    馬浦不耐煩:“找丁前,對他說我案子托了這許久,難道要我在昭獄裏過年!”


    魏行答應著出來,白雪清冷吹得他腦袋更明白。魏行把王恩想了起來。


    他倒是一直念著王恩,王恩周年祭祀還獨自灑幾點眼淚。王總兵是個聰明人,有過很多的伶俐話。


    如兩個人在京裏一見如故,私下裏沒見過許多麵,那是為以後飛黃騰達掩人耳目,每一回見麵說的都透徹無比。


    前年他們夜晚從忠毅侯府過,王恩是這樣的說:“魏大人,你我敢做一回嗎?我是窮人出身,不拚就是死路。如今看這官場上,不拚也是死路。”


    魏行就笑:“聽你高見。”


    “你看忠毅侯,以前不過是太子府上寵臣,無根無基自己打拚。他高中探花我沒功夫理會,我是個武將,對文官少打聽。是他當上將軍我才知道有個他。我正佩服他能文能武,泥腿子出來的。沒想到人家是高門宅第,太後一族。哈哈,獨根又獨苗,皇上看著太後也得寵他三分。能耐是有的,但這消息一出來,什麽中探花,什麽大捷,背後有人罷了。”


    魏行微微一笑:“我讚成這話。”


    “所以你我也得背後有人才行。”王恩深深的歎氣:“放眼這京裏,這些當官的,這皇上登基後出頭的官,丞相馬浦,吏部尚書阮家,禮部尚書長陵侯,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等等,都是有來頭才上去的。”


    魏行在這些人裏挑撿一回:“翰林院的孟至真,他是龍頭屬老成的狀元。”


    “哼哼,我昨天聽說他跟皇叔皇弟殿下們走的近。你看翰林院有多少前科的狀元,就他升上去,這背後是有人呐。”


    舊話浮上心頭,和今天馬浦的話對上。馬家為給馬浦尋門路腳不沾地,這一位在獄裏不著急,原來他還有這個主張。


    工部尚書丁前,他家出一任太妃,現在宮裏安養,在太後麵前也頗有臉麵。


    如今太後更是權威並重,附帶的她的侄孫女兒袁加壽,八歲年紀在六宮裏權勢薰天。


    不然她就敢屢屢為皇後進言。


    念書的人都知道,在前朝前前朝,凡是牽涉到巫術案,死的皇後不是一個兩個。


    皇上看著太子隻幽禁皇後,已經算寬厚。


    魏行想王恩要是不死,以他和自己一文一武,必然有一番作為。但遺憾,他讓林允文那混蛋給嚇死了。


    暗罵著林允文,魏行去拜訪工部尚書丁前。丁前說聲知道,打發魏行出來,他在家裏發貼子,請來五、六個官員說這件事情,魏行是有心思的人,守在丁家門外全看在心裏。


    暗暗嘖舌,馬丞相他倒能安然無事不成?


    這裏麵來的還有兩位皇親。


    窺視不能久留,魏行見裏麵的人不出來,外麵也沒有人進去,往馬家看一回,聽馬夫人哭訴,幫著出些主意,博一個對上司盡心的名聲。


    ……


    夜燈在長街上又掌起來,風流煙花之地又是熱鬧之最。已經是二更後,在這裏不算晚,但有些小廳上鬧的已經不成樣子。


    “文章……你侯,侯了你就不認人,喝!”幾個人按住韓世拓,這是韓世拓以前的舊友。


    蕭瞻峻坐一旁開懷大笑,韓三老爺摟著個女人進來,腆著肚子:“二爺,看看,相中我的人比相中世拓的多,比相中您的也多。這論風流,年青漂亮不如體貼。”


    同時一個眼色過來。


    蕭瞻峻裝著生氣:“好吧,我躲躲你,我不信,我也出去逛一圈兒,找個更中看的。”


    沒有人懷疑他,他在外麵轉轉,對著後院子過去,有個窗戶冬天也半開,蕭瞻峻跳進去,把窗戶關好。


    轉身,一股子**邪氣息過來,蕭瞻峻撇撇嘴,抽出自己幹淨帕子掩住口鼻。


    大紅床帳內,有人正在說話。不帶三半浪,也浪出來十分,何況嗲聲嗲氣正十足。


    “你今天又做了什麽?”是個女人。


    “乖乖寶貝兒,我今天見的大人們。”


    “見哪些?”


    “怎麽這個你也要問?”


    女人就哭:“你包下來我,一年一年的我就要沒顏色,你不想要我,我跟別人去。係著我這算什麽回事!”


    “行行,我告訴你,我要不是打算養你一輩子,怎麽會把公事也對你說。白天我見的人是詹事,小章太醫,吏部侍郎……”


    等他說完,蕭瞻峻不慌不忙的開了口:“丁大人,你的人緣兒不錯啊。”


    大紅床帳像巨浪翻天般的震動著,一個半裸身子的男人,腰間裹著一件花衣服遮羞,瞪大眼睛:“誰,你是怎麽進來的!”


    他勃然大怒。等看清楚昏暗燭下的男人,儒雅清秀,丁前認了認,冷笑出來:“陳留郡王府上的蕭大人!”


    “是我。”蕭瞻峻一臉的好笑,眼光不懷好意地在丁前腰間瞟了瞟。他匆忙中扯的是女人的外衣,粉紅繡鴛鴦,鴛鴦正在他的兩腿間。


    丁前漲紅臉,明白過來,對著床上大罵:“賤人,吃裏扒外的賤人,老子對你哪點兒不好……”


    一個穿好衣裳的女人木著麵龐走下來,對他視而不見,從他旁邊走到蕭瞻峻身後,行了個禮:“二爺,您交待的事情辦完了。”


    蕭瞻峻笑著說好,而丁前揮拳大罵:“**,你怎麽敢這樣對我,十幾年裏吃我的喝我的……”


    “丁大人,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你也沒有聽說過?如今我為她贖身子,讓她永遠不呆在這地方。你呢,家中母老虎厲害,你雖然養她十幾年,但她人老珠黃,你還管嗎?”蕭瞻峻開開心心地笑著,往椅子上一坐:“如今她歸了我。”


    爭搶之下的輸,把丁前惱得快氣死過去。兩個人不公平的對峙,他半光身子,蕭瞻峻好整以暇,又讓丁前快要吐血。


    丁尚書就尋衣裳,一找,讓蕭瞻峻坐到身子下麵。他順手的,還拿自己衣袖擦了擦他的鞋。


    丁前再怒氣萬丈,也氣餒下來。怒道:“你有話直說。”


    “你是要救丞相馬浦嗎!”蕭瞻峻倒也幹脆。


    丁前眸子眯緊:“怎麽!他和你有仇!”


    蕭瞻峻冷笑:“他如今是和全天下的寡婦都有了仇,不是單和我!”丁前在這件事上代馬浦理虧,嘟囔道:“他也不是有意的。”


    “可戰死的人也不是有意的!我家世代征戰,家裏現養著寡婦無數,傷殘的人無數。都想來找他算賬。以我來看,各郡王府上都不會放過他!丁大人,這是我今天和你說的事情一。”


    丁前哆嗦一下:“還有二?”


    “二,你我不是常打交道,但你克扣軍需不是一天兩天,你自己有數!”


    丁前緊緊閉上嘴。


    “差的軍需充好的。帳篷到了地方都不能用!弓箭也長短不一。這樣的東西你怎麽敢發出來的!你是個主和派,膽小怕死鬼!早年還有老王爺和你們打官司,我這官職也沒功夫進京會你。今年我來了,索性的咱們說個痛快。這幾天裏,你可是說出不少的話,*你也說出不少。”


    丁前麵色雪白,寒光驟然在麵上生出,但他緊咬牙關,他回想得起來他在這裏說出去的是什麽話。


    全是該死的賤人,枉自己對她一片真心。


    丁前是不能為她贖身,沒想到讓蕭瞻峻鑽這個空子。


    仿佛猜到他的心思,蕭瞻峻微笑:“你丁尚書貪色出了名,我們在外省早有耳聞。你又不是隻包她一個,你包好幾個,年青的時候全是你心尖子上的人,顏色沒有讓你甩掉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丁前身子顫抖,這些話都不假,可這一個,他是認真認真的!這該死的賤人,把老子賣到底。


    對麵年青中看的臉兒,讓丁前更氣得隻想死去。他顫聲:“你要怎樣,你明說。”


    “你尚書大人還能當幾年,我也沒狠心把你拉下馬。但有一件,從今天開始,軍需運送不許耽誤,不許克扣,不許刁難!你要知道你難為軍中一天,他們有多為難嗎!”


    蕭瞻峻冷笑:“哼哼,你要是不答應,就你這好色勁兒,我有的是收拾你的辦法。”


    往門外看:“不然我現在打開門,把你赤條條扯將出去,和你爭一回女人如何?本朝雖不嚴管官員狎妓,但官員狎妓打鬥,你看你的官職丟的劃算,還是我的官丟得劃算!”


    丁前臉憋成豬肝色:“你狠,我答應你!”


    須臾,丁前穿上衣服離去,也許是衣裳穿上了,臨走前麵如寒霜:“咱們這就算有了過節,你給我等著,別讓我拿到錯!”


    蕭瞻峻對他嗤之以鼻:“大人,勸你知趣本分!前邊要點兒軍需容易嗎?你逼的我用這法子,你官當的虧不虧心!”丁前一震,眸子複雜起來,一言不發離開。


    在他背後,蕭瞻峻鄙夷。又怕家裏又要玩,心中生出內疚,什麽話都在外麵說。不收拾你還能收拾誰?


    招手叫過女人:“你幫我一個大忙,收拾的痛快。我還是那天和你說的,你要跟著我,你這出身在我家裏隻有受氣的。如今京裏是我長嫂不日到來,她出身名門,不會看得起你。你回我家去,是我妻子當家,你自己想想能痛快嗎?你回原籍去吧,你幫我一回,我為你考慮到底。”


    女人跪下來哭了:“打小兒讓賣,長這麽大沒遇到您這樣周到的人。不瞞您說,家裏還有兄嫂,回去也是讓賣。孤身一人別處也不能安身,情願到爺家裏當個奴婢,也強過這倚門賣笑。”


    蕭瞻峻道:“你願意這樣,我也能收留你。不過你不能算我房裏人,我房裏的全是清白人出身。三餐茶飯少不了你的,至於日子冷暖,我就顧不上你了。”


    女人從剛才說話裏,聽說這是郡王府的二爺,還是願意跟他。蕭二爺也言而有信,外麵候的跟從叫進來,打發一個去給她贖身,接回家中下人房裏安置,他繼續來見韓氏叔侄,說回家去。


    三個人出門,韓世拓抹去臉上的酒水,抱怨道:“如今看他們全是活鬼,還說我假正經。灑我一身的酒水。”


    蕭二爺大樂:“得了,你如今中看,還不讓別人眼紅?明天不來了,咱們喘口兒氣吧。”


    韓世拓長長出口氣:“謝天謝地。”三老爺嘿嘿:“你還真的改過來了。世拓,你不要怕,你家上司二大人允許的,你這是奉命的來,回去媳婦不說你。”


    三個人對視一眼,都忍俊不禁的大笑出來。


    ……


    第二天工部尚書把魏行叫來,變了口風:“你這個為丞相跑前跑後,我們全看在眼裏。你是個不錯的官員,我這裏怎麽就沒有呢?”遺憾過,輕描淡寫:“如今梁山王打的好,丞相交待我的事,我辦不了。”


    魏行大驚失色,尚書端茶送客。魏行出來尋思,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怎麽也想不到青樓裏麵有風波,魏行急得不行。


    他要是即刻就能當上丞相,他也不著急。現在不是席丞相麵前還沒有露臉,席老丞相見天兒的家裏養病見不到。魏行無奈:“隻能我為他想辦法,去找那個人。”


    他往歐陽容家裏走去。


    ……


    工部尚書口風一變,不是他不管馬浦這一件事,是主和的陣營倒塌一半。袁訓下朝來舒暢地對寶珠道:“他們自己陣裏金殿上吵起來,差點兒沒動手,我尋思著動手我打個太平拳,沒想到這些人光說不練。”


    尚書悵然:“竟然尋不出一個有膽的人?”


    寶珠讓逗笑,抿一抿唇又收住。袁訓想起來,問道:“大表嫂還沒有好?”


    “沒有,今天又厲害了。奶媽怪她自己,說帶她們出去敬香一定吹了風,”


    袁訓忽然問:“不是半夜去罵龍懷文受的涼吧?”


    寶珠瞅瞅他:“你懷疑她假裝的嗎,我看不會,”袁訓再次打斷:“我看也不會,你懷壽姐兒的時候,小賀醫生帶她見你,我就知道龍懷文娶個老婆比他強。我是說,不會家裏對她好,她越覺得受不起,所以病了?”


    寶珠輕輕一笑:“沒想到你平時不多過問家事,還能出來這樣的見解?”


    “表叔對嫂嫂,當然平時沒有話。我對孩子們好就行。”袁訓幫著寶珠猜測:“要不然是水土不服?”


    寶珠微笑:“她們不是進京頭一個月。”


    “那你多關心她,來到就病這多難聽。”袁訓麵皮往下一塌,要是放在別人眼裏是個不滿的表情,但寶珠板起臉:“你明明是關切,說話中聽些行嗎?”


    袁訓嘻嘻,今天金殿上主和派內訌尚書心情大好,大有心情調笑,扳住寶珠麵龐親一口:“沒事兒,我的好老婆知道我心思。”寶珠嘟了嘴兒,用帕子揩麵頰:“人家正為大嫂生病著急,你跑來胡鬧。換成夏天你上火嘴角起泡的時候,你就老實了。”


    袁訓甩一個白眼兒過來,往外麵見大雪紛飛,忽然道:“不好,忘記接加福。我直接宮裏就回來了。”往外就走,寶珠跟後麵又好氣又好笑:“這才中午,你省省吧,又要讓老王爺不高興嗎?”


    袁訓不聽她的,已然出去。寶珠自己抱怨:“看你鬧到幾時?”丫頭來回說謝氏的飯食好了,全是病人用的軟爛東西,寶珠帶著丫頭親自送過去。


    謝氏雙頰蒼白,見寶珠過來,勉強笑一笑。龍顯貴不再上學,在這裏侍疾。謝氏讓他出去,對寶珠顫聲道:“弟妹幾回來問病,不是我不說,是我難為情說,不瞞你說,你對我越好,我想到顯貴的父親越自愧。弟妹,如果我一病不起,你能對我說實話,顯貴的父親是怎麽死的?論理兒,家裏人的話我信,但弟妹你是實在人,我隻信你。”


    好好的謝氏想到這裏,寶珠也覺措手不及,但是她聽過,也覺得謝氏應該知道真相。


    就道:“你等我會兒,我就回來,等我回來,一定對你說明。”往外麵走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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