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大人打完了人還不算,嚷嚷著還要罷免周大人的官職。文章老侯不敢再呆,韓世拓跟他出來,也讓他回去。


    韓世拓麵上放光:“父親放心,有二大人在,凡事仰仗他到今天。”文章老侯進來時還帶憂愁,這會兒帶著喜色答應。


    十分的知趣:“我走,我去賣舊貨的地方轉轉,淘弄些舊東西來。以我眼力雖然看不出前人古畫的奧妙,但僥幸相中一件半件的,拿來送給二大人以為感謝。”


    韓世拓就讓他去,免得父親在家裏呆著多思慮。


    父子在大門上分手,韓世拓重新進來。


    他跟著小二當差有很多便利,如袁家的家學,韓世拓不時可以去看一看。小二不管他去哪裏,別人也不敢管。周大人不喜歡韓世拓,也有嫉妒在內中。


    打算跟同公事房的人說聲就走,卻見到院子裏站的人都對自己笑容滿麵,在公事房裏安生坐著的人,也走出來寒暄,沒話找話:“老侯爺回去了?”


    不然就是:“我泡的茶,還行,來喝一碗。”


    有些以前對韓世拓一般,因為都知道文章侯以前是花天酒地敗家子,有的文人是不願意跟浪蕩人走動。


    但今天親切自如:“聽說你最近頗有詩篇,得閑也給我們拜讀拜讀。”


    麵對這突然的轉變,韓世拓非常的機靈。


    他本來就不是個笨人,原是花叢中的高手。會哄女人的,貌似都聰明。韓世拓就知道是二大人肯為自己當眾揍人,跟以前隻是照顧不一樣,讓最不待見自己的同僚也換了麵容。


    他一一的回話,又恭敬又小心。


    雖然他也是科舉上出來的,但他的名聲曾浪蕩過。同僚中跟他最接近的,卻是個風流名聲。浪蕩和風流二者一比,高下先就出來。


    難得出來這結交的機會,韓世拓拿出哄女人的小意兒功夫,把麵前這一攤子周旋一遍,喝了茶請教了詩,回到自己公事房裏去,隻覺得欣欣然像無處不在的薰香,嫋嫋無根源可尋,卻隨手可得。


    同公事房的人取笑他:“你今天沒有打人,怎麽成了大紅人兒?”韓世拓笑著約他們沐休吃酒,帶上小子往袁家裏來。


    天上轟隆隆有雷聲,天氣還是悶的,但韓世拓的心裏不再鬱結,甚至在嘴角上掛一絲微笑,又掛一絲欽佩和向往。


    他欽佩的是二大人敢打,還有奏章的本質,放在別的地方上不過是一張紙,說不好是張油紙,隻能包鹵菜。做成奏章紙放在各衙門裏,寫上字往上呈,就有神聖不可侵犯,卻讓二大人一頓胡摔,接近七零八落,現在韓世拓懷裏。


    韓世拓放得穩妥,他打算晚上好好看看,雖有二大人相助,自己也要有個對策,不能一味的依靠別人。


    想阮二大人比自己小得多,是怎生學來的這般大膽識?答案隨後也就出來,跟前文章侯世子相比,阮家小二是一步也沒有錯過,直走到今天的榮耀地位,有他的付出和汗水。


    向往,就是從欽佩裏出來。


    韓世拓向往著兒子韓正經也一步不錯,長大以後不敢比阮二大人,不敢比執瑜執璞,沒虛度歲月就成。


    家學外麵下馬,一肚子扳手指的說教哄勸已經在文章侯肚子裏。馬韁丟給小子去收拾,韓世拓大步進來尋兒子,還沒有去找,就見到韓正經在廊下跟人爭執。


    小手上揪住一個人,韓正經異常的正經:“不許走,回來上學!”


    胖胖的大腦袋,靈動的大眼睛,這是瑞慶長公主的長子蕭元皓。


    元皓往外掙:“我上過學了。”


    “沒上完呢!”韓正經不鬆手。


    蕭元皓往外麵墜著胖身子:“我撒尿!”


    “你撒過了!”


    “我去吃果子!”


    “你吃過了!”


    蕭元皓瞪著韓正經,韓正經瞪著蕭元皓。蕭元皓火冒三丈:“為什麽我還要去上學?”


    “你長大了想要別人服你、想要別人跟你玩,就得上學!”韓正經想也不想的回答,到底用自己身子把個小王爺推回房裏。


    一角的藤蔓架子下麵,韓世拓站在這裏。小身影消失在房門的時候,也同時不在他的視線裏。


    打迭一番話的韓世拓一動不動,卻沒有了來以前跟兒子好好說教的心思。


    “多簡單明了的話,不想正經卻說得出來。”文章侯喃喃地自語,把兒子的話複述一遍:“你長大了想要別人跟你玩,想在別人眼裏有一席之地,就得上學。”


    微泛起的心酸帶動舊事又上心頭,文章侯也曾經念書不錯,後來發現花天酒地知己更多更知心。等到看出狐朋狗友居多,已蹉跎數年是青年。


    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路滑到底。


    幡然悔悟以後,慢慢地把以前的心思整理清楚,知道根源就在於自己想的不對。


    想的不對,做就不對。想的不對,是錯誤的一切根源。


    有輕輕的雨絲飄下來,微涼的打在韓世拓麵上,也微涼的沁入到文章侯這追究當年根源的心思裏。


    他今天本打算給兒子歸著歸著心思,卻無意中見到兒子比當年的自己明白的多。


    有寒涼,為當年的心思。有激動,為如今的正經。悠悠自得的一口歎氣,就在微雨中逸出。


    “下雨了,侯爺怎麽卻在這裏站著?”後麵過來安置好馬匹的小子。


    韓世拓醒過神,笑道:“帶馬來,咱們回去吧。”小子微愕:“侯爺今天腳步兒快,這一會兒功夫要說的話就說完了?”韓世拓輕笑著,不解釋自己壓根兒就沒有進去,小子湊過來:“要麽就是您還沒有進去,就聽到了消息?”


    “什麽消息?”韓世拓疑惑反問。


    “才剛我係馬,遇到常家裏的人來見這裏侯爺,說,”小子往左右看上一看,壓低嗓音:“常都禦史,讓刑部拿了去。”


    一個晴天霹靂打在韓世拓頭上,他原地蒙住。小子擔心地看著他,不敢再說。


    直到雨絲更大起來,打得韓世拓眼皮子一抽,他出來一句話:“竟然是不擇手段各處下手,太猖獗了!”


    他抬步就要去見袁訓,對他說用得到自己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隻走兩步,小二飛身打人又出現在眼前。


    阮二大人響當當,四妹夫就響當當。先不說自己腦袋上扣著福王一族這頂帽子,隻說四妹夫他的罪名,就是與陳留郡王親戚勾結,營私虧公。


    韓世拓緊鎖眉頭,親戚們商議有度才好。倒不是不去見袁訓,而是見到四妹夫出什麽樣的主見,不給他招惹新的非議。


    阮二大人剛打過人,自己就跑來見四妹夫,常都禦史又讓帶走,有個禦史參一本,說這家親戚沒事兒就商議,又結黨營私了,現在又是當差的時辰。


    縮回腳,韓世拓對小子還是剛才的話:“帶馬,咱們回國子監。”小子覷覷他臉色,小聲道:“晚上打發人過來問也是一樣。”韓世拓若有若無的嗯上一聲,出門上馬,在半路上雨淅淅瀝瀝下得大了,一路飛奔回衙門。


    大門上守門的幾個,都跟韓大人不錯,吃過他不少酒。見他回來,兩個人一起過來,神秘古怪地笑著。


    韓世拓提起心:“又出事了嗎?”


    “大人您不在的時候,阮大人寫好奏章,進宮去見駕,走的時候揚言,要把周大人的官免掉。”門人嘻嘻一聲。


    韓世拓看不是壞消息模樣,心頭也是一喜,但麵上裝腔作勢:“周大人隻是看不上我,人也是很好的,不知,免了沒有?這事兒免不了官的。”


    “周大人運道不高,他讓阮大人攆出去,跑去見左丞相席大人訴苦,據說席大人正在見他,皇上讓宣周大人進宮,他的奴才知道地方,去丞相官署告訴,席大人跟周大人一起進的宮,把這檔子事聽的完全,席丞相居然幫了阮大人。”


    門人樂道:“韓大人您說是不是?周大人運道差吧,他挨了打,還沒有人幫。”


    韓世拓還不太敢相信:“不會吧,”他尋思著,二大人這事情做的有很多理虧之處,難道皇上當看不見嗎?


    “倒沒有免官,”門人的話適時的響起,忍不住的笑:“聖旨剛才宣過,說周大人無中生有,讓他閉門思過,暫停官職半年。”


    韓世拓啊地一聲,不能拿聖旨說假話,他又驚又喜:“是嗎?”一句太好了險些衝口而出。


    “阮大人呢,他撕了奏章,皇上罰俸三個月。要我們來說,阮大人占了上風。”


    門人的話說完,韓世拓道聲謝,三步並作兩步來見阮英明。小二正在看公文,見到他進來,抬抬眉眼:“把你新作的詩,最好的那一首,用心謄寫給我,書社裏晚上約了人,有人要看呢。”


    一塊石頭撲通落下在韓世拓的心裏,他撫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熱汗,籲聲道:“您沒事兒就好。”


    不說還好,說過小二凶巴巴:“我怎麽沒事兒,我丟了三個月俸祿,讓袁兄……”


    下麵的半截話及時吞回去,讓袁兄賠我這心思,阮小二以為韓世拓就沒聽全。


    他隻見到小二擺手:“辦你的事去,晚上以前,抽空兒把詩寫給我,別耽誤我晚上去詩社。”


    小二還有心情對詩,這就說明他沒受影響。韓世拓也知道這一點兒,轉回公事房準備把詩寫給他。


    同公事房的人見到他就咧嘴笑,不壓也不張揚的嗓音,就這間房裏能聽到。


    “你韓大人運道好,席大人一向是中正的,居然也不向著周大人。”


    韓世拓微笑:“這我真真的糊塗,我與席大人素無交往。”


    “你請請我,我給你解釋。”同事壞笑。


    韓世拓答應他一桌酒,向他討教。


    “席大人是最中正的人,咱們才說過。老周跑去他那裏搬弄,你出門兒了,可巧我送公文過去,聽到幾句。老周隻說阮大人打他,沒說別的。席大人就勸,說什麽敬重上司的話,老周就說阮大人不好。正說著,他的奴才來了,說皇上宣他。老周說自己不敢去,說阮大人聖眷高,順帶的把忠毅侯也帶出來,”


    韓世拓一驚:“作什麽把他也牽扯上?”


    同僚擠擠眼:“你忘記了,忠毅侯不是禦前差點打了人?”


    韓世拓憤怒了:“豈有此理!”


    同僚勸道:“你先別氣,聽我說完。老周說得可憐巴巴,席大人就跟他一同進宮。結果,哈哈,”


    他在這裏大笑幾聲,再才指著韓世拓鼻子道:“你得請我桌花酒才行,是我對你解釋,你件件聽得清楚。”


    韓世拓自那年說過自己再不去風月場所,蕭瞻峻進京,他被迫相陪以後,掌珠倒沒有約束他,總是個外麵行走的男人,說完全不去不可能。韓世拓偶然也去一回,這就答應的無負擔,讓同僚往下接著說。


    “宣聖旨的公公,恰好是我熟識的人。我送他到門外打聽,原來老周以為席大人是個為他主持公道的,沒想到席大人主持的是公道。皇上麵前,跟阮大人一見麵,阮大人說了老周寫奏章的事情,席大人當時就怒了,說無故詆毀同僚,國將無寧日。”


    韓世拓不虔誠信佛,但在這裏雙手合十:“這才是正直的大人呢。”


    “還有下文呢,一桌子花酒不讓你白請。”同僚更要笑的模樣。


    韓世拓完全放鬆下來,含笑一躬:“請說。”


    “席大人對皇上說,陳留郡王與忠毅侯的事情一天沒查清,一天不許亂。查得屬實,也當嚴辦。阮大人倒一個字沒有說,席大人奏請讓老周回家思過,給大家作個榜樣。”


    韓世拓哈哈笑了一聲:“該。”


    “就這樣子,老周打道回府,有半年咱們見不到他。阮大人撕毀奏章,罰俸三月。”


    說到這裏,外麵有人走動,互相招呼的動靜。同僚好笑:“看看,阮大人約人晚上跟他去對詩,他這就沒事人一樣。”


    韓世拓同他相對一笑,各自回書案後辦公。拿起公文,韓世拓蓋在臉上,偷偷地再笑一回。


    他也不再擔心常都禦史,但晚上去袁家打聽消息,還是要去的。


    ……


    雨到傍晚又是傾盆也似。


    戶部尚書陸中修下轎進家門,獨自在書房裏想心事。


    雨聲如瀑布般敲響房瓦,也敲響他心頭深處的隱憂。


    昨天是陸長榮鼓動柳雲若跟袁家孩子們分庭抗禮的頭一個晚上,陸尚書在白天萬萬沒有想到小王爺蕭戰也跟袁家分開——小王爺兩歲以後,五歲以前,不是養在嶽父家裏?


    本來打算等著兒子回來再睡,擔心袁家會做下什麽的陸尚書大為放心,以為梁山老王從中起了作用。


    他熬神對付忠毅侯,不是個容易活計,就放心早睡。


    一早,又一個萬萬沒有想到——忠毅侯夫妻強橫不減,忠毅侯當街還敢殺人,看來他全沒有沮喪的樣子,而袁二爺當街宣告:“居心叵測的人聽著,我不管你是誰,我袁二不怕你。”


    上午陸中修沒做別的事情,就跟丁前、黃躍紙條傳來傳去,用隱晦的話商議接下來怎麽辦。


    黃躍的主意跟以前一樣的餿:“給老王再送一筆,讓他不要到手孫媳就忘乎所以。”


    陸中修回他:“這次你出錢,你送梁山王府一座城池,我也不管。”


    丁前回話:“作速行事,不要拖延。”深得陸中修讚同。


    對軍中下一個消息實在沒把握的他們,唯一可以爭取的就隻有這走得飛快的鍾點兒。


    對於他們,沙漏好似暴雨得般滴噠。


    額頭上手指煩躁的叩著,陸中修尋思著,把對新臣不滿的老臣們再找來說說?


    這一回多加些人,讓他們拿個主張出來?


    “老爺,袁家二位小爺求見。”家人打斷他,出現在門外。


    陡然的一驚上了心頭,陸中修迷茫的張張眼睛,隨即看看麵前當差素來嚴謹的老家人,臉色一翻:“你也會回錯話?”


    袁家的孩子們怎麽會來找自己?他們是打算哭,還是打算鬧,還是坐地上好打滾?


    這兩個人今年九歲,在大人的跟隨之下夜市上轉轉也就罷了,還不是正經拜客的年紀。


    陸中修本來就在憋悶,遇上家人出這樣不可原諒的錯誤——明明是找長榮的才對,孩子隻能和孩子說話去——他胸口有話湧動,隨時會出來一堆斥責的話。


    家人哈了哈腰,卻再仔細地的回上一遍:“回老爺,袁家世子和二公子在大門上求見,指名要見老爺。門上的奴才來回奴才,奴才不信,才剛去麵見,親口問得明明白白,二位小爺見的不是咱們家的公子,乃是老爺您。”


    陸中修讓自己停在喉嚨口的斥責給噎住,“吭吭”咳上一會兒,把氣息理順,古怪的又是一次詢問:“真的見我?”


    家人恭恭敬敬垂手:“奴才沒有聽錯。”


    陸中修一刹時萬千心思如繁星最好的夜晚般出動,他百思不得其解,袁世子和二公子見自己做什麽?


    因為這不明白,心底的隱憂加重,清晰的一個心思浮上心頭。沒有把握。


    他們對扳倒忠毅侯沒有把握,因為太後還在。他們對新老臣之爭也沒有把握,所以才猶豫不敢送老王東西,要是老王一出手就大局定下,陸中修也會跟黃躍一樣,力主送送送。


    沒有把握……。陸中修沉聲道:“請。”聽聽他們說些什麽,想來再伶俐的孩子,也隻能是孩子話。


    家人轉身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無邊的雨中。


    看著雨,陸中修又多出一條不願意梁山王打下去的理由。


    前幾天大雨,再加上今天的雨過幾天不停的話,今天收成已成災。


    兵荒馬亂的歲月裏,萬物也不生長。這莫非是梁山王的戰役不受老天允許的最有力說法?


    直到執瑜執璞走進來,把陸中修打斷。


    “見過陸大人。”執瑜執璞恭敬而有禮。


    對於太後這兩個寶貝長孫,陸中修挑不出毛病。他隻看兩個胖腦袋上的稚氣,覺得跟他想的一模一樣,不見多,可也不見少。陸中修笑了笑:“瑜哥璞哥好些日子沒見你們,又長高不少,”一指椅子:“坐吧,我讓人看看家裏有什麽新鮮吃的送來。”


    “不必,我們是來說話的。”執瑜原地不動。


    “是的,請聽我們說完,再領吃的不遲。”執璞同他一樣的語氣。


    陸中修撫須微笑:“讓我猜猜,是跟長榮又淘氣了?都小,三天一吵,兩天一鬧的,我給你們說合說合。”


    這就陸大人放心讓兒子去生分的底牌,數年前蕭戰打了陸長榮,數年前,小王爺五歲,就狂的眼裏沒有人。陸夫人氣不過,到梁山王府理論。讓老王妃一通的罵:“孩子們打架,你也來問?”


    陸中修沒有出麵,卻惱恨在心,是他心中一根尖刺。如今尖刺化成順手兵刃,陸大人也用上一用:“嗬嗬,你們太淘氣了。不就是夜巡嗎,街上貪玩逛上一逛,要和氣才好啊。”


    “那,讓長榮兄跟我們一隊,您看如何?”接著他的話,執瑜就表示來意。


    陸中修莞爾,打個官聜:“這是你們的事情,我隻能說合,長榮他心裏不痛快,我不能擔保我一說就中。”


    執瑜執璞倒不跟他說什麽父親的話一定要聽,執瑜晃晃胖腦袋,不慌不忙地道:“大人們怎麽鬧我和二弟不管,也輪不到我們插話,但我們是孩子,應該好不是嗎?”


    陸中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而又錯愕,詫異帶出駭然,幾種差不多都是表示震驚的神色,在他麵上一古腦兒的全出來。虧他倒能同一時段都表現的不錯。


    這是他心裏太震撼,好似九天雷庫全出動,往他腦袋上不要錢似的砸下來。


    耳邊,轟隆一聲,轟隆隆又是一陣,轟轟隆隆緊跟上一群大炸雷。


    陸大人沒有外焦裏嫩,也已焦頭爛額。


    這還是兩個孩子嗎?這分明兩個老妖怪。


    一句話切中你們大人正要鬧呢,第二個意思在陸大人聽來不無威脅,你們大人鬧去吧,但不允許陸長榮鬧。


    原因,大人不是已經在鬧,陸長榮要歸我們。


    大人們高的要害人物,是陸中修。夜巡鬧的挑頭人物,可不是柳雲若,而是陸長榮。


    久久的,陸中修瞪著執瑜執瑜而說不出話,執瑜執璞心裏笑翻掉,但麵上竭力保持平靜以對,九歲的孩子麵上自然有稚氣,不管怎麽看,他們像說的隻是孩子話。


    其實心裏呢,執瑜在罵他。範先生料事如神,你們沒有絕對的勝算跟爹爹過不去,所以上門來要你約束兒子,你不會直接拒絕。看你的臉色多難看,一看就像爹爹的大仇人。


    執璞也在罵他,有能耐你拍桌子把我和哥哥攆出去,範先生說馬上就去找柳雲若,問他拿著爹爹的弓箭,為什麽還不服我們?但要是這個黑胡子奸臣答應下來——經過範先生一分析,陸中修才是大奸臣——執璞暗想,雲若那裏,今天就不用去。


    好半天,陸中修慌亂的回神,竟然沒敢直接回“大人在鬧”的這話,他胡須也有幾分亂,神色難自在,支支吾吾地是不想這就答應:“孩子們的事,我幫你們說說看。”


    “現在就說吧,我們問過,長榮兄就在家裏。”執瑜不容他躲閃,眨一眨眼睛,胖臉上肉太多,擠出好幾條皺出來,燭光一閃,看上去為胖世子添幾分威嚴,好似他皺臉蛋子不悅似的。


    陸中修一哆嗦,主要他還是不敢跟忠毅侯私事上撕破麵皮,在爭取時間,安撫住忠毅侯大家還是為公事在吵上麵,他不介意犧牲他的兒子。


    夜巡,哪怕皇上再重視,在陸中修眼裏,爭是要爭的,但還是孩子們的東西。


    “來人,喚公子過來。”


    ……


    “什麽?”陸長榮在燭下跳腳:“我不跟他們一夥!”


    陸中修沉下臉,執瑜見他沒有即刻就斥責,胖世子笑嘻嘻道:“長榮兄這話不對,不能讓外人看著咱們像結仇似的,”


    陸中修胸口一痛,像讓什麽撞擊一下。


    雙胞胎二公子跟上:“你跟我們,以後凡事你與我們都是一等的例子。”


    胖世子笑眯眯:“戰哥兒家將是訓練有素,雲若的家人卻隻在京裏曆練。我家不同,我山西來的表哥們和親戚們,他們見過打仗,機智也有,反應也有,長榮兄,你自己盤算,是跟我們劃算,還是跟他們劃算?”


    陸長榮張口結舌,這一口一個叫著“長榮兄”的,還是那跟自己不合的胖兄弟?


    陸中修聽完這些話,消耗腦力太多,腦袋裏疼的就更厲害。潛意識裏還要再說幾句,剛張張嘴,執瑜執璞看在眼中。


    不管陸大人接著要說好,或者是不好,執瑜搶在前麵又道:“長榮兄不必再猶豫,咱們是孩子不是嗎?又不是大人,鬧個什麽勁兒。”


    “就是,你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你的。在我們眼裏,你比雲若能幹的多。”執璞再次跟上。


    陸中修老實閉上嘴,這兩個小老妖怪把自家兒子其實不服柳雲若的心早看出來。


    執瑜執璞進門以前,陸大人輕視他們是孩子。當父親的存這般心思,陸長榮也是一樣。


    陸長榮是少年,參與夜巡為首的幾個,執瑜執璞九歲,蕭戰跟柳雲若均是八歲,大名鼎鼎的加福才七歲。


    他能服嗎?不過就是家裏有人扶持罷了,也就是其實你們沒能耐,全依靠家人和家裏長輩。


    柳雲若聽從他的話,自成一隊,陸長榮心裏還瞧他不起,認為小孩子多好哄騙。再就是認為,讓你們夜巡得光彩,小爺我沒有,你們也別想好。


    長榮公子把夜巡看得像精致小點心,不吃餓不到,但別人都有,獨自己沒有,這多難過。


    幹脆點兒,我吃不好,大家都吃不好。


    但這小點心實在精致,有誘人的地方。胖兄弟們親口許給他,又說中他的內心,你比雲若強的太多。這一著,蕭戰用在柳雲若身上,很起作用。胖兄弟用在陸長榮身上,也一樣管用。


    陸長榮激動的甚至攥起拳頭,在心裏翻騰著,比柳雲若還強呢?自然的,小爺自然比他強。


    他不過就是柳國舅的兒子,柳國舅是柳家的為首人,柳家晚晚出動好些少年當柳雲若的助力。要單獨而論,哪個少年不比雲若強。


    他的神色看在陸中修眼裏,陸中修暗歎,知道自己兒子讓這一句話砸倒。


    世家公子不管富多富少,衣食均無憂,爭的就是這一句半句的體麵,有時候很可笑,卻是他們認為在人前榮耀的命脈。


    陸中修不再多話,陸長榮慢慢地抬起頭,沙啞嗓子說了一句中肯的心裏話:“要說夜巡這事情,本來就是以你家為首,袁二爺率先出麵。你們作主,本就無可指責。”


    昨晚袁二爺重振威風,陸長榮也是有數的。


    …。


    嘩嘩的雨聲,打得窗外花草七零八落。開得正好的一樹嫣紅,這就化為落紅紛紛。


    溫暖的房裏看出去,因自身的溫暖舒適,愜意的欣賞著書畫一般。


    範先生揉了揉腿,雨下來了,疼的就好些。藥酒在這時候就成了解悶的,他正要再喝一口,長廊下有急促的腳步聲。


    笑容在老人麵上綻放,他看著房門讓推開,興奮的兩個孩子衝進來。


    “先生先生,讓您說中了,陸大人那個臉色,可難看了哈哈哈哈,總算可以笑了,笑壞我了。”執瑜捧著肚子過來。


    “先生先生,陸長榮那壞蛋他答應了,哈哈哈哈,他還真的以為他比雲若那小壞蛋強了。小壞蛋可比他厲害多了,不然爹爹的弓箭不會給他。”執瑜揉著肚子過來。


    麵對兩個孩子的喜悅,範先生笑容更深,招手讓小爺們分坐兩邊,撫著他們的肩頭,慢慢的問了個明白。


    範先生越聽越舒服,上有太後,這事兒再妙不過。這是指哪兒打哪兒,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要不是上有太後,這起子人心裏沒有絕對的底氣,陸中修也好,是兒子的陸長榮也好,才不會買胖兄弟的帳。


    白天鵝去見鳳凰,有的一談。白天鵝去見小小鳥也有得一談。小小鳥去見鳳凰去見白天鵝,隻怕是個不搭理。


    孩子們比劃的笑聲裏,範先生帶笑提醒:“下麵的事情可不要忘記了,”執瑜驕傲的一昂腦袋:“放心吧,有您在呢,雲若也就要回來了。”執璞壞笑到不行:“戰哥兒哈哈,戰哥兒就成一枝獨秀,哈哈,”


    範先生也笑出聲:“小王爺也就堅持不久,因為福姑娘是咱們家裏的人不是,”


    “哈哈哈哈,加福會說向著我們。戰哥兒他……”執瑜笑得說不下去。


    胖二公子再接上話,走到房中間,麵對著榻上的先生和大哥,學著蕭戰的形容和口吻:“戰哥兒會說,我向著加福,加福不向著我,我也向著加福。”


    範先生更忍俊不禁,難得給了梁山王府一句誇獎的話:“沒有想到他梁山王府,還能出一個情種。”


    ……


    雨下得不停,鬥笠下的小麵容扭曲的跟雨中的視線似的,柳雲若難以置信,他驚呼出聲:“長榮,你!你怎麽,晚上你讓人對我說,你說身子不快,你不出來。”


    按說好的,陸長榮看向執瑜執璞。


    這是在街道的交匯處,兩隊人才能遇上。馬上的執瑜執璞快活的動一動小胖腿,這一刻全心釋放,有著孩子們無憂無慮的歡快。


    執瑜裝個正色:“我們需要長榮兄,恰好他在家,就把他請出來了。”


    陸長榮鬆一口氣,胖兄弟言而有信,他們承擔起來。不然公然得罪柳雲若,陸長榮也不肯幹。


    柳雲若倒吸一口涼氣,小臉兒上歪斜的就更厲害。那心思不用問,早就天崩地裂。執璞這一刻沒有接哥哥的話,而是一個大鬼臉兒過來。“嘿嘿,”胖兄弟笑著,神氣的對陸長榮道:“長榮兄請,有你在凡事兒有商議,好!”


    張道榮和跟柳家的人看得清楚,陸長榮裝著尷尬的麵上,瞬間就起了變化,又是喜悅又是自得又是受人賞識的滿足。


    這硬生生的刺到柳雲若等人的眼睛,隨後陸長榮假裝出來的平靜、謙遜、啊哈你們都比我強的神色,也蒙不住柳雲若等人。


    看著這個人拱一拱手去了,張道榮罵上一聲:“牆頭草,沒有他咱們更一心。”


    柳雲若的沮喪,卻怎麽也消散不了。


    有一塊陰影在他心底逐漸放大,起源是一句話,來自於蕭戰小王爺:“我眼裏很少有別人,但有你柳雲若一個。”


    陰影憤怒的放大著,最後變成在內心的電閃雷鳴。一隻魚和一隻兔子,你們竟然敢看瞧不起我,有長榮兄在,凡事有商議。我呢,我呢!你們把我擺在什麽位置!


    小小柳公子小臉兒漲紅,手按在刀上,險些就要上前去跟胖兄弟們理論。


    豈有此理,你們眼裏沒有我!


    雨幕中,讓跟的人擋住的前麵,幾句話過來。


    執瑜道:“雲若,明兒來比箭,聽說你最近練的不錯。”執瑜地嗓音:“是啊,早就想約你了。”


    第三個是陸長榮的,深知對不住柳雲若的陸長榮聽到這話,雀躍的也邀請:“來吧,雲若,你的弓箭不比別人差。”


    柳雲若又白了臉,但心底那總算讓胖兄弟認可的變化,還是主導了他。他知道自己應該有囊氣的說,我不去!


    堅決不跟出爾反爾的人在一起。


    但弓箭?他不能控製的亮了眼睛。


    在弓箭上麵,柳雲若欠下忠毅侯很多人情。他獨自習練,也有想和人試一試的心,最好的人選,莫過於忠毅侯的兒子,同他年紀相差不多的胖兄弟。


    心裏很想爭氣,但嗓子不爭氣:“我來!”


    話一出口,自己跟個皮球破洞似的泄了氣,不忿不滿全都不見。神智也回來,眼角瞄到張道榮等人,就是他們不認為應下挑戰是奇怪,柳雲若也急忙解釋:“明兒咱們一起去,打趴下他們!”


    一揮手:“咱們走。”帶著張道榮等人離開。


    兩隊人看似走兩個不同方向,卻在各自的內心裏生出絲絲縷縷的關係。


    不用說,胖兄弟是得意的。柳雲若也過得去。蕭戰知道以後,可就不平靜。


    ……


    老王驚坐著:“你們這才分開幾天?這就跑到一起去開會?還是瑜哥璞哥叫你們去,你們就去了?”


    蕭戰扁扁嘴:“先是陸長榮倒戈,再就丁尚書他們的兒子也過去了。柳雲若是去比試,比完了,舅哥們說,明天怎麽巡邏,後天怎麽巡邏,他們就商議起來。商議完,說要跟福姐兒打聲招呼,就讓人請福姐兒。福姐兒鑽狗洞去開會,我也就去了。”


    老王狠狠捏自己下頷,出神地道:“瑜哥璞哥沒這麽犀利啊,你嶽父也不是出這樣主意的人,你嶽父出了名的會和稀泥,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女婿,他不會這樣辦理。這是誰出的招數,刀刀見血。”


    把自家的孫子襯的沒地兒站。


    本來老王的計策裏,孩子們生分上半年,由蕭戰一統江湖。結果,這還不到十天,瑜哥璞哥大放光彩。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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