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侯袁訓帶孩子們去海邊,為的是玩耍。安排上不是不詳盡。但遇上白卜,給玩樂錦上添花。


    太後分東西,樂的不行:“這是張家的,這是文章侯家的,這是……”太上皇和女兒女婿說不完元皓的話。


    皇後手邊有宮務,太後讓把太子的信和她的一份兒送去。皇後收到信,嘴角繃一繃,跟上次一樣,她的信又讓拆開過。


    太上皇不會拆她的信,太後也不會。這信……。隻能是一個人拆看。


    禦書房外,皇後求見。


    皇帝宣她進去,皇後手握著信,難掩滿麵氣憤:“皇上,您又拆看臣妾的信了。”


    皇帝眉頭也不抬:“皇後,你又來跟朕說這話!朕看了,怎麽樣!”


    赤祼祼的態度又把皇後氣了一個倒仰,皇後不由自主走上一步,麵龐上漲紅微熱,是全身都讓皇帝的話沸騰。在這沸騰下,不說個清清楚楚怎麽行。


    “臣妾上一回已對皇上說過,太子的信不是不給皇上看,是這信寫給臣妾,臣妾先看到,如果皇上想看,再遣人送來給皇上。皇上為什麽屢屢先拆看臣妾的信!”


    太子在外,皇後先是擔心。看過兩三封信後,就沉浸進去,羨慕太子他們玩的真不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後如她自己所說,信會給皇帝看。但已成她的念想兒,皇後想獨自做個回味。看到信讓皇帝先看過,皇後有讓打擾的感覺。


    就像一道幽徑,一個人走是一個意味。橫插一個人進來,有受到唐突之感。


    如果皇後走過,這個人再來遊玩,皇後感覺上又好些。


    皇後不但氣憤,而且委屈莫明:“皇上您也有信。太子也好,大學士也好,就是孩子們也好,給您也寫的有信。臣妾沒有想要看過,為什麽皇上一定要看我的信。”


    皇帝沉下臉,放下筆,那架勢打算跟皇後好好理論:“皇後!朕再問你一次,朕難道看不得你的信!”


    皇後與他對峙一會兒,忽然掩麵輕泣轉身而出。小步快步中搖曳的鳳裙,在金磚地上拖過成一道風景。


    皇帝看在眼中,竟然有片刻的失神。直到他回神,皇帝是不敢相信能對皇後重起情意,而且心裏另有一種話,皇帝拿這話當成自己失神的源頭。


    皇帝也有忿忿:“你以為朕想看你的信!太子給朕和你的信大不一樣,朕看看怎麽了!”


    太子給太上皇太後和皇後的信裏,怎麽好玩怎麽寫。跟加壽搶個果子也要寫上。給皇帝的信,自然是吏治為主,江山為重,全然的奏對格局。


    自從加壽臭哄哄那信出來,皇帝就發現信與信的不同。他看頭一封的時候,對自己說朕就看這一回。但看過一封,又想看下一封,就又安慰自己朕富有天下,看看信有什麽。


    皇後忍無可忍找他理論不是一回,不過皇帝沒打算改就是。


    對著皇後出殿,皇帝自言自語也有怨言,但很快老實去批奏章。


    皇後在車輦上落了一回淚,因為她不服這件事情,滿心裏是理,而還是掙不贏。


    在她的宮門外下車,有人回話說柳國舅夫人候見。皇後想到是自己叫她過來,知道太子又給自己送來好些東西,叫來柳至夫人,準備賞賜給她。


    怕柳夫人擔心,皇後在車上拭過淚容。下車去,柳至夫人迎上來。皇後同她攜手進去,把太子、忠毅侯一行送的東西指給她看。大海龜是活的,攜帶一對已讓連淵大費心思,就隻有太後的,皇後這裏沒有。


    但別的東西,已讓柳夫人誇太子諸般孝敬,也少不了的,說壽姐兒也好,忠毅侯夫妻心裏也有娘娘,說得皇後重新喜歡。說改天沒有事情,帶柳夫人去看太後宮裏的大海龜。


    柳夫人驚奇的張大眼睛:“海龜?”尋思下:“就是龜?”


    皇後輕笑:“想是你沒有見過,跟湖水裏的龜不一樣。沒有爪子,它有鰭,方便在海裏遊。”


    有些悠然:“最早太子府上有一對,河水裏沒養多久就死了。就沒有再讓人送來。”


    太上皇和太後都裝的好似沒見過,其實是見過的。


    柳夫人真誠的豔羨:“哎呀,聽的我隻恨自己不是男人,不然扮上小子跟了殿下去,也能在海邊玩一玩。”


    皇後輕歎:“咱們看信也權當走過了。”讓柳夫人坐近些,把太子的信拿出來,伴著柳夫人的奉承,又細細讀上一回。


    ……


    “孫媳婦在哪裏?”


    掌珠在廳上跟二太太三太太說話,四太太隨四老爺上任不在家裏,就聽到外麵過來老太太孫氏和婆婆喜悅難禁的語聲。


    掌珠先向二太太啟唇一笑:“祖母和母親回來了,二叔必然有信來。”二太太說那太好不過,和三太太隨掌珠到廳口兒迎接。


    一出來,三個人不無驚奇。見一輛馬車到了這裏,老太太孫氏和老侯夫人讓扶下來。


    三太太笑道:“母親想是累了,所以馬車直進到這裏。”


    掌珠眼尖認出來,疑惑道:“這不是公公二叔帶正經坐的車嗎?”


    二太太也認出來,三個人一起奇怪,老太太孫氏和老侯夫人笑容滿麵道:“放心吧,車回來了,人沒有回來。”


    行人在外,家人應該盼著早回。但掌珠和二太太異口同聲道:“這就好。”


    說過,覺得這話不對,跟老孫氏和老侯夫人一起笑著。


    家人挑著東西送進來,這是從老孫氏婆媳進宮的車裏取出來。


    “喏喏,這是正經打的魚,這是老二釣的蝦,這是老大捉的螃蟹……除去進上的,這餘下的太後讓拿回來。”老孫氏對鋪了一地的東西介紹著。


    掌珠失笑:“這麽多,到過年吃不完。”


    老侯夫人喜歡的更是眼睛沒了縫,或者說她從在宮裏起,就眼睛沒了縫。


    “這一次不用等你祖母送咱們,咱們才能吃個新鮮。媳婦,雖然你祖母和國夫人府上隻多不少,但你收拾出來,讓好廚子燒出來,送現成的給她們。”


    老孫氏稱是:“就是這樣,不可以忘記你祖母和國夫人。要是沒有忠毅侯,上哪兒打這樣大魚。”對著地上的東西,越看越喜歡,一家人當天喜悅異常。


    ……


    張大學士夫人和長女在宮門上分手,不及回家,先分一部分東西出來,讓餘下的東西回家,老夫人往忠勇王府來送給小女兒。


    見過忠勇王妃,張氏接母親往自己正房坐下,張老夫人樂嗬嗬:“這是你父親給你的信,這是你父親給我的信,信中問外孫的功課可好。咱們再不要怨他不要外孫,跟太子是個大差使,家裏人才沾光時時去見太後。今天帶上你大姐,下回我還帶上你。”


    用手比劃著:“鎮南王世子送一對大海龜,這麽大,嗬嗬,好看極了。”


    張氏聽得很入神。


    母女正說著,門簾子輕輕打開,有個丫頭探了探頭。


    張老夫人就不再說,張氏微笑:“無妨,母親,這是我們家裏又出笑話,我讓她去打聽動靜,想是來回話。”


    張老夫人眉頭一皺:“聽到笑話我就不舒服,隻能是你家二房又生事情。”


    張氏莞爾:“母親猜的沒錯。”湊近些,張氏悄悄地帶著笑意:“鈺哥兒拜董大學士為先生,大學士管得嚴,近幾個月,不讓鈺哥兒進內宅見他母親。公公聽董大學士的話,也說見一回二弟妹,鈺哥兒就有幾天不用心念書。他偏心呢,帶著鈺哥兒在外麵書房裏睡,”


    張老夫人火冒三丈:“這才偏心不過!你的玟哥兒一般也是他的孫子,他半點兒不過問,你父親不放心才接回家中教導。走時,又親自安排老師。我尋思著,外祖父不在家,祖父應該接一回吧。誰知道接來接去的總是祖母,本我就一肚子火氣,你公公又這樣,真是氣人!”


    張氏的不高興也讓招出來,但想想家裏的熱鬧,張氏又有笑容:“母親不要生氣,還是按父親說的,我的玟哥兒有出息,不愁祖父不疼他。我隻和母親說現下這一件事吧。”


    張老夫人忍氣來聽。


    “公公偏心,可二弟妹才不這樣看。自從二弟沒了,二弟妹的娘家說過讓她改嫁的話。二弟在時,家務把得緊緊的,把母親都能架空。母親重收回在手上,傷痛二弟,本就不喜歡二弟妹,更認為二弟不好,是二弟妹挑唆,弄個人,把二弟妹看得緊緊的。這些話當天就到母親耳朵裏,母親負氣告訴父親。二弟沒了,玨哥兒又不成材,父親也有怪二弟妹的意思,當即叫來二弟妹家人,說守孝雖是三年,但要嫁他不怪。讓把二弟妹就領走,嫁妝也發回。”


    張老夫人微張大嘴,忽然笑出眼淚來。握著女兒的手麵有得色:“還是你父親的話對,你父親說妖魔鬼怪作怪不久,遲早會有現形的一天。果然,現世報,來得快。”


    心癢難耐追問下文:“她為什麽沒有走?至今還在家裏。”


    張氏嫣然:“我們家是王府,她有兒子,卻也不笨,自然不肯走。”


    “這倒也是,王府裏再不好,也比尋常人家強。再說她打再醮主意,二婚頭尋到的更有限。有兒子,倒是留下的好。”張老夫人冷淡:“但我為了你,巴不得她趕緊的走。”


    想到自己女兒受了這個弟妹多少氣,雖有忠勇王妃疼愛,張老夫人也一想就氣憤湧出。


    張氏送上茶水,請老夫人順順氣兒:“母親不用生氣,聽我再說下麵的話。如今她啊,可比話本子還要折騰。”


    她緩緩說下去:“她說留下,父親也沒有過多逼迫。婆婆不想容她,但我為玨哥兒著想,有母親總不是壞事情,我把婆婆勸下來,這事才算平息。哪知道她,”


    在這裏又掩麵忍俊不禁,張老夫人隨著笑上一笑。


    “她也意識到兒子重要,變著法子要把玨哥兒哄到手裏。玨哥兒是個孩子,哪經得住她不擇手段。但父親偏心,對董大學士言聽計從,不許玨哥兒進內宅信她攛掇。二弟妹就生出一計,”張氏沒有大笑,但忍著在這裏肩頭抽動說不下去。


    張老夫人把手中的茶水給女兒喝上兩口,張氏說話聲更低:“這主意我想了多回,隻能是她娘家人幫著出的,再沒有第二個人。中秋過後,二弟妹說沒有人手,又說母親監視她,她要自挑。母親煩她,在她房裏人手也安的足夠,由她自買。她買了一個家人,用不上幾天,說老成,求了父親,估計是提到二弟,父親答應讓家人侍候玨哥兒。”


    張老夫人來了精神,一般來說下麵是特大重點,她聚精會神。


    “父親疼玨哥兒,有時候許他趕集市買東西。那家人跟著,引著玨哥兒,隻顧圖玨哥兒喜歡,哄的玨哥兒聽他的,用盡八寶的法子。說小姑娘香軟好摸,調戲了人家小姑娘。”


    張老夫人萬萬沒有想到是這一句,想想忠勇王府的臉麵與自己女兒也有關連,隻氣的僵板身子,心裏轉動無數罵的話,不是一古腦兒能出得來的,生生堵在喉嚨口。


    把張氏嚇住,叫上幾聲母親,把張老夫人叫醒。老夫人張嘴就罵:“下賤作死的東西,隻圖哄她兒子,不想想別人要出門會人。”


    “這不,父親聽說大怒,查過那家人是賣倒的死契,把家人一頓打死,又說二弟妹帶壞孩子,逼二弟妹自盡。二弟妹不肯,暗中打發人往娘家讓人來。她肆意慣了的,就不想想這不是以前。母親當家恨她入骨,收到信後,也由著她去叫人來鬧。父親頭疼請教董大學士,董大學士說不自盡也行,從此不是年節自然大疾病,再不許她見玨哥兒,不許出她的院門。她鬧絕食,母親撒手不管,我讓丫頭去看看,真的有事情,也不能真的不管。她隻是胡鬧,我也不過問。”


    張氏這就說完,覷覷老夫人的麵容,不是看看她有沒有繼續生氣,而是訕訕道:“有董大學士,玨哥兒出息指日可待。”


    張老夫人恍然大悟,趕緊來哄女兒:“你父親跟太子出行,將來回京,從龍保駕之臣少不了他。論一路上情分,董大學士哪裏能有?你別擔心,玟哥兒我看得緊。等我去信你父親,一個先生你說不足,咱們家裏最不少的就是有名頭兒的念書人,讓你父親再指兩個。眼前你父親不在,沒有人牽製董大學士,由著他鬧吧。”


    張氏說好,張老夫人告辭出來。在路上把董大學士在心裏暗暗惱怒。想想不是自己欺負孤兒寡母,是常棋在的時候,常鈺就不往好裏長。


    總上街跟梁山王小王爺和加福攀比,張老夫人聽上一回,就念佛一回,對親信的人道:“這是戰哥小王爺和加福度量大,換成別人,他這樣囂張的比上去,人家早把他打殺了。”


    本來忠勇王偏心也好,不偏心也罷。隻常鈺這小模樣,張老夫人完全不擔心她的外孫,忠勇王長子的兒子常玟襲爵。但董大學士成了程咬金,讓張大學士也有忌憚,張老夫人更是憂愁。


    全然不是她對著張氏說的:“你父親陪太子出遊,情分比董大學士要高。”


    董大學士“無事生非”教導常玨,為的還不是張大學士在太子納妾的事情上插手。


    回想董張兩家新生的矛盾,張老夫人就要歎氣。喃喃禱告道:“願老大人這一路上少說話吧。你一個人,怎麽說得過忠毅侯全家。”


    ……


    此時的張大學士,正在馬車上悠然。


    經過那一夜野店的爭鬥以後,大學士跟大部分的人一樣,以為後麵這就開始不斷。但沒有想到,又是幾天急馳以後,馬車走上泥灘路,車輪下有泥點紛飛。但兩邊的景色,蘆葦紛飛,有種奇怪的植物香味飄來,讓人聞到心曠神怡。


    大學士對這味道不陌生,但元皓沒見過,對吃的從來好奇心重,嗅著小鼻子:“這是什麽點心?”


    香姐兒笑話他:“這是稻穀香味,我聞過的。”給元皓一個鬼臉兒:“好表弟,你是十指不沾泥的人,這一回咱們住下來,你可以好好的看看什麽是種地。”


    元皓肅然回表姐:“元皓會打魚。”


    再走,煙波浩渺水可接天。車聲驚動下,有大批好看的鳥兒飛動,振翅的聲音,又把一行人驚動。


    車裏背書的韓正經探出小腦袋:“快看,”小紅也出了她的車。見兩邊楊、柳、槐無數,又有一些樹上掛著豔紅輕黃的果子。


    所有人心情早就悠然,這又更上一層。


    鎮南老王是再不大說起他怎麽佩服袁訓會找地方,也認出這裏哪裏,離京都並不算遠。但袁訓帶著大家從海邊過來,又殺上一回再拐過來,雖然不是完全為著老王,卻讓老王感動。


    老王跟袁訓搭話:“哎,那個壞蛋,你打算給我們住什麽好地方?”


    袁訓笑回:“此地有古詩,漁歌鬧處菱花紫,田婦歸時秫穗黃。賢守公餘行樂去,許陪旌騎問耕桑。咱們結廬在人境最合適不過。”


    梁山老王也認出這是哪裏,對蕭戰和加福道:“這地方咱們來過,為了帶福姐兒出京,還看人臉色。”


    袁訓雙眼對天,自說自話:“那咱們換個地方。”


    梁山老王慢悠悠:“不過這地方不小,怕多看人臉色,咱們爺仨個花個半天走馬觀花,這一回可要好好的玩。”


    “玩!”


    車行愈發的慢,元皓跳下車,對著蘆葦眼饞。鎮南老王帶的護衛們掐些給他,也送給姑娘們和小爺,元皓拿在手裏,另一隻手讓陪他下車的加壽握上,蹦蹦跳跳跟在車後麵。


    泥路濺上衣裳泥,元皓加壽也渾不在意,還讓太子等人也下來走走。


    小紅受到影響下來,韓正經也下車。袁訓也喚寶珠:“車坐久了隻怕累,下來走走吧,這兒的水聞起來解疲累。”


    侯爺也跳下馬,牽著馬步行。


    文章老侯找一找關安,見一早還在的關安又不知去向。


    晚上的時候,來到一處小村莊。萬大同陪著村裏長輩過來,跟袁訓見個麵,付了定銀。


    有一些小孩子來看熱鬧,元皓一見到就喜歡上了。蕭戰悄聲讓大家看他:“表弟又要上演二蛋子大牛六妞兒那一出。”


    沒一會兒,元皓和韓正經回來,認識一個叫三狗子的孩子,說明天可以一起玩。


    蕭戰把手指掐起,揶揄表弟道:“我算好了,你下一次認識的人,一定叫四驢子。”


    正在鬧著,見關安帶幾輛馬車到了。搬下箱子,看著家人收拾東西的寶珠又多出一件事兒,把箱子看過分給大家。有一個,送到鎮南老王麵前:“這是您的。”


    老王打開來,入眼先是一個包袱,裏麵滿滿的金葉子讓鎮南老王哭笑不得。出京的時候,太上皇給元皓一包金葉子,到現在也沒有用出去一張。這又給一包袱,鎮南老王心想帶著占地方,也不像有地方能用。


    袁訓和關安說話,鎮南老王手捧金葉子過來,往袁訓手上塞:“我說路上使用,我付一部分。你不肯,說回京再算。這你自己看,這東西你不收,你要我往哪兒花。”


    袁訓同他玩笑:“留著給元皓請客唄。”


    “請客才幾兩銀子,我隨身帶的就足夠用。”鎮南老王大有放下金葉子就走的意思,袁訓攔住他:“您先收著,等我找個法子,回京前一定讓您把錢花出去,花得您和元皓都滿意。”


    鎮南老王還要再爭幾句,太子和張大學士過來。張大學士對這住處滿意極了,連聲道:“我在家裏破俗氣,蓋的有三間茅草屋。但總不如這自然的好。這地方尋得好。我要回請小王爺,請侯爺陪客。”


    太子道:“我要回請元皓,請嶽父當陪客。”


    袁訓讓人請寶珠來對她說,寶珠來時,文章老侯跟在後麵:“說過的,我們請客,請二爺安排。”


    梁山老王看這般熱鬧,跟過來道:“你們在說什麽私房話,給我也聽聽。”


    聽過不由得大笑:“你也要請,他也要請,那我也算上一份。”拍拍腰間:“我帶上路也許多銀子,到如今除去買酒打賞,一文也沒有用出去。”


    鎮南老王看出來了,自己這一包袱金葉子是沒地兒放,就是想請客還得排後麵。他的箱子還沒有看完,老王回房去看箱子。


    宮點,好蜜餞,這是太後給元皓的。


    鎮南王的信件裏,意識到這一次曆練非同一般,拜托父親不要過多拘著元皓,讓元皓多多的看到民間疾苦。


    老王因此伸頭到院子裏找元皓,見孩子們哈哈鬧著,元皓不知什麽緣故,把蕭戰追得滿院子飛跑。


    老王自語:“並沒有拘著他,他活潑著呢,看看小胖身子還跑這麽快。”


    低頭又去看箱子裏,拿出一副三截式連在一起的木棍,有小兒手腕粗細,倒不是最肉厚的地方。


    老王樂了,招手道:“孫子快來,祖父有好東西給你。”元皓不再追蕭戰,到窗前踮起腳尖。


    “哥哥們有棍,你羨慕是不是?祖父好不好,祖父看出來了。讓京裏給你打上一副,跟哥哥的一樣,隻除去不是鐵的,這裏能卡住,就是你的一條齊眉棍。你長得快,等長高了,咱們再打新的。”老王不厭其煩的說著,幫元皓把棍卡好,送到元皓手裏,有元皓身子那麽高。


    元皓長上月餘,也就好齊眉。


    元皓把蕭戰拋開,把愛不釋手把玩他的木棍。


    “那正經,你也來。”鎮南老王又取出一副一模一樣的,給了韓正經。看著韓正經,老王也有慈愛:“奉養尉有似玉,小紅有那大路。你們倆個是個伴兒,再不要拌嘴,好好的在一處玩,一處看書,一處習武。”


    韓正經心花怒放,趴地上就給老王一氣叩十幾個頭。起身後,跟元皓一樣,抱著木棍不鬆手。


    蕭戰見他們相對傻笑,戰哥兒怎麽能放過。往廚房裏叫著:“稱心,如意,今天晚上吃麵嗎?”


    稱心探出身子:“你要吃麵?好啊。”


    “不用你擀了,表弟和正經有的是擀麵杖。”蕭戰示意稱心看看兩個齊腦袋棍。


    稱心嘻嘻,如意嘻嘻。


    元皓和韓正經疑惑的晃晃木棍,再瞅瞅蕭戰壞笑,同時把木棍舉起來。元皓在前哇哇大叫:“打暈,送回京裏去!”


    “啊啊啊!”韓正經不敢跟著說,跟在後麵大叫不停。兩個人把蕭戰又開始一圈一圈的攆。有兩個家人怕他們急奔摔倒,跟在兩邊周護。


    鎮南老王含笑看上一圈,又去看他的箱子。標明有給侯夫人侯爺的吃食,有給孩子們,拿出來的送給寶珠。


    第二天按商議定的,還真的是張大學士還了席,太子殿下隔一天還席。


    而元皓也很快找到最愛的地方,是離住處不遠的蘆葦叢裏,有許多的鳥歇息,如果不驚動它們去看,大片的斑斕比宮中最上等的絲錦還要優美。


    ……


    午休剛過去,日光在地上映出大片的金黃。元皓在加壽姐姐手裏喝過水,抱上他心愛的果子一個,走去見寶珠:“舅母。”隻說一聲,寶珠已送過元皓的小木桶。


    還是他在海邊玩的小桶,洗刷幹淨帶到這裏一樣中用。


    “瘦孩子,”元皓提上桶就這樣說。


    “來了。”韓正經出現在屋外,寶珠把他的也給他。


    小桶裏,裝著幹淨屜布包裹的白饅頭,給元皓分給孩子們吃。對於元皓的玩耍,舅母從不會忘記準備。


    “謝謝舅母。”


    “謝謝姨母。”


    元皓和韓正經開心的道過謝,各提小桶往門外走去。鎮南老王見到跟上,今天是二老爺跟正經,二老爺對老王哈哈腰,也跟上去。王府的護衛和侯府的家人,一半兒當班,一半兒留在家裏做雜活。


    當班的一半兒,分出一部分走在小爺前麵,哪怕路是昨天前天探熟悉的,也先行看過,不讓有什麽突然出現的事件嚇到小爺。


    三狗子對這陣勢已習慣,見到元皓兩個人手挽手兒出來,他家在附近,能看到,三狗子對自家的娘說一聲:“我去挖茭白,能遇上抽穗是菰米,新來這戶人家不管多少都收哩。”


    他的娘不是答應讓他自去,而是跟出來,在自家門上就怯怯不敢再走,對著小爺和後麵跟的老爺們深深垂下身子。


    她不會行禮,也隻能這樣表示恭敬。


    不是三狗子娘打算巴結,是新來的這家小爺,年紀小小,為人實在慷慨。


    頭一天晚上認得這小爺,第二天這小爺二位和三狗子出去玩,見麵先送他一個夾牛肉的雪白饅頭,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三狗子不敢自己吃,送回來給他的娘留著,說分給弟妹們吃。


    近水的地方,水裏出息大,這村裏的人不是窮到揭不到鍋,但把夾肉大白饅頭送人,也足以讓人吃上一驚。


    三狗子的娘自然不阻攔兒子跟小爺們玩耍,隻擔心他衝撞到小爺們。她跟出來行個禮,一是道謝,二是嘴裏說著:“他要是不懂事兒,小爺們別怪他。”


    元皓有過跟外麵孩子玩的經驗,才不會怪。他和韓正經正忙著取饅頭呢。


    “給,這是你的。”這是元皓。


    “給,胖小爺給的,胖小爺給你弟弟的。”這是韓正經。


    韓二老爺滿心裏喜悅,越看正經越是個人才。教他說出門兒去玩,光彩要歸胖小爺。韓正經也不是兩個人還拌嘴的時候擰著,祖父說什麽,他就聽什麽。


    韓正經給人東西,總按祖父交待的加上這一句。


    又取出,韓正經道:“胖小爺給你妹妹。”三狗子的娘就一直說謝謝謝謝。


    鎮南老王每看到這一幕,什麽感激袁訓,什麽感激侯夫人不等元皓說就準備好也有,但對孫子的自豪也有。


    在老王看來,他的孫子當之無愧是他家的子弟。生下來就請封世子,本有疼愛長公主,和奉承太上皇太後的用意在。但一路行來,老王深刻的體會到,長孫元皓品格也好,聰明上也好,都配得上王世子之位。


    有些人可能會說,這種大方隻會遇上壞人。壞人這事情,處處都有。所以祖父家人要跟上。


    但天生憐憫,是貴族們不可缺少的責任和氣勢。


    或者換成直白說法,他們天生衣食無憂,長大不襲父蔭,也有的是當官報效的門路。他們天生就是施與別人的人,手心要往下憐惜需要的人。


    但這不是散漫。


    那邊過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神色有賊眉鼠眼,老王和二老爺都不喜歡他,但小孩子見到小孩子親,元皓還不看到他的劣跡,或者他生得天生這麵相,未必就有劣跡的時候,元皓依然對他招手,並主動走上去:“給。”


    把一個雪白大饅頭給他,裏麵夾著煮得爛熟的牛肉。


    那孩子前天來要過,昨天也到手過,今天見到大人們還是不說話,有些膽大:“你桶裏的都給我吧。”


    元皓慢條斯理:“我管不了許多,我能管的,我管上。你自家也要掙些才是。你看三狗子和別的孩子,他們挖東西賣錢貼補家用,你為什麽隻收我饅頭,你不去貼補家用?”


    這話流利的很,老王開懷地笑,二老爺見機奉承:“不是我誇,胖小爺這心地,這份兒教導,在他這個年紀裏,是我見到頭一份兒。”


    老王心裏先入為主他的孫子好,對於奉承話來者不拒。笑過,也有中肯:“我教的還算少的,他跟姐姐最多,壽姐兒香姐兒教他最多,讓他不要給人騙了。那壞蛋舅舅也特意教過一回。出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啊。”


    又說韓正經也懂事,二老爺謙遜地說不敢,全是袁爺全家的功勞。


    說著話,大人們眼睛不離開孫子們。見那孩子麵上漲紅,支支吾吾地道:“我家裏有活計哩,”


    韓正經哦上一聲:“你有什麽活計在家裏?”


    那孩子眼睛亂瞄,見到三狗子的弟弟捧著大饅頭在吃,他眼睛一亮:“我家有弟妹在,再給我幾個饅頭才是善人。”


    韓正經撇嘴兒:“你胡說,你家裏就你一個,我們知道。再說,”


    元皓接上話:“我們不當亂好心的善人。是跟我玩的,教我認蘆葦裏出息和水鳥的,我給份兒謝禮。”


    元皓可不是好哄的,黑下小臉兒:“如果你再撒謊,明天還不貼補家用做活計的話,我的饅頭就不給你。”


    這就是鎮南老王也好,關心元皓的舅舅、舅母和哥哥姐姐們不攔著元皓給人東西吃的緣故。


    認人與處事,本就是這樣學會。又生動又深刻。


    至於那孩子眼珠子亂轉,有點兒不懷好意,鎮南老王還巴不得他來上一出子,讓元皓更看一看有些人可以幫,有些人需要的是教訓。


    後麵跟著人,那孩子也不能怎麽樣,老實退到一旁。走上一段路見不到他,三狗子小聲地道:“小爺,他是個頑劣孩子。”元皓還是不放心上:“我自己會看。”


    老王頷首,把這句話記下心裏,給太上皇寫信要加上去。元皓如今不是人雲亦雲,他是自己有了主張。


    轉過樹叢,蘆葦叢現出來時,元皓擺擺小手:“三狗子,你去忙你的吧,我們不耽誤你貼補家用,等你差不多了,過來找我。”


    三狗子說好,在這裏和元皓分開。元皓、韓正經去看水鳥,小桶裏還有舅母新學會的,給水鳥準備的碎小魚雜糧食。


    能見到大批的鳥兒,不由得人心情愉快。正要分開草叢過去,見前麵走來幾個人。一對夫妻帶著個小姑娘,跟著家人。小姑娘說話清脆動聽:“這裏真好看,胖孩子看不到,不好的表哥也看不到。”


    元皓停下腳步!


    韓正經停下腳步!


    認上一認,異口同聲尖叫:“好孩子好孩子!”


    在前麵的那個得瑟顯擺的,正是常巧秀好孩子。


    好孩子如遭雷擊,對著兩個跑過來的孩子目瞪口呆。等到他們到了身前,有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胖孩子?不好的表哥?你們怎麽在這裏!”


    三雙眼睛對上,立即,馬上,即刻的,三個人各說各話。


    元皓哈哈哈:“沒有我不行吧,你們全都玩不好!”


    對韓正經來說,這是一次大翻身的機會:“好孩子你笨了,你到今天才找來!”


    好孩子把下巴一昂:“哼!這好地方我玩了好些天,你們才是來晚了!”


    出其不意的,元皓扳住她麵頰。


    好孩子用力掙開:“你作什麽!”


    元皓已看了一個清楚,放下小桶捧腹大笑:“哈哈哈,沒有我,你們全瘦了,哈哈哈……”


    ------題外話------


    抱抱仔的新會元,cief親,感謝一路支持。


    ……


    仔邀個功,三大拌嘴精勝利會師。哈哈哈。


    致麗麗親愛的,小劇場,明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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