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而略昏的雨絲並不能阻擋住視線,相反的,雨在有些時候,會把人的麵龐染成鮮亮。


    太後宮裏來了人,又是韓家在近年裏矜持自信的源頭。也就因此,從老太太孫氏開始,哪怕眼神兒平時有個不濟,但看太後宮裏來人一定視力大增。


    來的這位公公又走得興衝衝,他離這廳上還遠而又遠,勁頭兒已隔斷雨絲撲麵先至。


    “哎喲,真的來了,又有東西送回來了。”韓家的女眷心花怒放。掌珠輕推韓世拓:“快去迎接。”


    韓世拓也以為兒子又送東西回來,他打聽過從驛站走,有時候跟車,有時候跟船,有時候跟的那車船去別的地方繞個道兒再到京中,所以東西一批接一批的時候也存在。文章侯帶笑起身。


    掌珠又握住他衣角,韓世拓看時,心想這怎麽一會兒催著迎接,這又不讓出門,就見妻子低下滿頭珠翠,原來是理著他坐下弄皺的衣裳。


    真好,韓世拓腦海裏浮現出這句話,情不自禁的把個手往掌珠麵頰作個摩挲。


    這沒有情欲的意思,掌珠感覺到,有了笑容,麵頰向那手心裏輕輕一碰。


    夫妻微微的,都把笑容加深。


    “去吧。”很快,掌珠把丈夫衣角撫平,催促著,目送他走出去。見到他高大身材也似能撐起一方天空,這與他近年來習性大改,受小二指點頗多有關,掌珠的心慢慢的欣慰上來。


    她得慢慢的才行,她是回想著韓世拓的以前,回想著他的近年,兩下裏混雜,所以是慢慢的喜悅,一點點的沁香肝脾。


    她倒是很願意,也著急的想和長輩們一起,把又一次帶給家中喜悅的兒子想一想。但韓世拓偏偏這會兒占據她全部的心胸,令得掌珠沉浸於舊事裏,又感歎於眼前。


    一時的,先把小正經退後一回。


    好在,也退後不了多久,也不能沉浸和感歎太久。外麵公公已到台階下麵,語聲傳來:“嗬嗬,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您府上大喜了。”


    韓世拓不知就裏,請他趕緊上來,在雨裏麵傘打得再嚴緊,也總有風吹雨絲落衣上。這才深揖見禮,說的還是舊感謝話:“承您吉言,有太後的恩典,有皇上的恩典,我兒子還在路上玩的好,確是我家的大喜事情。”


    公公一樂:“侯爺,您聽我說。”


    韓世拓就知道有了新的緣故,一般不明就裏,不排除是個驚悲。但公公滿麵春風般,韓世拓如磬石般穩定,隻能是好事情。


    “請請,咱們坐下,慢慢的聽您細細的說來不遲。”就把公公往廳上讓,又命掌珠:“取好茶葉,正經路上買的那茶,就那個最好。”


    “哎哎,我今天要喝您府上一口喜酒,沾沾您府上世子爺的喜氣。”公公打斷,卻這樣提出。


    老孫氏和文章老侯夫人反複的聽到“喜”字樣,一團歡喜揉得五髒六腑都歡欣沸騰,當不得這一句喝酒的話,你一句我一句的吩咐掌珠。


    “孫媳婦,燙熱熱的好酒來。”


    “媳婦,把正經送的菜,合適下酒的,切大大的一盤子來。”


    喜色,也早把掌珠的眉梢眼角染得明媚。盈盈一笑,待客十分誠摯模樣:“我這就去,酒我自己燙。祖母、母親、二嬸兒三嬸兒,請和侯爺好好的相伴。”


    “好好好,”老孫氏樂樂嗬嗬地看著掌珠去了,對文章老侯夫人嘖嘴:“多好的媳婦啊,跟袁侯夫人一樣的品格。我們家的福氣啊。”


    文章老侯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三個妯娌沒有一個反對的,齊聲道:“是啊,我們家的福氣可全在世拓媳婦的身上。”


    四個人也是走出門檻來迎接,這就進來陪著太後宮裏太監坐下,那麵上的笑,猶如戲子麵上的白粉,有形成新麵容之勢。


    心情不用說,好上加十分的好。說話也放開大膽,比平時爽利很多。那位公公一口茶還沒有咽下去,老孫氏就笑道:“您給說說,快說說吧。”


    “祖母,您別著急。橫豎能聽到。”韓世拓委婉的提醒。老孫氏失笑:“是啊,看我糊塗了,您喝,您再喝點兒,咱們再說。”


    太監笑道:“我討了酒,這茶潤一口也就得了。”把碗放下就要開口,見這一家人,一個侯爺四位女眷,眼珠子直直的,聚精會神的都快不會動了,太監好笑:“和緩些,平心靜氣的才能聽大喜事情,不然,我說句打嘴的話,隻怕要先尋個醫生我再說吧。”


    對麵五個人撲哧一樂,動動身子調整個隨意的坐姿,太監清清嗓子,繪聲繪色說起來。


    “皇上親自來見太上皇,太上皇一見,那叫一個歡喜。太上皇就問,是不是元皓小王爺又請客了,又吃了好東西了,”


    韓家的人聽得懂這樣的話,陪著含笑。


    “皇上說,大喜事情,當即向太上皇和太後叩頭,說教導有方。說太子殿下立了功,治了哪一處的水,個中得力辦事人員,頭一位是忠毅侯府的管事,名叫萬大同。第二位是您府上的二老爺。”


    韓二太太呆若木雞,腦海裏隻有一句話,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在二太太的見識裏,她的丈夫出京的時候,是一片心思為韓正經,陪伴長兄出門。那時候說得上風霜和雨露,起早和辛苦。


    但自從尋到忠毅侯,就成一混吃混喝的。沒讓攆回來,二太太一直覺得運道高。她每月初一和十五往廟裏敬香,保佑二老爺別早早的回來。


    不然人家還路上逛呢,自家丈夫成了無用之人,早早的走吧。這臉麵丟的不小。


    這樣的心思主導之下,聽到“您府上的二老爺立下治水大功”,嚇得三魂走了三魂半,富餘出來的半個是把下回的三魂挪用上。驚的她直眉瞪眼,幹咽著唾沫,別說沒有開心,就是自如也沒有了。


    而別的人呢,也聽過全是詫異的。老孫氏琢磨不透:“老二他不會治水啊?”


    太監笑道:“太子殿下奏章上為他請功,還能有錯?”


    “是是是。”韓世拓對祖母使個眼色,意思讓她先別驚疑,聽完以後,全是自家人的時候,再疑惑吧。老孫氏就閉上嘴。


    太監接著說下去:“殿下沒有帶太多的人,加上齊王殿下一行,統共幾十個人,卻解救上萬人的衣食,阻止一出混亂,搭了一座要緊的橋,一應費用共同捐出。”


    舉幾個手指出來晃動,又一回來恭喜:“侯爺,您府上這回功勞不小。您家老侯爺,二老爺加上世子爺,外帶四個家人,全在太子奏請表彰的公文上麵,二老爺日夜辦糧,又是上上的功勞,這喜,不小吧?”


    舉手,做個吃酒的姿勢,眯起眼睛樂:“我討杯兒酒吃,正是時候。”


    韓世拓、老孫氏,和文章老侯夫人、三太太,聽完以後,和二太太一樣,一起呆若木雞。轉動的全是一樣的心思,這可能嗎?


    “有酒,來了。”掌珠從外麵進來,打破自家人的僵局。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反正是喜事。殷勤的倒酒,用小托盤送到韓世拓麵前,努努嘴兒:“侯爺請送上去。”


    她的丫頭放下兩盤子韓正經送回的特產。


    韓世拓醒過來,料想這事情不會錯。宮裏不會開這麽大的玩笑不是?歡喜不禁的送上酒。老孫氏等也醒來,紛紛叫掌珠:“媳婦,正經立大功了,正經會治水了。”


    等到掌珠弄明白,也因為沒想到,先是一個呆愣。太監不容她們一個接一個的發呆,攆著她們換衣裳:“皇上宣,太上皇宣,太後宣,一定有好嘉獎,不能讓等著。”


    誰去,韓家又亂一回。太監隻喝一口酒,並不犯酒糊塗,也因為喝了一口酒,幫著韓家思忖。


    “老侯爺在路上不在?在,老侯夫人請。世子爺在路上不在?在,侯爺和夫人請。二老爺有大功,二太太請。老太太有好兒孫,您也請。”


    隻有三太太不能去,二太太想出一句話:“公公,秋涼我得病剛好,頭還犯暈,平時是三太太扶著我。”


    太監想想,覺得太後不會見怪,韓家這就皆大歡喜,都換了衣裳,除去三老爺在兵部當差不在家,別的上車,往宮裏來。


    路上,品味著喜悅,漸漸的也大相信,宮門上又遇到常家的人。常家隻有好孩子帶著奶媽,算一個小主人上路,卻來了四個。都禦史夫妻,和玉珠夫妻。


    韓家的人算算比例,心中釋然。


    “同喜同喜,”兩家人互相道喜,韓世拓更知道這事情不假,但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兒子年紀不大,六周歲的孩子,能指望他在亂中做什麽出息事?二叔又有什麽辦法迅速的辦到糧?就隻和常禦史、妹夫常伏霖道:“這又沾四妹夫的光彩,讓我好不慚愧。”


    “是啊。”常家也這樣說。以常家來想,好孩子能見到水災不哭就不錯,一個小姑娘,還治水,還有功?這不可能。


    兩家人會合,往太後宮中。


    ……


    天氣在九月裏,秋色漸深。雨又下來,淅淅中秋寒卷遍深宮。衣裳到添的時候,菊花也到最濃的時候。稍一不留神,就開始指望梅花開。


    皇帝進來的時候,太上皇和太後正在細數知道的各處梅花。這二位自位尊以後沒有出過京,說來說去的,不過是書上看到過。


    “約摸到了蘇州吧?我算行程,中秋以前就應該到蘇州。但是元皓沒送蘇州月餅給你我,這日子耽誤在哪裏了?”太上皇尋思的很是起勁兒。


    聞言,太後笑話他:“你是想元皓,為元皓籌劃行程,還是貪嘴吃?倒說到月餅上麵了。”


    太上皇取過手邊的一本書,送到太後麵前:“這是蘇州地方誌,我哪裏是貪嘴吃,我在幫元皓看哪裏好看梅花,別漏掉了。以後再想這樣的玩,還上哪兒有功夫,誰又護送他去呢?”


    後麵的幾句話,讓太後對著他隻是笑。太上皇裝看不見,收回書來自己老花眼瞅著,嘴裏喃喃:“獅子林,蘇州像隻有一個獅子林不成?那虎丘就沒有三兩枝好梅,城外就沒有五、七處好梅,有吃的元皓從來想到我,沒送蘇州月餅蘇州點心回來,就是還沒有到蘇州,這忠毅侯帶他們去哪兒了?哎……”


    他話音到這裏一頓,心裏剛才就有冒頭之勢的話壓不住,重新對著太後微笑,有說出來之勢。


    太後把自己茶碗送上來:“您喝口兒,也堵下去話,不用誇他不用誇……”


    “我隻誇你,”太上皇含笑:“忠毅侯是你接回來的不是嗎?你說,你當年是怎麽想到接他進京,而不是三兩把銀子一給就丟下來。”


    太後轉轉身子,把個後背給太上皇,用嘀咕的聲調,偏偏又讓太上皇聽到:“我就這一個侄兒,哪能三兩把銀子一給就丟下來,我要是有三個侄兒,五個侄兒,”


    太上皇截斷話,打趣道:“那元皓可就樂了,這一路上將有三五個忠毅侯帶著他玩。”


    太後忍俊不禁,背著不好說話,還是坐回去,和太上皇並肩,對他笑道:“知道什麽叫打嘴嗎?元皓走的時候,罵忠毅侯的也是你,如今應該有三、五個忠毅侯的也是你,這個就叫現世報應來得不晚吧?”


    鬥嘴是太上皇太後平時的主要樂趣,太後說完,太上皇正要說話,回話聲先進來:“皇上來了。”


    太上皇和太後一起吃驚,臉上變了顏色。


    不是他們不喜歡見皇帝,而是知道皇帝最近忙於水患。嚇的兩宮也不說笑話了,而是眉頭皺起:“一定有解不開的事情,才能抽出往這裏來,你我倒要好好聽一聽,他必然有了煩惱。”


    急急命人:“讓他快進來。”


    皇帝進來喜氣洋洋,讓兩宮又駭一回,怎麽?不是有難事情?這是出其不意的沒有瞬間轉過來,但接下來打算轉回心思為正常時,皇帝跪下來大禮參拜。


    這是自從皇帝登基以後,除去年節和重大事件發生的時候,比如太上皇生日太後生日皇帝生日以外,幾乎不會出現的舉動。令得太上皇忍無可忍:“我等不得你拜完,你起來趕緊說。朝中怎麽了?”


    三拜九叩是個占鍾點的活計,皇帝才拜到一半。他抬起頭,方便太上皇和太後認真看清他麵上的笑,道:“父皇不要著急,好事兒慢慢的說。”


    “是好事兒就好。”太後定下心,勸一勸太上皇:“好事兒呢。”太上皇勉勉強強的平心靜氣,等著皇帝把禮行完。


    皇帝沒有直接起身說話,而是跪拜結束以後,不回身,對跟來的太監,站在後麵的招招手。


    太監送上一包子信,皇帝雙手呈給太上皇和太後,笑道:“恭喜父皇,恭喜母後,太子、元皓臨危不亂,立下大功。忠毅侯一行,也各有功勞。”


    “詳細的說!”太上皇和太後即刻精神抖擻。


    皇帝看看信的封皮,太子的奏章他給留給有司衙門傳閱,帶來的是張大學士等人的信。這是給他的奏章,不是家信,信上的字是一般大小,皇帝抽出大學士的:“我念。”


    “你起來,坐下慢慢的念,我們慢慢的聽。”太上皇和太後命他。


    宮人送上座椅,就在太上皇和太後身前。皇帝坐下,雙手持著還有激動,這是超出他意料中的大事情,嗓音,也還有驚喜後的微微顫意。


    “臣張準叩請聖安……前往蘇州路上,遇上小股災民。忠毅侯處置得當,言,奉王駕為尊,周濟過行路不怠。數日,經過水災之地,忠毅侯處置得當,言,食君俸祿,風雨皆有責任。二位殿下首肯,臣等一行前往受災之地。”


    “停,”太上皇伸出手是個中止的姿勢,身子也焦急的前探著:“受災多少人,”


    “五千人左右。”


    “忠毅侯一行共計多少人?”


    “加上齊王和隨行,也不到一百人。”


    太後也發出長長一聲驚歎:“這可怎麽救?魚龍微服的,太子要有閃失,可怎麽好?糊塗啊,糊塗了!”說到最後,怒氣翻動上來。


    皇帝已知道最後結果,輕輕一笑:“父皇母後先聽結局吧,這件事情,還真的讓他們辦下來了,總共救助人數,加上鄰縣計一萬人出去。”


    “那你再念,有元皓的地方先念。”太上皇急切。


    太後有些清醒,對著他無奈:“斷開來聽,你聽得明白嗎?順著念。”


    皇帝繼續念道:“離城數裏,舊廟中安身。所睡之床,為車上置物木箱,所飲之水,皆要事先澄清。”


    太上皇這一會兒心定下來,反而點一點頭:“元皓吃吃這樣的苦,也是不錯的經曆。”


    “忠毅侯安排,為臣敬佩。當日,廟後牆開一門,可容馬車出入,為保殿下安全之退路。”


    “好。”太上皇頷首。


    “看過堤壩,會過此地縣官莫大梁,冒充省中救援,陪他就近戶部糧庫借糧。”


    “好。”太後也說一個,在這個時候,後麵的曙光呼之欲出,太後笑道:“我再不說,要落太上皇後麵。”


    皇帝再念:“鎮南王世子主持捐銀事項,”


    太上皇樂道:“有元皓了,元皓出來了。”恨的太後敲一敲他的手:“你聽完再亂吧,後麵是什麽,我沒聽見。”


    皇帝笑著:“臣等各捐銀兩,數目如下:鎮南王世子居首位,黃金若幹兩……。”


    太上皇又樂道:“元皓花了許多的錢,”太後也不聽信了,陰沉著臉對上他。


    太上皇自知理虧:“我不說了,皇帝你重新再念一回,念完,把數目抄一份兒,讓你母後背下來,免得她不喜歡。”


    皇帝放慢語聲,把各人出的錢數咬清字音報一遍,聽到最後,太上皇和太後詫異的不行:“怎麽?這家人奶媽丫頭的,也有好些銀子拿出來?”


    “這不是父皇和母後恩典,給他們按月發了當差的錢。”


    “是啊是啊,不過誰也沒多過元皓去。”太上皇和太後悠然自得。


    皇帝把信念完,下麵是大家怎麽籌糧,糧到了,怎麽蒸米麵,孩子們幫忙發饅頭,怎麽搭橋。


    太上皇喜歡的已經是言語不能形容,但故意的裝個疑惑:“我不信,他們跟去工部的人嗎?水災的地方河麵寬大,他們就能搭起橋來,說捐銀子,辛苦些辦糧來我信,搭橋這事情,別指望我信。”


    “那您可把元皓的功勞抹殺不少。”皇帝又取過一封信:“這是元皓,也由太子快馬送來,請父皇母後親自過目。”


    ……


    “太上皇太後給的金子,捐出去大半,元皓隻有十幾片在手上。舅舅說十幾片不能再搭橋,但是還有皇舅舅給元皓按月的銀子,元皓存上幾個月,又可以搭橋,又可以修路,又可以賑災。元皓不再要錢,皇舅舅給的錢已經很足夠。”


    ……


    “哎呀,元皓長大了,說不再要錢了。”太上皇算算:“真的,我給他的錢有數兒,他捐出這些,真的剩不下許多。這他路上還夠吃點心嗎?所以沒送月餅來,原來是沒錢了。”


    太後又笑話他:“他說了,有按月的銀子,存起來,還要修路呢。怎麽會沒錢吃點心。你多慮了。”


    “不行不行,一百二十兩銀子好夠做什麽的?元皓要存錢,又沒有我給他的金葉子壓包袱,他吃不了點心,也看不了梅花。”太上皇和太後爭執起來。


    “父皇母後,元皓的信還沒有看完吧?”皇帝閑閑的勸上一句。太上皇和太後又來看元皓的信。


    ……


    “舅舅一天就把橋搭起來,元皓後來在路上打尖,背著舅舅問好些人,都說不管什麽橋,沒有一天搭起來的道理。但壞蛋舅舅搭起來。元皓親眼所見。元皓當時在喝彩。壞蛋舅舅說喝彩鼓勁兒,這橋才搭得起來。比好孩子喝的彩好。注:好孩子如果說她喝彩好,當屬吹牛皮。”


    ……


    收到元皓好些信,太上皇不用再問好孩子是誰,知道這是元皓的好玩伴,也知道名叫拌嘴三差人。


    信在他手裏拿著,太後伸過頭來看。太上皇另一隻手點著信,還有納罕:“元皓說的不會假,還真的一天搭起一座橋。”他撫須道:“既然這樣,別處兒水災還沒有解,總還有衝塌的橋,讓忠毅侯往各處去搭橋吧。”


    這提議,聽得皇帝幹瞪眼。太後掛上臉色:“我可真的沒有三個忠毅侯陪著元皓全國玩耍,忠毅侯要去搭橋,太子也跟去了,元皓也隻能跟去。”


    “那?不去了吧。”太上皇把話收回來。


    救災的這一回,太子更加認可孩子們,所以讓他們寫上過程,是他們眼中所看所觀,隨快馬一起送來。下麵還有鎮南老王梁山老王的也寫了信,也都寫到一天成橋,放眼還有誰人?太上皇不再有疑問,憑借他的經驗想了想,卻想不通。


    “皇帝,你仔細的比劃下,這橋怎麽可能一天而成?”


    皇帝要說的時候,殿外有人回話,南安侯府的人應召而至。皇帝就打住,太上皇讓宣,來的是南安侯鍾恒沛夫妻。隨後,皇後和梁妃一前一後的到了,她們梳妝打扮費了鍾點,落在南安侯後麵。


    見禮已畢,坐下來,袁夫人和安老太太帶著天豹妻子、關安妻子到來。又見一回禮,文章侯府和常家、張家、阮家,跟隨齊王的另有隨從,他們的家人也到來,如梁二混子這一回也攤上,梁家也來了人。皇帝暫時沒功夫說,太上皇也先壓在心裏。


    皇帝簡短做了一個嘉獎,在賞賜上麵,太子和齊王既然在內,以地位尊貴不是主持的,也是首功。賞賜珍玩,由皇後和梁妃代收。


    袁訓是行程的主使人,而且皇帝不用細看太子和齊王公文,就知道他的好表弟在這裏起大用場。在救濟災民上麵,哪怕元皓說出天花亂墜來,也離不開侯夫人之功。給他們夫妻重賞珍玩,僅次於太子、齊王,頒明旨於天下,明其功勞,令有司多多效仿。


    蘇先,與袁訓同例。皇帝把成橋的細節看了又看,推敲出來蘇先也是個重要人物,他的好水性在這裏用得上。


    袁夫人和安老太太接了賞賜。


    元皓是太上皇太後和皇帝心愛的,重賞珍玩與忠毅侯相同。也在明旨上昭告天下嘉獎。


    鎮南王夫妻來到先看信,弄明白原委以後,接過賞賜喜滋滋。喜歡的不止為珍玩,而是元皓懂得用錢,而且信上寫不用再給錢,他很足夠用。


    鎮南王對妻子長公主道:“這點兒長進,可是多少包袱金葉子難以買來。”


    長公主自然又噘嘴數落他:“你當初還不讓我的元皓去呢。”


    最受益的是韓家。


    皇帝給餘下參與的人家,凡是家人的,賞賜金錢,由主人代領。凡是主人的,按人頭給如意一柄。萬大同功勞不同於別人,他是實際經辦的辦糧之人,個中艱難不言自明,賞賜如意一柄外,又給賞賜。


    韓二老爺僅次於萬大同,雖然是萬大同押第一批糧草走的時候,叮嚀他也辦藥草,但實際經辦人,個中自有艱難,辦得來,災民們中沒起瘟疫就是大功一件,韓二太太除去如意一柄外,再得賞賜僅次於萬大同。


    萬大同膝下隻有一女,有個女婿還沒有長成,也還沒有成親,皇帝想惠及他的兒孫不行,就問韓二太太膝下有哪些子女,什麽人出仕,什麽人沒有,又是為什麽還沒有出?


    韓家的人淚如雨下中,二太太把出仕的兒子姓名報上,皇帝讓跟隨的太監記下。雖然沒有明言有所重用,但料來可以沾惹父親光彩,韓二太太哭的哽咽難言,太後的宮人怕她失儀,不得不過來勸她。


    對韓世拓,皇帝又一次當眾叮嚀,命他小心為官,國子監責任重大。韓世拓也叩頭不止。


    對常家也不例外,說玉珠夫妻生下一個好女兒。玉珠夫妻也想兩瞪眼,因為好孩子不是在家裏養大。就如實的回上去,皇帝一笑。


    禦書房積壓的公事不少,皇帝很快回去,又給韓世拓和常家一個恩典:“你們三個隨朕來,兒女們都能治水,想來長輩們不能說不會。有司正在會議,你們參與。”


    常都禦史父子和文章侯不敢說什麽,伴駕而去。


    接下來太後賜宴,讓幾家女眷們用過再走。梁妃作陪,皇後先行回宮,準備皇帝午膳。皇帝中午沒顧得上來,皇後給他送去。收了賞給太子的珍玩,皇後今天出東西沒有抱怨。


    午後,袁家熱鬧非凡,袁夫人午睡也不能。常家韓家和長公主都到來,說這賞賜應該歸袁家,沒有忠毅侯帶兒女上路,就不會有這賞賜。韓家常家的理由更足,不管是正經,還是好孩子,都是袁家裏長大。


    張大學士府上也派人送份謝禮,袁夫人收下,把賞賜還請各親戚家收回,等孩子們回京,留給他們。


    鍾南是跟隨齊王上路,南安侯府備東西隻往梁家,一份兒留下,一份兒請代呈梁妃娘娘。


    到晚上,禦書房裏就太子救災的事分析利弊結束,都說一來大開戶部糧庫及時,戶部尚書陸中修也這樣說。二來辦糧及時。一行到了地方,就籌銀兩命萬大同和韓二老爺離去,這二位也靈活多變,萬大同節約鍾點,他是半路截下別人糧食,韓二老爺及時送去藥草,解了燃眉之急。


    三呢,辦法絕妙。出錢買糧,而不是朝廷往年的各處送糧。做生意掙錢的夥計,銀子當家,速度比各處送糧快捷。各處人等,一般會存在拖拉的,等這時候收賄賂的等等,遠不如夥計們快。


    還省去車馬人力費用。就地征用一千輛車,在不大的城裏難度頗大。但尋個米糧莊子,說買一千輛車的糧食,掌櫃的去煩。


    商議後的提議,允許有稅銀還沒有上交的衙門,動用稅銀自行購買糧食。允許動用就近的任何糧庫。允許給所有能找到的醫生公差銀兩,就地征用。


    萬大同一百鏢師也請得好,不但護糧,而且平亂。雖然一百鏢師的價格占糧價的相當一部分,但跟曆年平災中帶亂的花費相比,已小的不能相比。


    商議後的提議:以為借鑒,允許在災民蜂擁而至的時期,公差人手不足的時候,雇用民間有身手之人幫忙維持。


    第四,就是搭橋。


    弓箭手各處都有,好水性的人也不少見。忠毅侯蘇先的辦法可以推廣,遠比朝廷或省裏派出工部官員搭橋快,而且花費少。


    在受災的時候,工部也沒有能全麵覆蓋的諸多官員。


    皇帝聽過說行,命立即謄寫公文數十,有司蓋印,快馬發往各受災的省、城市和縣城。


    當晚,他宿在皇後宮中。在皇後宮中三夜,往梁妃宮中三夜。太子的地位又一次得到穩固,柳國舅大人這三夜睡得香甜。


    相關的人等家眷沒有一個不喜歡的,隻有太上皇還有小小的煩惱。他睡下來還和太後嘀咕:“元皓沒有金子了,吃不起蘇州好月餅了。”


    太後讓人把鎮南老王的信拿來:“這不是寫著,這是元皓鍛煉的大好機會,老王爺也讓你不要再送錢。”


    太上皇就有一會兒沒說話,但很快,又念念叨叨:“元皓沒有錢了,吃不起蘇州蜜餞。吃得不痛快。”


    太後裝睡不理他。這是後話。


    ……


    京裏又引起震動,在去年以為忠毅侯惹怒皇帝的人惶然不安。對太子隻有張大學士陪伴而嫉妒的人愀然不樂。新的風言風語又將出來,而卻絲毫不影響袁訓等人。


    在這個皇帝收到公文,發現他一直抱怨的袁訓一行沒有白吃俸祿,用他給的銀子幹出一件大事情的這一天,元皓等玩得悠哉悠哉。


    ……


    榮味齋,是蘇州近幾十年最好的蜜餞鋪子。這家老店有獨特的秘方,新鮮的食材,蜜餞品種有近百種不說,還有各式應季點心。


    這裏平時接待的上至達官貴人,下到平民百姓。能在這裏當掌櫃和站街夥計的,都是從小夥計一步一步學起,直到眼皮子一抬就認出三分客人來曆,不會把便衣的貴客錯待才行。


    這樣的眼力,每天見到的人又多,會對貴人哈腰,卻很難會在品點心上麵佩服什麽人。


    但在今天,從掌櫃的到夥計一起生出刮目相看之感,認定來的這批客人不同尋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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