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了下,目光落下,看見殿裏坐著一個身形英挺的男子。


    他身著紫色祥雲綾袍,端坐的身形挺拔,相貌俊秀清朗、氣宇昂軒,一見便知身分尊貴不凡。


    當她繼續打量他,想看看他在做什麽時,卻發現他好看的黑眸輕合,英眉輕攏,神情像是沈思又像是煩惱……


    未央不由自主地接近他,不是為了他的英俊,而是他眉目間的憂慮給了她奇特的印象,好像自己與他似曾見過。


    在哪裏見過呢?為什麽他鎖眉的模樣那麽熟悉,令她也覺得憂傷呢?


    來到他的麵前,她好困惑地側著頭,專注地打量他。


    忽然間,男子睜開眼,一雙含著薄霜的眸便直入她的眼,讓未央的心一震,鼻息甚至嚇得一凜。


    好熟悉的黑眸。明明冷漠極了,她卻瞧出那裏麵蓄著憂愁,藏著哀傷。


    從前,她彷佛也看過這樣的黑眸……那雙黑眸的主人究竟是誰?


    「你是誰?」


    低沈的嗓音劃過兩人間的沈默,未央看他皺起英眉,黑眸裏則閃過狐疑防備的情緒時,她也靈光乍現,想起來他像誰了。


    他……就是子玉哥哥!


    她竟然遇到他了?!


    「你是誰?」他又問一次,這次語氣強硬了幾分,顯然對於受到打擾十分不悅。


    「我、我是……」未央本想道出身分,可是想起答應過哥哥不能泄漏身分的事,於是又把話吞了下去。「我……我是南襄國天琅太子的隨從……」


    「天琅太子嗎?」他自喃,唇邊隨即扯出一道沒有溫暖的弧度。「既然是天琅太子的隨從,怎麽不見你伺候太子,自己在這錦亨園閑晃?」


    「那個……」他的問話讓她措手不及,小臉一皺。「我起早了,太子殿下尚在休息,所以我隨便逛逛,沒想到迷了路來到這裏,也不知道怎麽回去……」


    她起早是真的,至於哥哥是不是還在休息,她不知道,因為她一早整好裝,便連問安也沒就溜出了竇天琅專屬的別院了。


    然而男子的目光更顯深沈,完全不相信她的話。


    一個隨從竟敢獨自跑來逛花園?


    該不會他是天琅太子派來的探子,想要試探他吧?


    於是,他故意微笑。「原來如此,那麽麻煩小兄弟幫我帶口信給天琅太子,說我有意邀天琅太子與北慎國肅王一會,如何?」


    「當然--可以啊。」她馬上答應。見個麵有何難?她想哥哥也會答應的。


    「那麽,你繼續慢慢逛吧。」他不再多言,起身要離開水殿了。


    「等……等等!」未央卻緊張地叫住他,隨即越過他身邊,跑到他麵前。「你……我還不知道你的身分,怎麽幫你傳口信?」


    倒挺機靈,還知道問他身分?


    他本想此人若是刻意前來打探,必定早知曉自己的身分,不會出此下語,沒想到他竟問了。


    他有些意外,靜靜覷他一眼。「我乃東巽國雕龍太子,還以為你知道呢!」


    「東巽國?」她秀眉一皺,然後驚喜地嚷:「你的確是子玉哥哥對不對?肯定是的,難怪我覺得你眼熟,長得那麽像他……」


    這些年來,雖然大家都認為她胡言亂語,不過她真的確信自己曾在花園遇到了一個叫「子玉」的男孩,他的憂慮、出眾不凡的氣質、還有溫柔微笑的樣子……她都記得,而且一遍一遍地回想,記得牢牢的,一直刻在心底--


    他卻無動於衷。「我不叫子玉,我叫重熙,是東巽國的二王子。」


    好陌生的名字?怎麽跟子玉哥哥的名字不一樣?


    「不是吧?我看你的確很像我認識的子玉哥哥,還是你有其他兄弟,其中有人叫做子玉?」


    他耐著性子解釋。「東巽王膝下隻有二子,一是已故的元展太子,再來便是我,除此沒有其他的王子了,更沒有人叫子玉。」


    未央困惑了。明明他像極了子玉哥哥,為什麽不是呢?


    但……原來他是元展太子的弟弟,怎麽會這麽巧呢?


    「你……你真不認識有人叫子玉嗎?」她抱著希望,還是想從他身上探到一點消息,畢竟他是東巽國的人。「我曾在東巽國王宮裏遇到一個叫子玉的人,他跟你很是相像,你記得王宮裏有這樣的人嗎?」


    「沒有。」他斬釘截鐵否定。


    「那麽……你也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是誰?」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難過地瞅著他。如果他真不是子玉哥哥,難道是她犯了糊塗,認錯了人?


    把她的失望看進心底,男子的眼中仍然冷漠。「你不是天琅太子的隨從嗎?」


    聽見他的話,未央垂下眼,像是終於要死心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時,竇天琅的聲音傳來,隨後便見他闊步走來,斥問未央。「我問你,不在別院乖乖待著,在這裏做什麽?」


    未央一見哥哥嚴厲的目光,便知自己闖禍了,趕緊低頭。「回殿下,我隻是……一時貪玩,想趁殿下休息時逛逛花園……」


    「大膽!」竇天琅斥喝。「你不過是本宮身邊的一個隨從,竟敢擅逛花園,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嗎?!」


    至此,雕龍太子也可確定,這溫潤男子必是南襄國的天琅太子沒錯。


    而眼前這個小廝,也的確是他的隨從,隻是如此動怒斥責小廝的行為,倒不像是傳聞中性情溫和隨意的天琅太子……


    心底默默琢磨,他微笑地介入兩人間。「天琅太子請息怒,我看這孩子沒有惡意,隻是年輕玩心尚重,就不要太責罰他了。」


    竇天琅終於望向他,微笑。「冒昧至極,敢問閣下是?」


    他有禮一揖。「東巽國雕龍太子。」


    「原來是雕龍太子!」竇天琅也立即舉手示禮。剛才遠遠瞧見他與未央對話,從打扮舉止來看便知來頭不小,結果竟是雕龍太子?


    他聽過一些關於雕龍太子的傳言風語,知道他是姨母--東巽王後劉氏的二兒子,素來不得母疼,個性亦諱莫如深,難以捉摸,如今一見,他那雙不透喜怒之色的黑眸倒是證實了這個傳言。


    「讓雕龍太子看笑話了,這孩子是我的隨從,希望他沒有驚擾了你才是。」


    「哪裏,我母後與南襄國劉妃是姊妹,天琅太子算來是我的表弟,所以特別想見你,方才也請這孩子為我帶話了,既然有幸一見,我也在這邊親自邀天琅弟明日同肅王在這水殿一會,如何?」


    「既然雕龍太子這麽說,天琅也尊稱您為兄了,自當從命。」


    「那麽,」兩人禮貌寒暄,便微笑相別了。「重熙有事先行一步,在此別過了。」說完,他轉身舉步離去。


    待他走遠,竇天琅立即回視妹妹,給了她一記「你又闖禍了」的責備眼神。


    回到錦亨園的別院,雕龍太子一進屋裏,便有個身著暗行衣的蒙麵女子上前行禮。「屬下來見甚晚,請殿下恕罪。」


    「不必請罪。」聽這聲音,是自己派往南襄國多年的重要心腹。「出月,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謝殿下關心,屬下平安無事。」


    他立刻問起要事。「聽說南襄王忽然臥病在床,依你看,狀況如何?」


    他安插細作於南襄國多年,為的是監控南襄國的局勢。對於要謀取天下的他而言,三國都是他棋盤上的重要棋子,容不得錯手一回。


    尤其是與東巽、廣都接連的南襄國,更是他未來起兵時,必須拉攏掌控的勢力,若南襄王活不到那時,他便得及早轉移目標,好好拉攏他的兒子竇天琅了。


    「南襄王染病多日,據南襄國禦醫診斷,此病雖不是什麽大病,但南襄王年事已高,身體衰弱,連禦醫也不敢等閑視之。」


    聞言,他的目光冷硬了幾分。「那麽,他會死嗎?」


    出月恭敬地低頭。「若殿下希望的話。」


    意思是,他若要竇震死,竇震就絕對會死嗎?


    「哈哈!」他忽然大笑,對出月的回答很是滿意。「出月,看來當初讓你留在南襄國,的確是個聰明的決定。」


    當年他派她去南襄國,與正好出使南襄國的廣朝大臣崔有忠碰麵,沒想到她不慎被人懷疑追殺,差點曝露身分,幸好那時至別宮休養的竇天琅救了她一命,還攜她回宮成了他的女官,於是他將計就計讓她留在南襄國,埋伏在竇天琅身邊,一待便是三年。


    出月立即乖順地表示。「一切都是殿下英明,屬下隻是照殿下吩咐行事。」


    他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剛剛跟天琅太子碰過麵,他的身邊除了你,可還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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