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能回去。」她賭氣地抬起頭。


    「為什麽?」


    「因為……」她望著他的臉,心裏乍現的理由卻說不出口。「因為……」


    如果說是因為他,他會怎麽想?


    會以為她有問題嗎?還是以為她還把他當成子玉看待?


    「罷了,反正那理由與我無關。」李重熙見她吞吞吐吐,便冷淡重申。「你隻要記住,本宮並不是子玉,也不認識什麽叫子玉的人,日後不要再胡言亂語就夠了。」


    見他又動怒,未央也不敢多說了。「是……」


    「還有事嗎?」


    「我……」未央抬眼,忽地瞄見梅樹,遂鼓起勇氣地問:「對了殿下,那棵梅樹……你剛剛一直看的那棵梅樹,它怎麽了嗎?」


    聞言,李重熙的臉色瞬間由怒轉沉,像是未央剛剛見到的那樣,閃過一絲憂傷。


    可那隻是很短暫的瞬間,因為轉眼,他便藏住那抹憂傷,對她冷淡地丟出一句。「它不會開花。」


    「不會……開花?」


    「對,隻是因為它不會開花。」說出這句話時,雖然輕描淡寫,可隻有他自己感受得到那火燒般的心痛。


    就跟這棵曾經因火紋身而永不開花的梅樹一樣,他的心也跟它一樣受罪,每當他看見梅樹,便會這樣痛上一回。


    「殿下……」


    「夠了,你回去吧。」像被她狠狠觸痛了心,李重熙終於不再應付她,背身走進別院。


    竇未央難言地望著他的身影,明知可能是自己的問題惹惱了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就算他不是子玉哥哥,她也不想看他難過的樣子,不想他跟子玉哥哥一樣。


    因為那樣的他,隻會讓她想起子玉哥哥,更想接近他而已……


    不明白地望向那株梅樹,她的眼前再度浮現他剛才的模樣,於是她也學他蹙眉,望著那株沒有花的梅樹,不知道望了多久……


    未央回到別院的時候,竇天琅跟出月還沒回來。


    剛好錦亨園的總管送來新鮮花材,於是她想到梅樹之事或許可以問問這總管。「總管大人,我有一個問題,不知可不可以請教你?」


    「當然,小兄弟請說。」


    「我在雕龍太子居所前的花園看到一株很老的梅樹,您知不知道那株梅樹?」


    「據我所知,花園那處栽植的幾乎都是梅樹,就不知小兄弟說的是哪株?」


    「就是唯一沒開花的那株梅樹,瞧,現在園內的梅花不都開了嗎?不過好像隻有那株梅樹沒開花,您知道它什麽時候會開花嗎?」


    如果他是因為那株梅樹不開花而悶悶不樂,要是它可以開花,那麽……或許他就會開心了吧?


    「那一株啊……」總管好似有了印象,「那一株梅樹的確是與眾不同,老實說,我在錦亨園已經十年了,也沒有看過那株梅樹開過花。」


    「沒有開過花?!」聞言,未央不禁蹙眉,覺得挫折。


    如果它根本不會開花,她該怎麽辦?怎樣才能讓它開花?


    「總管大人,您有沒有辦法呢?就算是讓它開一次花也好……」


    「不是我不願意見它開花,隻是那株梅樹二十多年前曾遭火噬,如今還活著已經很奇跡了,要它開花,比登天還難啊……」


    如果一切真如總管所說,那麽或許要它開花真是沒有希望的一件事吧……


    她送走了總管,一個人坐在屋裏,直到竇天琅跟出月回來,她還是滿臉愁思的樣子。


    「怎麽了?就算昨日被我罵了一頓,需要難過到現在嗎?」未央一向不知愁為何物,就算被罵也能一瞬間拋在腦後,這麽開朗的她,這會兒怎會皺眉發呆了?


    「我才不難過。」她隻是煩惱該怎麽完成雕龍太子的心願而已。


    「不難過妳皺著眉頭做什麽?」竇天琅伸出手貼在她的額上。「不是病了吧?還是哪裏不舒服?」


    未央拉下哥哥的大掌,難得不理會他此刻的關心。「我沒不舒服,哥哥,你別煩我了,讓我靜一靜吧!」到底怎樣才能讓梅樹開花?她真的好想知道……


    被拒絕的竇天琅有些訝異,畢竟妹妹無視自己,這可是第一回。


    一旁的出月見狀,機靈地出聲。「殿下,公主可能心情不好,不如就讓她靜靜吧。」


    「嗯。」竇天琅沉吟,也隻好轉過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忽然,他的心口感到一股壓力,不禁撫著胸口,臉上也露出了難受的神色。


    「殿下!您怎麽了?」出月首先發現他的異狀。


    「出月,我的心口有點疼……」


    一聽到哥哥的話,未央也立即跳起來奔向竇天琅,緊張關心地道:「哥哥,你沒事吧?是又發病了嗎?」


    「沒事,未央,妳不要擔心……」


    「哥哥,你不要說話了!」未央忙著與出月將他扶回榻上躺下,也沒心思想梅樹的事了。「出月,快去叫嚴禦醫來吧。」


    嚴禦醫是他們從南襄國帶來的,向來了解竇天琅的病情,正是為了應付竇天琅可能發病的情況。


    「是,小的馬上去。」


    未央也轉而安慰竇天琅。「哥哥,你忍耐點,禦醫馬上來了,等等就沒事了。」


    「未央,哥哥沒事,隻要妳待在我身邊就會好的……」


    「好,哥哥,未央會一直在這裏陪你,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好。」竇天琅順了順氣,緩緩閉上眼睛假寐。


    他握著妹妹的手,無論未央剛剛在煩惱什麽,至少現在她除了自己,肯定一陣子沒機會再煩惱其他的事了。


    為了不讓她多想,就算隻是一點點不舒服,他也會努力裝得痛苦點的。


    李重熙來到竇天琅的別院,表示要拜訪竇天琅時,不巧竇天琅正因為幾日前的病而臥床休養,不能見客。


    未央一聽到這消息,便自告奮勇代替要傳話的出月去見他。


    她來到大廳,一見他便欣喜地微笑行禮。「見過雕龍太子。」


    「是你?」他抬了下眉頭,沒想到出現的會是她。「怎麽是你?」


    「殿下日前身體不適,如今尚在養病,所以派我來知會太子殿下。」


    「是嗎?」聽到竇天琅病了,李重熙心思繞了一圈。


    原本,今日李厚單獨宣他與天琅太子覲見,他正奇怪沒見著竇天琅,原來是病了,隻是這病不免太剛好,前幾日三人初次覲見李厚時,他還不見有恙,一召見完他就病得臥床,莫不是怕李厚不知道他身子確實不好吧?


    「那麽,天琅太子的病況可嚴重?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未央感覺到他的關懷,心暖地笑了。「謝謝雕龍太子關心,殿下已經讓南襄國的禦醫看過了,可能前來廣朝的舟車勞頓所致,禦醫說並無大礙,隻要好好休養幾日便能恢複正常。」


    「那太好了。」李重熙點頭,就算是假病,他也不必戳破。「那就請你轉告天琅太子,請他好好休養,改日我再來拜訪。」


    未央見他要離開了,心一急,便脫口攔住他。「不知道雕龍太子有什麽要事,或者……我可以先幫你知會殿下?」


    李重熙聞言,回過頭看她一眼。


    她三番兩次對自己示好,令他心思一沉。雖然他不願讓她知道有關「子玉」之事,但以她與竇天琅的關係,或許她對自己也有可用之處……


    像是透過她而了解竇天琅,甚至利用她來拉攏他?


    這麽一想,他的神態轉柔。「我聽說廣朝的風土民情與三國略有不同,所以來邀天琅太子一同上街看看,沒想到他身體不適,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其實……也不是全然沒辦法的事,如果雕龍太子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陪同呀!」


    「你不用照顧天琅太子嗎?」


    「殿下身邊有很多人照顧,就算少我一個也沒關係。」反正禦醫說過哥哥的病不要緊了,她應該可以暫時出去玩吧?「何況殿下交代過我,如果雕龍太子有需要,一定要竭力幫助,不如就讓我代替殿下吧?」


    如果她隻是普通隨從,如果她不是竇天琅的妹妹,他根本不會考慮,但既然她是,那麽透過她來接近竇天琅自然是極有價值的事。


    李重熙於是溫溫一笑。「既然你願意,那也無不妥,假如我們在路上看到什麽奇物,也可以托你帶回來交給天琅太子,豈不一舉兩得?」


    「對對,殿下說得沒錯……」既然他這麽想,她當然馬上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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