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記憶,連那位舅舅也沒有出現過。


    陸家,似乎最後也敗了……


    她不由心情有些沉重,改朝換代中,多少世家因為站錯了隊而在朝堂上再無立錐之地,傅家和陸家,似乎都是在新帝登基後逐漸敗落了。


    這些事,等到她出生的時候,早就已經完全抹平,她見到的,又是一片海晏河清。


    總會有新的權臣和世家不斷頂上,淘汰的那些,再也沒有人記得。


    三十年前的現在,這些事,都還沒有發生。


    傅念君在傅淵口中得知了齊昭若似乎病得不輕,但是具體是怎樣的病,最後還是李道姑給了她答案。


    「……失去了部分記憶。」


    她喃喃念著這句引人思索的話。


    芳竹和儀蘭兩個倒是沒什麽奇怪的,娘子她自己不也是嗎,她被「神仙指路」後,許多事都會記不清,有些事卻又能記得清。


    頭者,精明之府也。稍有磕損,就會影響一個人的言行。


    要不怎麽有些人會突然變傻子?


    傅念君心裏卻有點恐懼。


    她幾乎能夠確信了,那個就是周紹敏!


    剛睜眼的時候,那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他張口就叫壽春郡王周毓白做「爹爹」……


    傅念君知道,如果她剛醒過來眼前的不是芳竹,而是陸婉容,哪怕是年輕了三十歲的陸婉容,她一定也會說漏嘴。


    這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失憶啊。她歎了口氣。


    她因為本來就是傅饒華的後輩,所以對傅家很多人很多事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可是周紹敏如果回來了,他麵對陌生的環境和家人,確實隻有「失憶」這個借口最好用。


    那齊昭若去哪了?和傅饒華一樣,徹底消失於世間了嗎?


    傅念君抬手捏了捏眉心,覺得十分頭疼。


    這件事暫且放在一邊,但是杜淮挨打事件卻以傅念君所沒有預料的態勢慢慢發酵起來。


    起因是杜淮的父親杜判官,因為杜淮告狀隻說了一部分內容,杜判官也沒有查實當日的情況,便自覺很有道理,怒氣衝衝地就去問齊駙馬討個說法。


    這就相當於把傅淵說過的問題直接捅到了齊家麵前。


    齊昭若的父親齊栩也是做指揮使的,並不是一味領閑差的駙馬都尉,他當即便冷嗖嗖地回問杜判官:「杜大人可知犬子也在天寧節那日不慎墜馬,且事後查實時發現是馬鞍馬蹬被人動了手腳,他如今摔地連父母都不認得了,我這說法又去問誰討?」


    在杜判官目瞪口呆中,齊駙馬冷笑:「小孩子們鬧不愉快,竟要用如此招數?如果真像你所說是我兒打了令公子,看來令公子報複的手段也是不遑多讓啊。」


    杜判官是真的被震住了,隻能連聲說:「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齊駙馬哪裏會聽他解釋,一甩衣袖就走了,看架勢是要回家去告知邠國長公主。


    杜判官急得跺腳,回去就把杜淮拎出來要問個明白。


    杜淮當然也傻了。


    他本來隻是想讓齊昭若吃點苦頭,可是沒想到會這麽嚴重,人家摔得連父母都不認得了,這不就是傻了?


    他就算再笨,此時也知道堅決不能認罪。


    「爹爹,孩兒怎麽可能會做這樣的齷齪事,爹爹,您一向是知道我的品行的,斷斷不可能使如此陰招啊……」


    「不是你又會是誰,現在大概長公主都知道了,你就等著明日一封折子爹爹被人參奏吧!」


    杜判官氣得直冒火,他現在並不關心這事是不是真是兒子做的,他隻知道這對他的官聲和來年的晉升大有影響,他花了多少心力想謀三司副使的職位,很可能因為這鳥事化為泡影。


    長公主那女人,雖然做不到幹預朝政的地步,可處處給你添堵還是可以的,朝中文武,總會有賣她和太後麵子的人。


    杜淮也急了,「爹爹,您要幫我澄清啊,可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能是誰!」杜判官不耐煩地又吼了一聲。


    旁人哪個還和齊昭若有仇?再說他都自己嚷嚷到齊駙馬麵前去了,誰還能被拉出來做替罪羊?


    這倒黴催的!


    杜淮嚇得五內俱焚,他可是還要考舉人的,要是讓長公主和齊昭若徹底記恨上,他以後仕途還有什麽指望?


    「是……是……」杜淮拚命轉動腦子,突然說道:「爹爹,是傅家二娘子!一定是她!」


    他隨口就栽贓到傅念君頭上去了,且毫不猶豫心安理得。


    「怎麽就是她了?」杜判官恨不得抽他一巴掌,「是你說齊昭若為了幫她出頭才找人打你的,她有什麽理由要去害齊昭若?」


    「為了……栽贓!」杜淮一口咬定,「對!就是為了今日這局麵,他想看到我和齊昭若兩廂猜疑,這狠毒的女人。」


    杜判官當然不相信,他不覺得那個沒腦子的小丫頭能算計這麽多事。


    「淮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門口突然出現了一位著裝華麗,氣度不凡的婦人,梳著時興的高髻,睥睨間給人一種淩厲之感。


    正是杜淮的母親李夫人。


    「阿娘。」杜淮淒慘地叫了一聲。


    李夫人輕輕蹙著眉,跨進門來,冷嗖嗖的眼風隻朝杜判官一掃,「我覺得淮兒說得有道理。」


    杜判官噎了噎。


    「夫人你這是……」


    吃錯藥了?


    哪裏就有道理了?


    杜淮心中一喜,他這位母親一向就很有主意,手段非凡,堪稱女中丈夫,這麽多年來,杜判官多少騎虎難下的決定,都是李夫人拍板定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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