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竹很不解。


    傅念君頓了頓,「不隻是鄭端,他的妻子魏氏,也要留意一下。」隨即她又頓了頓,「罷了,女眷的事,我再另想辦法打聽。」


    芳竹滿心的不解。


    鄭端這麽個人,實在是和她們娘子八竿子打不著,娘子怎麽會突然留意這麽個人?


    難道娘子終於把目標轉向了有婦之夫?


    傅念君的神色太過嚴肅,芳竹不敢再問。


    傅念君揉了揉眉心。


    這件事她知道的太少了,畢竟隻是三十年前的一樁醜聞,她從前沒有仔細留意過。


    鄭端這人可以說是籍籍無名,可是他的妻子魏氏,卻是個名噪一時的女人。


    傅念君歎了口氣。


    她幼時隻聽人說過,這論到紅顏禍水,就不得不提一提這個魏氏。


    魏氏生得有多漂亮她是不得而知,但是想來應當是姿色過人的,不然也不會讓登聞檢院朝請大夫荀樂和其子荀仲甫同時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這魏氏同時與荀樂父子,被人告發後,朝廷和民間一時嘩然。


    當今聖上愛重荀樂,發下批示表示從輕發落,但是依然逃不過剛正不阿的監察禦史。


    「父子同惡,行如禽獸。」禦史們接連上書,堅決不肯放過荀樂,何況刑統規定,官員與民女,罪加一等,荀樂就是哭倒在官家腳跟前也沒有用。


    後來這件案子通過大理寺審判,荀樂被摘掉了官帽,放歸田裏。


    但是如果此事就這麽完了,還不足以流傳三十年。


    荀樂在被審訊之時,竟供出了當朝宰相傅琨之子傅淵與魏氏也有染,當時審理此案的大理寺丞王勤不知出於何等原因,未敢深究,草草結了案。


    可是這場風波卻遠遠不止如此。


    結案未久,知諫院就將此案翻了出來,正言張興光上奏有人包庇案犯,知情不報,隱瞞真相。


    聖上此次的反應是大為光火,下令嚴查,大理寺丞王勤當場認供,乃受傅相暗示,雖然證據未夠指認傅琨濫用職權,但最後的結果,傅相長子與魏氏有染被坐實,魏氏隨後在家中自縊,大理寺評事鄭端不堪受辱,辭官回鄉。而傅淵被奪功名,傅琨受官家禦旨申斥,王勤也遭貶謫。


    成泰二十九年,由一樁案子沸沸揚揚扯進了大小好幾個官員,鬧得朝野多日不歇,不可以不說是一樁影響極大的醜聞。


    而在這件事過後,傅淵的前途,也徹底毀於一旦。


    但是當時更被人所可惜和津津樂道的,是荀樂、王勤、傅琨等人,傅淵年輕且尚無官身,人們談及他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句「傅相公的長子」,他本該有什麽造化,有多大出息,終究無人過問了。


    從前的傅念君不了解傅琨父子,無法判斷這件事的真假,但是這段日子以來,她也多少能夠了解傅淵為人。


    雖然他對自己很冷冰冰,也無什麽友愛手足之情,但是他的清貴冷傲確實是長在骨子裏的。


    他不像崔涵之,會被愚昧的偏見蒙蔽雙眼。


    他能夠很理智地做到就事論事,立身正直。


    他以這樣的標準約束自己,也同樣以這樣的標準看待別人。


    起碼這一點,就難能可貴。


    就算他同樣厭惡自己,可是在李夫人攛掇長公主陷害自己一事中,傅淵很快就能判斷出孰是孰非,不多不少地給自己一點幫助,事後也斷然地與糊塗的崔涵之劃清界限。


    傅念君看人不算太準,可也不算太差,傅淵這樣的品行,這樣的行事作風,就算日後不如傅琨,卻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這麽一個人,怎麽可能去和友人之妻,還是這麽個複雜的魏氏。


    這件事顯然是一個計劃長遠的局,針對的是傅淵父子,還是荀樂父子,她不能確定。


    可這件事裏麵每一個人都很關鍵。


    鄭端夫妻二人,大理寺丞王勤,舉報告發王勤和傅淵的知諫院正言張興光……


    這件案子牽扯的人太多太廣。


    傅念君不由心驚,如果真的是有人安排,此人該有多強的手腕,才能算計到每一個人身上,嚴絲合縫,環環相扣,布這麽一個一箭多雕的局。


    她扶著額頭,僅僅是通過記憶裏的蛛絲馬跡,一步步排查,確認這幾個人的姓名,傅念君就花了太多功夫。


    朝局複雜,她一個小娘子,不可能把每一個官員的底細都記得一清二楚,她唯有慢慢地想,細細地猜,才能逐漸把有關傅家的人一個個拎出來。


    傅念君望著自己寫的,紙上這些人的姓名,胸中一口鬱氣難抒,要找到陷害傅家之人,必須把這些人的背景全部排查清楚。


    這太難了,這裏的每個人,背景都不算簡單。


    那幕後之人,隱藏地太深,憑她的能力,根本查不出來。


    想來也是,傅琨畢竟是當朝丞相,他的謀略和權勢在朝中能與之匹敵的人也沒有幾個,若是太簡單的布局,很可能很快就被他察覺。


    所以要害傅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方必須步步為營,深藏不露。


    傅念君苦笑,傅家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啊,竟這般難纏。


    正月裏還有一件最熱鬧的事,比年節更叫人期待,就是正月十五日的上元節。


    東京城裏馬行街、潘樓街、宋門外以及州橋以南一帶,許多鋪戶早就開始結紮彩棚,懸掛華燈旗幟,那些賣珠翠、頭麵首飾、花朵領抹的店鋪也早就開了門迎客,瓦子勾欄,從臘月底就沒冷清過。


    其他時候的東京城雖然也熱鬧,卻遠遠比不上正月的東京。


    可是這種種歡騰,依然不如上元節那一夜令人如癡如醉。


    每年的上元,香霧彩山,美男麗裝,家家燈品,處處錦帳,鮮豔的花市,奪目的金蓮,如流水的車和如遊龍的馬,每一樣都彰顯著人們從午夜到天明放肆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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