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地睜開眼,傅念君發現天色已經暗了,房裏點了燈,柔和的暖光透過自己身前半透明的帳幔落下來,罩下一片朦朧,讓人恍惚地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傅念君眨眨眼,覺得眼睛無比幹澀。


    終究是回不去的,夢境隻是夢境啊。


    她扶著額頭,心中卻滑過一絲隱隱的痛楚。


    夢中人自然不知是夢境,就算她有意識地提醒自己那是夢境,最後也會陷入身不由己。


    可是醒來後,那青檀樹下的人影卻又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她小時候,竟然是見過周毓白的嗎?


    就在她的家中?


    還和他這樣地說過話……


    是因為太久太遠,所以她都忘了嗎?


    他不過是自己年幼時與自己見了偶然一麵的「伯父」而已。


    可是他的那句話此刻卻一遍遍地在她耳邊回放。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傅念君深深地蹙著眉,右手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胸口。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她深深地蹙著眉,她為什麽會覺得那麽難受。


    好像小時候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悲傷感覺又一次侵襲了她的全身,看著他被人圍擁著推走,連再見都沒有和自己說……


    四肢百骸,都像浸泡在冰冷的湖水裏一樣。


    很痛,也很不舍。


    她閉著眼睛,發白的指節將胸口的衣服都捏皺了。


    「娘子醒了!哎呀這幫偷懶的小蹄子,也不注意著點……」


    芳竹見到傅念君已經坐起身,忙要來打開帳幔伺候傅念君起來用飯。


    「娘子你怎麽了!」


    她驚叫了一聲,誰料一看之下竟見到娘子這副模樣。


    她忙探手摸了摸傅念君的額頭,隻摸到一手的冷汗。


    「娘子可是做了噩夢?別怕別怕,快快,去準備安神茶來。」


    芳竹連忙仰頭朝外喊道。


    傅念君這副痛苦的表情,是芳竹第一次見到的,這夢得多厲害啊,叫她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娘子嚇成這樣。


    她握住了傅念君的左手,甚至還能感覺到她整個人隱隱的顫抖。


    「為什麽……」


    傅念君從牙齒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


    為什麽她會有這樣失常的狀態?


    明明是一個夢而已。


    可真的隻是一個夢而已嗎?


    她幼年時與淮王周毓白相見的場景,原本在她的記憶中被抹地幹幹淨淨的片段,卻以這種形勢清晰直觀地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中,自己還產生了這麽大的反應。


    「娘子,別怕,噩夢而已,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


    芳竹還是一個勁兒地安慰著傅念君,儀蘭聽到動靜也匆匆地跑進來。


    「怎麽了怎麽了……」


    儀蘭看著傅念君這副駭人的神情,立刻倒了杯溫茶過來服侍她喝。


    「安神茶已經在煮了,娘子先喝口水。」


    兩人又急著去絞幹淨的帕子給傅念君擦臉。


    傅念君白著臉,在兩個丫頭一陣擺弄之下總算回複了些心神,蜷曲的身體漸漸放鬆,而她被子上一對適才繃緊的玉白小腳,也因放鬆下來竟開始抽筋起來,芳竹替她輕輕地揉著。


    可是好在醒來時那種幾乎將她吞沒的窒息感覺也淡淡地散去了。


    她閉眼呼著氣靠在床頭,由丫頭們在房裏點燃清新的安神香。


    芳竹儀蘭和柳姑姑在門外偷偷商量。


    儀蘭擔憂道:「這樣還是不行的,如中邪一樣,姑姑,您拿個主意,要不要請個仙姑來看看?」


    芳竹也提議:「或者去廟裏求個符燒個香壓壓驚。」


    畢竟請道姑,那個什麽李道姑,在她們看來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


    柳姑姑也咬了咬牙,見過了傅念君剛剛的情況她也覺得不妙,「我去請示相公,抽個空確實得去拜拜,別人家府裏都是夫人們張羅,咱們府裏這,哎……」


    兩個丫頭都不言語了,姚氏怎麽可能為傅念君去祈禱求福呢?


    「你們兩個進去吧,今晚守夜當心點,別讓娘子又睡得不安穩了。」


    柳姑姑歎息著說了一句,自己下去準備晚膳了。


    做了這麽一場噩夢,傅念君也沒有什麽胃口,用了點清粥小菜,她就打發芳竹去尋郭達來。


    就是那個郭巡的弟弟。


    芳竹為難:「此時內院要鎖門了,娘子有事不如明天再說?」


    她頓了頓,「何況他是……唉,不是您說,要當心些不能叫人看出破綻麽?」


    傅念君淡淡一笑,「那就明天吧,也並不急在這一刻半刻。」


    確實是她沒想周全。


    好在這天晚上傅念君總算沒做夢,芳竹打了地鋪睡在傅念君床邊,主仆兩人一夜安睡。


    傅念君再醒來的時候,就覺得頭腦清醒了很多。


    是啊,怎麽可能次次做夢?還是那麽古怪的夢……


    可不知為何,她卻又有些隱隱的失落。


    夢裏那個坐在青檀樹下微微仰頭的身影,讓她無法忘記。


    郭達收拾幹淨了和另一個管馬房的老廖一起來回話。


    經過傅念君一番安排,如今郭達領了差事在給她趕馬車。


    反正他哥哥就是做這個的,想來也算是給他用武之地了。


    郭達心裏叫苦,他和他大哥怎麽說也是周毓白手底下數得上的好手,這趕車……


    算了,他混進傅家這些日子,在後院伺弄花草,也並不比趕車好到哪裏去。


    但是,這不影響郭達依舊嚴重懷疑自己的大哥郭巡,他是否和傅念君短短一次會麵,已經給這位小娘子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現在整個傅家都是這位傅二娘子說了算的,她要給自己安排個好活計,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傅念君循例問了他們幾句,老廖是個老實人,在馬房裏也待了很多年,喂馬馴馬都很有經驗。


    「你先下去吧,還有幾句話我再問問程訓。」


    郭達現在叫做「程訓。」


    老廖不疑有他地下去了。


    郭達站在原地,很有一番忐忑,「這個……二娘子要帶什麽話給我家郎君?」


    他雖然和郭巡是親兄弟,卻完全沒有他大哥的魁梧豪邁,隻是個很不起眼的年輕人,放在傅家一眾小廝裏估計還會被嫌棄長得不夠體麵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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