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再回來又能如何?


    他隨便出手就幾乎能置她於死地,可見如今她在傅家的影響力,不過就是尋常一個閨中小娘子。


    這也說明,今時今日,她隻有自己一身可以倚靠。


    無人無勢,無權無財,甚至傅琨傅淵父子,怕也與她依然離心,不可能盡數信任她。


    他輕輕笑了一聲。


    她和他之間,差了的又何止是十幾年。


    不足為懼。


    「暫且放著,這條命什麽時候都好拿。」


    下屬應諾了。


    「盯著點傅家,看看有沒有動作。」


    他又囑咐了一句。


    自從魏氏那件事後,傅家的勢力一直在暗中打探他的線索,這個時候,敵不動我不動,比的是耐心和眼力,看誰能占取先機。


    他不急,可以慢慢耗。


    傅琨這個人,他還要捏在手裏好好玩玩。


    至於這回的事,他也能夠猜到,傅念君若是還算聰明,必然不會告知傅家。


    傅家有動作,才是給他的好機會。


    他這樣大的威壓勢力,也好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好好警醒警醒,不要以為趁他不注意除了一個魏氏,就自覺可以大勢在握。


    他先前有所失算,心緒跌宕,是因為驚詫於傅念君「回來」,可近來細細一琢磨調查,卻又發現如今的傅念君,也好像不似他記憶中的那個。


    沒什麽值得慌亂的。


    「下去吧。」


    他淡淡地吩咐。


    屬下恭敬地退下了,不敢稍有抬眼望向那個背影。


    ☆☆☆


    傅念君這裏,她也早就拿定了主意,受伏之事決計不能告訴父兄。


    傅琨和傅淵這些日子各有事情忙,告訴他們,無濟於事,隻是打草驚蛇。


    那些殺手的行蹤,有周毓白的人去摸索,她現在躲在府裏不出門,能做的,隻有一件事:把藏在自己身邊的奸細找出來。


    她去天清寺的事,在那場大雨前沒多少人知道,這事兒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她房裏的人往外遞的消息。


    選天清寺的人是柳姑姑。


    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娘子真的要那麽做嗎……」


    儀蘭揪著帕子,很是憂心地問道。


    柳姑姑待傅念君日常如何,她們也都看在眼裏的。


    傅念君撐著下巴,姿態看起來很是閑散肆意,可是儀蘭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之複雜,難以揣測。


    芳竹喘著大氣兒跑進來。


    「娘子、娘子……」


    她一個深呼吸,急得要命。


    「柳姑姑,柳姑姑,真的從相公書房裏出來了……」


    「哦?」


    傅念君站起身,冷笑道:「就知會有這出。」


    柳姑姑必然是不肯聽她的話,要把周毓白的事情同傅琨講個一五一十,她也沒找人綁著她手腳。


    「娘子……」儀蘭要勸傅念君,「姑姑也是怕您、怕您受了委屈啊……」


    傅念君冷笑。


    「她何曾是為了我,不過是為了她那一份幾十年來對我阿娘的忠心。」


    沉默的儀蘭和還在喘氣的芳竹都知道,這句話沒說錯。


    「走。」


    傅念君說著:「好好去迎一迎柳姑姑。」


    柳姑姑從傅琨書房裏出來的時候,腳步有些重,低下了頭,她也不知自己這麽做對不對。


    她想到了傅念君,及笄幾個月,親事卻依然乏人問津,就連三房裏傅秋華都有人來問詢了。


    這麽想著,心下又定了定。


    受伏之事她可以不說,這是為了娘子。


    可與周毓白相遇之事,她就不能不說了,這也是為了娘子。


    她若是與壽春郡王這麽不清不白地拖著,地下的夫人知道了可怎麽放心?


    姑娘們的青春就這麽幾年,她瞧著那位壽春郡王,並非是對傅念君無意的,不管他這意思,是衝著傅家而來,還是衝著傅念君本人而來,總歸都是個契機不是?


    何況生得這般模樣,按照傅念君的秉性來說,焉有不喜歡的道理?


    柳姑姑不懂什麽前朝後宮的彎彎繞繞,她隻覺得傅念君的親事是壓在眾人心上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她有義務要出一份力。


    她想著傅琨適才的神色,他聽了自己的話好像不似歡愉。


    相公或許並不屬意娘子配與壽春郡王?


    柳姑姑自然揣摩不透,可她不後悔盡了自己的本分。


    這麽想著,哪知道還沒走回屋,就見到傅念君帶著人在院外的遊廊上等她了。


    她有多久沒見到娘子對她露出這種神色了?


    冷冰冰的,帶著漠然和疏離。


    「姑姑告狀可是告好了?」


    她冷冷地說著。


    柳姑姑看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心裏一酸,跪了下去。


    「娘子,是我僭越了,可是為了娘子的終身,我不後悔,娘子要罰悉聽尊便……」


    傅念君卻似氣急,隻道:「姑姑嘴上把好門,這府裏多少人多少雙耳朵眼睛,你這話讓人聽去了還不知他們歪曲到何處了!」


    她身後兩三個婆子丫頭隻能眼觀鼻鼻觀心,不做聲響。


    傅念君這話一說,不就坐實了柳姑姑告狀是一件有辱她聲名的事?


    這可了不得。


    四下裏哪還有人敢說一句話。


    柳姑姑跪在地上,就如同當時苦勸傅饒華不要被齊昭若迷了心神,拿嫁妝去填他的爛賬時一般模樣。


    傅念君冷笑,隻道:「姑姑是仗著我阿娘,便如此不把我的吩咐放在眼裏了麽。」


    她也早不是當時的傅饒華,再不會暴跳如雷地要把柳姑姑趕出去。


    「娘子……」


    柳姑姑麵上表情糾結。


    她就真的要把自己的名聲和終身放在腳下踐踏嗎?


    她若再與壽春郡王私下相見,少年男女最是情熱,若萬一與他犯下大錯可怎麽辦啊!


    「來人。」傅念君不等柳姑姑再要開口,隻淡淡吩咐著身後的人:「柳姑姑年歲大了,也不適宜多在我身邊伺候,你們陪姑姑回去收拾細軟,今日就去莊子上醒醒神吧。」


    她睨著柳姑姑,「那裏是我阿娘的陪嫁,在城外,想來給姑姑住著也算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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