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倒是看出了他的優思,隻說:「爹爹可放心,念君已不同往昔,自然有分寸,不會在這當口鬧出什麽後院失火的事來,她要處置柳姑姑,我看是別有深意。」


    傅琨也點點頭,「由她去吧。」


    傅家後院這一畝三分地,他們都相信傅念君想整肅幹淨也不是太難的事。


    說完了傅念君的事,傅琨才動手看了傅淵新作的兩篇策文。


    傅淵的才學自然是不用多說的,在今年進士科學子之中,不說拔得頭籌,也不可能在五名之外。


    大宋科舉,分為州試、省試和殿試三級,而在開封府府試中,傅淵就奪了魁首,傅琨怕他鋒芒太過,反而折損氣運,在省試中便有意讓他退讓,而殿試卻又大大的不同,很多時候,殿試成績的好壞,當真是也要瞧瞧祖宗墳上冒不冒青煙。


    殿試之時,皇帝親自坐鎮,旁邊自然有權知貢舉等考官數人,出的題目倒也不至於特別難,隻是難在一個臨場應變上,還要對時間的把控要極有分寸。


    過了幾道考試能到了殿試的,多數學子的水平考官們也都有數,要讓皇帝過目,不過就是瞧瞧他們的氣度能耐,隨機應變。


    那些骨子裏就卑怯的窮家子弟,許多見了那場麵就要腿軟,何談考試,不過若是此等場麵都應付自如的寒門子弟,如現在的參知政事王永澄,那就真的是人中龍鳳了。


    開國之初,好幾位狀元就是因為比旁人更快地交卷,而得皇帝一青眼。


    殿試的規矩,考生要親自將試卷呈於皇帝案上,自然皇帝不會立刻親自判卷,可是不妨礙人家看看你的字跡和品貌。因此這殿試上爭的第一,可與平時大不相同,皇帝多半會記住第一個學子,再往後的,他哪有這麽多功夫?


    隻要這第一個交卷的不是太猥瑣不堪,滿肚子草包,點狀元的機會可是比旁人大上許多。


    因此隻為了這一眼的機會,如今的學子們便追求寫文章迅速,學子們書房裏最不缺的就是成把的香,斷成幾截,個個都掐著那點滴時間寫文章。


    傅淵自然也不例外,可傅琨是看不起這樣做派的,隻說:「此乃歪風不可長,念書無捷徑可走,科舉理應如此,你若爭了做那第一交卷人,又能證明你才學如何?」


    傅淵被他點醒,從此便不再追求這個第一,在眾考生的答題應試速度中隻能算作中遊。


    傅琨指出了傅淵文章中的幾個小問題,對他耳提麵命的依然是殿試之時的氣度應對。


    不求快,不求標新立異,隻求穩中求勝。


    傅淵素來就比常人沉穩,這些話即便傅琨不說,他也能做到。


    父子倆又說起今次進士科的幾位知名學子。


    最出色的要說是那位省試裏摘了省元的蘇選齋,他是江南人,二十歲年紀,驚才絕豔,在東京城中,也數得上風頭無兩,出榜之後怕又是哪位大人的東床快婿逃不掉了。


    江浙素來出才子,有兩個也曾來拜會過傅琨,他如今再說起這幾人來,也是存了要為傅梨華擇婿的意思。


    他們父子早就清楚,不出意外傅梨華的夫君應當會在新科綠衣郎中挑選。


    本來傅念君的婚事才該盡早……


    隻是鬧了壽春郡王這出戲,傅琨倒是決定先看看風頭。


    不過這個蘇選齋他們是不指望配給傅梨華的,嫁不出去女兒的孫計相早就虎視眈眈,來和傅琨打過招呼的。


    他家三個閨女長得實在是……


    不過若非實在拿不出手,按照孫家和傅家的交情,傅淵的妻子必然是他家大娘子了。


    傅淵如此人品相貌,孫計相自他十歲後就斷了心思,雖說女兒是自己的好,可做人也得摸著良心說話吧,那位大娘子,哎……


    倒是那個蘇選齋跑不掉了。


    傅淵還說起那位多日不見蹤跡的崔涵之。


    傅淵從前欣賞他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人在讀書上確實很有天賦,退親之後更是沉得住氣,整日閉門不出埋頭苦讀,絲毫不為親事自苦自惱。


    「依我看,二甲頭幾名當是沒問題,若得機緣,入了一甲也是沒有問題的。」


    傅淵說著,臉上倒是有了兩分嘲諷之色。


    這個機緣,自然就是傅琨。


    可是崔家和崔五郎,是自己作死,否則他們郎舅二人同榜登科,也算一樁佳話。如今誰都知道傅家與他們崔家退親,朝中泰半大人都不會再想招崔涵之為婿了。


    倒也不是怕了傅琨,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是孫計相家中還有兩個不忍睹卒的小娘子都輪不到他。


    傅琨看了他一眼,「好了,回去念書吧,沒有幾日了,這幾天好好地休息,旁的事就先擱置吧。」


    「是。」


    傅淵垂手應了。


    近日誰都知道傅二娘子屋裏不太平,先是伺候她多年的柳姑姑被貶去了城外的莊子上,接著屋裏兩個大丫頭又明裏暗裏地不對付起來,鬧得滿院子小丫頭們人心惶惶,也沒個主心骨。


    這些小丫頭很多都是傅念君買了沒多久的,也沒教多長日子,還都是懵懵懂懂的,素日被教育的隻知道聽柳姑姑和芳竹儀蘭的吩咐做事,根本不會、也不敢有什麽主意。


    而這些小丫頭中,眉兒當是最被人同情的。


    她是柳姑姑擺了席麵認的幹女兒,是和她關係最近之人,柳姑姑如今犯了娘子的忌諱,那她自然也不能再是小丫頭中的頭一份了,相反境遇還不大好過。


    芳竹或許是因為柳姑姑生氣,也或許是因與儀蘭賭氣甩臉子幾日沒說話,滿肚子火沒處撒,首當其衝的就是眉兒。


    她素日就脾氣暴,小丫頭們最怕她,眉兒可算是吃了好幾頓排頭,這日早上不就是給娘子打的洗臉水太燙了,娘子吩咐了一句重新打一盆,眉兒就被芳竹拎出去教訓,將整盆熱水一把掀翻在她手裏,雖然手上沒燙出泡,可也紅腫地消不下去。


    小丫頭們年紀小,也不懂禮,見她被如此輕視,也都存了看好戲的意味,話裏話外不無諷刺,有兩個還敢對她動手動腳,眉兒隻能紅著眼睛鼻子默不吭聲。


    不過她也算命好,還沒被欺負幾下,就被儀蘭救了。


    儀蘭現在和芳竹唱對頭戲呢,加上她又一直與柳姑姑親近,自然要照拂眉兒,親自取了藥膏給她,還安慰她叫她忍忍,等過幾日風頭過去了,柳姑姑沒事,她也就翻身了。


    可眉兒心裏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柳姑姑是被傅二娘子懷疑了,恐怕是不可能沒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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